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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元康十年。
  太子的惨死让司马衷悲伤不已,为了悼念太子司马遹,新年刚过,晋惠帝司马衷更改年号永康,寓意永久安康之意,大赦天下。
  然而因为太子司马遹的死,使得皇室宗亲心中对朝廷未来的唯一希望破灭,宗室成员们对皇后贾南风的仇恨和怨恨与日俱增。司马衷永久安康的寓意已无法改变洛阳城紧张凶险的气氛。
  讨伐皇后贾南风的声音不时地从暗处传出。赵王司马伦更是通过书信的方式不断与各地藩王商讨伐后事宜。
  就在全部书信寄出的第六天,赵王司马伦刚刚退朝回府的路上,孙秀十万火急来报:“赵王殿下,齐王殿下已到府上,说是有要事商议。”
  司马伦一听,激动地对孙秀说:“齐王到来,天助我也。”
  齐王司马冏,其父齐王司马攸,本是晋武帝司马炎亲弟弟,因大伯司马师去世后无子嗣,司马攸被过继给司马师,因此齐王司马冏名义上是晋惠帝司马衷的从兄弟,按血缘亲疏来讲却是司马衷的堂兄弟。在诸多藩王势力中,司马冏的势力不容小觑,原本赵王司马伦的军事实力是足以能和皇后贾南风相抗衡,但是司马伦不愿意因为与皇后贾南风争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与其他诸王联盟是最好的选择,如今齐王的加入,这让赵王司马伦很是高兴。
  回到府中,司马伦见到一个英俊魁梧的披甲青年正在院中等候,青年见到司马伦抱拳行礼道:“司马冏见过九爷爷。”
  司马伦用赞许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司马冏:“好小子,上次见面的时候,本王记得那一年你好像七八岁的样子,那一次你上树下不来,被几个家奴七手八脚抬了下来,因为这事你爹可是狠狠地揍了你一顿,这如今一见,已然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了。”
  司马冏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真没想到,都这么久的事情,九爷爷还记得那。”
  司马伦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冏儿,咱们屋里说话。”
  司马伦对于司马冏突然到访洛阳的事虽说并不惊奇,因为他给诸藩王写信中就包括司马冏,但是司马冏却并没有在回信中提及到洛阳的事,于是司马伦试探地问道:“冏儿,你给本王的回信并没有提及到访洛阳,可如今却为何这般作为?”
  司马冏回答道:“九爷爷,如今朝廷局势万分凶险,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其一,我以吊唁太子的名义来洛阳,不会引起皇后的注意;其二,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已将我的兵马以进城百姓的身份混入洛阳城。”
  司马伦心下暗暗称赞,却不动声色地说道:“齐王果然是心思缜密。”
  司马冏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司马伦不语,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手指。
  司马冏再问。
  司马伦平静地说道:“不急,如今主动权在你我二人之手,不如让她再先疯狂一阵,再以天火人怨焚之。”
  冬去春来,柳叶村笼罩在薄雾轻烟、翠云绿柳之中。
  诸葛云在慕容雄的指点下,一边勤学学问,一边苦练武艺,而浣萝也在诸葛玉玑的指点下,已开始学习弹琴画画。
  霓裳渐渐落单,找诸葛云玩,诸葛云不是在家阅读书籍,就是跟慕容雄习武,找浣萝玩,浣萝不是在习字就是在习画,偶尔都有闲暇,诸葛云也只是一味地宠溺呵护着浣萝。这让她内心很是失落与不悦,时间一长,竟生出一些病态,恹恹的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柳二五看着日渐萎靡的霓裳,心里难受但却嘴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好将霓裳这几天的表现对诸葛玉玑说了一番。
  诸葛玉玑却是心有疑惑:“柳先生,给孩子找过郎中没有?”
  柳二五回答道:“找过,郎中却说身体无恙,只是有些气血淤积,要多散心。”
  诸葛玉玑喃喃道:“怕不是这个孩子该有什么心事吧?”
  柳二五挠头,一脸无奈的样子:“诸葛先生,二五愚钝,霓裳母亲去世得早,对于孩子,二五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玉如走了进来对诸葛玉玑道:“先生,云儿刚刚习武完毕,我家夫君想着给云儿继续上一堂学问课,奈何我家夫君学问有限,所以特让我过来问问先生该给云儿上什么学问课?”
  诸葛玉玑站了起来道:“何必这么麻烦,老夫亲自过去一趟就行。”
  玉如摇了摇头,笑着说:“先生,只怕您过去,云儿又该撂挑子了,您就直接告诉我,我回去告诉夫君即可。”
  诸葛玉玑苦笑着对柳二五道:“看到了吧!别说你家霓裳了,我家的云儿也是在跟我执拗,老夫也是无可奈何。”
  柳二五也是面色豁然:“是这样?可能是我多虑了吧!挺不好意思的,真是打扰了先生。”
  诸葛玉玑道:“打扰谈不上,可能是孩子们长大了,十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他们应该有他们的想法了。”
  到了晚上,玉如和慕容雄将诸葛云送回家中,诸葛玉玑却让二人留步,玉如与慕容雄不明所以,问道:“先生,这么晚了,何事?”
  诸葛玉玑面有凝重之色,低着声音道:“慕容先生,夫人!今日柳二五跟老夫提起一事,说是霓裳近日萎靡不振,自打我家云儿和你家浣萝开始学习的时候,这丫头一天心不在焉的。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大男人,对孩子的教养,真是力不从心啊。”
  听到这里,玉如捂着嘴笑了起来:“先生,怕是你们男人天性没有女人敏感,我们的孩子长大了,而且霓裳这丫头应该是初心窦开,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了。”
  慕容雄却是一惊:“娘子,这话怎说。”
  孩子们已年满十岁,真是有了自己的心思,还真是不好教养。
  玉如笑着说:“我们女人比你们心细,霓裳这丫头每次和云儿出去玩的时候,准会在屁股后面一个劲儿地云哥哥云哥哥地喊,而云儿又是个冷性子,或许小女孩伤心了也未可。”
  慕容雄却不这么认为:“那咱们家浣萝不也天天屁股后面云哥哥喊吗?”
  玉如笑着摇了摇头:“不一样的,咱家浣萝天性内敛,性格温柔安静,霓裳这丫头天性外扬好胜,而且云儿顾念浣萝的时候总是要比对霓裳好上很多。”
  诸葛玉玑接过玉如的话说:“慕容夫人所言极是,浣萝心地单纯,而霓裳这丫头心思更颇多于计较。”
  玉如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认为,霓裳这丫头好像做什么事情都会提前计较一番,虽然我不认为计较不好,只是担心这丫头年纪不大却拥有着与她年龄不匹配的心机,着日后的生活,怕是要艰辛很多。”
  诸葛玉玑不语,细细地回想着脑海中与霓裳诸葛云有关的画面场景,点点滴滴汇聚成涓涓细流,又慢慢地融汇成奔腾江河,思绪渐渐地清晰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诸葛玉玑觉得很有必要对霓裳的心境方面加强教育,记得那是霓裳刚过一周岁生宴,柳二五就让诸葛玉玑给霓裳占卜未来命运,结果卦象显示:鸠鹊翔云雾,夺巢孰人知?当时他只是将卦象的前半句告诉了柳二五,后半句就没有告诉他。
  那时孩子年幼,大家后来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如今孩子不知不觉已渐渐长大,十年前的这一幕不禁让诸葛玉玑有些丝丝担忧,却又无能为力。
  三月的洛阳城,寒意完全褪去,冬日的泥土也开始消融,历朝历代的帝王都会在这个时期举办春耕大典,祈祷新的一年风调雨顺。
  然而刚刚参加完春耕大典的皇帝司马衷却偶感风寒,在含章宫调理休息。
  鲁郡公贾谧正在和皇后贾南风兴高采烈地聊着春耕大典的经历,因为贾谧是第一次参加,所以显得格外兴奋激动。
  贾谧对贾南风说:“姨母皇后娘娘,这春耕大典真是威严气派啊!方才皇上的一叩一拜,贾谧看得是很心动。”
  贾南风笑着说:“以后,姨母会每年带着你参加,你不要小看这春耕大典,它可是皇室非常一项重要的活动,代表着皇家的威严。”
  贾谧一脸小兴奋:“真的啊!那太好了。”
  贾南风娇嗔地在贾谧的脸蛋上捏了一把,“贾谧啊!你什么时候能快些长大,也好帮姨母分担一些重任,同时也能继承发扬贾家的繁荣。”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由远及近向含章宫方向走来。
  贾谧大惊,问身边太监:“去看看,怎么回事?为何会有喊杀声?”
  太监刚唯唯诺诺地退下去查看,一队卫兵突然冲进含章宫,刀枪林立,寒光闪闪。
  贾谧冲了上去,骄横地喊道:“你们是谁?为何擅自带兵闯入宫中,你们带队的是谁?”
  一个头戴银盔身披银甲的人盛气凌人地站在贾谧面前:“我,齐王司马冏,你是谁?”
  贾谧看着司马冏,声音开始有些颤抖,“我是当今皇后的侄子鲁郡公贾谧。”
  司马冏看着贾谧,脸上一笑而过:“你就是贾谧,今儿杀的就是你。”说完,司马冏手起刀落,将贾谧当场斩杀。
  司马冏带领卫兵将贾南风团团围住,贾南风故作镇定地问道:“齐王,你这是要造反吗?”
  司马冏冷冷地回答道:“奉皇上旨意,擒拿祸国殃民的皇后贾南风。”
  贾南风一脸惊讶,看着司马冏:“皇上的旨意都是经本宫朱笔批阅,你奉的是谁的旨?”
  司马冏没有理睬贾南风,大手一挥卫兵就将贾南风押走,来到正厅,贾南风看到司马衷的身影,此刻她内心的恐惧再也掩饰不住,对着司马衷喊道:“皇上,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就要将你的夫人带走,到头来他们还是要废掉你的!”
  司马冏呵斥道:“你看错了,那不是皇上。”
  贾南风此刻的内心又恐惧彻底跌入谷底,那分明就是皇帝司马衷,可是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纱幔之后,一声不吭。
  贾南风忿忿地看着司马冏:“谁是这次事件的发起者?”
  司马冏回答道:“是梁王八爷爷和赵王九爷爷。”
  贾南风旋即满脸愤怒,咬牙切齿地说道:“拴狗当拴颈,我反倒拴其尾,如今深受其害,早该如此,我就应该当初除掉这两条老狗。”
  司马冏幽幽地说道:“自作孽,不可活。你有今日的结果全部是你咎由自取,即便你就是当初杀了八爷爷和九爷爷,其他司马家宗亲们也会早晚找你算账的。”
  次日,贾南风被关押到金墉城,望着充斥着死寂和落寞的金墉城,贾南风心如死灰。
  贾南风环视着昏暗的金墉城,回想起八年前被她关押在这里被饿死的皇太后杨芷,还有被活活打死的废太子司马遹,她丰腴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阵阵颤栗,昨日风光无限的她盛气凌人,如今这些光环如过眼云烟烟消云散之后,贾南风彻底暴露了她的弱小恐惧真实面目,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她第一次从心里感受到了恐惧。
  六天后,金墉城的宫门缓缓打开,贾南风本能顺着宫门方向望去,宫门外一股强烈的光芒晃得她没有看清来者是谁?渐渐地她才看到了来者,正是赵王司马伦一行。
  司马伦客气地向贾南风行礼道:“皇后娘娘,好久不见。”
  贾南风故作矜持:“好久不见啊!九爷爷,本宫真是千算万算,真没想到居然会败在你的手中。”
  司马伦呵呵笑着:“哪里哪里?”
  贾南风突然怒声道:“本宫是败在你的厚颜无耻,为了打败本宫,你居然不惜委屈自己叔祖的辈分在本宫面前装孙子,要说厚颜无耻,本宫自愧不如。”
  司马伦没有发怒,依然笑盈盈地说道:“皇后娘娘,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犟得很。”
  贾南风嘴角一撇,露出一个绝望而又淡然的冷笑:“司马伦,你记得,本宫死有余辜的话,你也别得意的太早,早晚有一天你会和本宫的死法一模一样。”
  司马伦亲自将一杯金屑酒端在贾南风面前:“好啊!那就请皇后娘娘上路吧!只有让我亲眼见到皇后娘娘的死法,本王才能知道本王的死法会不会跟皇后娘娘的死法一样。”
  贾南风接过司马伦手中的金屑酒,一饮而尽,不久,贾南风毒发身亡。
  就在同一天,邮瑾邮公公听到皇后身亡的消息,为了避免赵王司马伦的严厉处罚,也自缢身亡。
  远在巴州的柳叶村,诸葛玉玑知晓了赵王司马伦屠戮皇后贾南风一族的消息之后,不由得大惊失色。
  自上一次杨氏家族汝南王楚王被铲除之后,时间刚刚过去十年,伤口未愈的洛阳城就又再次添了一道深及入骨的新伤,诸葛玉玑深深地为洛阳城的未来担忧,此时的洛阳城犹如一只草原奔跑的麋鹿,十年前的政变犹如第一支箭射中了它,血流不止,但是伤口不致命,依然可以逃命,此时的洛阳政变犹如第二支箭射中了它,也是血流不止,伤口不致命,但麋鹿却失血过多,此时已有颓废之势,如果再来第三支箭第四支箭,这只麋鹿就会有丧命可能,而越是这个时候,围捕麋鹿的猎人就更越急于给受伤的麋鹿以致命一击,诸葛玉玑担心的也恰恰是未来的洛阳城将来还会面临如此浩劫。
  听了诸葛玉玑的解释,慕容雄问道:“先生,若是这样,您有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