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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两条白色人影迅急地从楼下窜了上来，直逼凛然不动的高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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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刀法虽厉害，招与招之间的转换却极繁琐迟钝。
高怒方才已出一招，此时无招相继，徒运功力集于掌心，要再出手，非片刻能为。
——若暂时无法迎敌，退身避闪也是可以的。
然而高怒最不擅长的就是轻功，他交战的原则是单刀直入，身法难以灵巧挪移。
正因如此，昔日与将军首次对决，将军一剑冷不防刺来，他只奋不顾身地硬碰硬，才被刺中险些穿心而亡。
——此时他本也无心避闪，昂头迎身而上。
他轻功虽差，但脚力却不凡，双脚一动，快似闪电，那只并指作刀的手也再度发出了耀眼光芒。
除了将军，别人都对此始料不及，顿时都惊得目瞪口呆。
这般雷厉风行的迎击，当然是很多人一辈子也想象不到的。
但更令人想象不到的，是将军又冷不防一剑刺出。
——“明知自己的功力还未完全弥补前一招造成的漏洞，却仍义无反顾地迎击来犯者，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昔年的倔牛脾气一点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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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的一剑刺出，不比高怒的脚慢。
眨眼间两人身形已凝成了一条直线。
两人合力出击，虽都未到最佳状态，但已足够保命。
——将军的一剑刺出，本就不是为了重创来犯者，而是为了保证高怒不丢命。
xxx
势如箭发的来犯者，突然就受到了势如箭发的迎击。
楼厅里的将军阁仆从们，突然已看得眼睛发直，神经紧绷。
一来一迎，本是只在瞬息之间，但楼厅里的时间已似彻底凝固，所有的变化都脱离了时间，被放大了数千倍。
眼看一条利箭般的白影已贯穿了高怒身体。
然而白影从高怒身前射入，再从高怒身后射出时，已洒出了一片血花。
那条白影洒着血花又直直射向了窗口，在窗沿跘了一下，扑通地跌落窗外，立刻响起了一声怪异尖细的惨呼，想来是个女子。
——莫非正是方才摇铃人？莫非将军高怒并没有误判，摇铃的确实是个很妩媚的女子？
——很妩媚，却也不堪一击。
另一条白影正欲折身撤回楼下，却中途被将军一剑逼来，只能往一段就近的房梁纵身飞去，未到房梁却又急急转过身形，最后平稳地落在将军待客的那张席桌上，抱拳一揖，恭声笑道：“无名这厢有礼了，刚才勉强过了两招，总算看清了两位的实力，为此还折了我一个同伴，但并不妨碍回去交差了。”
高怒也已站稳双脚，发红的那只手慢慢张开，掌心里霍然躺着一柄奇形小刀。
刀锋上隐有血迹。
将军贴身而站，一眼看见了他掌心里的小刀，不禁讶然赞道：“月牙刀法练成，并不意味着别的功夫就遗失了。方才你发了一招月牙刀法，功力难聚，不能立刻再发，但你早就先留了后着，在月牙刀法下一招的功力重聚、手存余热之际，藏一柄小刀于掌心，以发旧日刀诀，出敌不意，也出我不意，真是奇妙至极。”
将军还是第一次用奇妙两字来赞别人。
高怒却仍无动于衷，冷冷道：“缺乏应变的人，何以称老jiang湖？以一招行江湖的人，绝活不到我这么久。”
这些话里已明显有了不屑之意。
也不知是对将军不屑，还是对无名不屑，抑或是对天下所有人不屑。
xxx
翠铃阁，破开浓浓夜色与将军阁遥相对应。
阁内一个美丽纤柔的身影展动轻纱长袖，一段白玉嫩藕般的手腕若隐若现。
寂寞月光照着丽影寂寞。
嘴角勾笑，意味深长，迷离不解。
手指作兰花状，轻摇四五对银铃，铃声深入夜色，荡漾如涟漪散去。
突然将军阁的一个窗口，惊艳地射出一缕寒光。
猝不及防地丽影被寒光射中，微弱地一阵扭曲。
几瓣血花飘在月光里，染透了寂寞。
丽影缓缓伏地，刚才摇铃的那只手捂住左胸前。
指缝间飘出更多的血花。
一个名字从丽影嘴角渗出，目光直逼天边的月牙：“高怒……”
九
无名拍手道：“好，高庄主就是不同凡响。”
高怒也道：“好，无名更不同凡响。”
无名愣住，目光闪动，问道：“高庄主又在和我弄什么玄虚？”
高怒道：“你去之无影，回来的方式也不寻常，所以我忍不住赞你一声好。”
无名长发蓬乱，一身白衣也布满了斑斑泥渍，面容生得阴沉，目光也尖锐如锥，低垂着头似在用心观察席桌上被油浸染的一角桌布，整个人显尽了谦卑恭敬之态。
但其实他眼角却始终在不怀好意地偷瞄将军与高怒，嬉皮笑脸地道：“高庄主一声好，至少值千金，我无名的辈分低下，恐怕受不起。”
高怒笑了，极少笑的他，一笑起来就表情更冷，冷声道：“受不起三字休在我面前讲，何况我还得再赞你一声好呢。”
无名饶有兴趣地问：“我的好竟有如此多？”
高怒道：“你杀人手法之诡秘阴狠，天下已罕有可比的同类，这一点当然也值个好字。”
无名故作一脸愧色道：“承蒙高庄主谬奖，我实在受不起，受不起三字已足说明我此时的心情。”
高怒不屑地仰首道：“可惜你还不够快。”
无名点头，竟很坦率地幽幽叹道：“要论快，我确实永远也比不上我的兄弟。”
高怒皱眉道：“你还有兄弟？”
无名又深沉地叹了一声道：“人在江湖，命运难测，能有一个兄弟，路总要好走些。”
高怒道：“方才与你合力突袭我的那个人，就是你的兄弟？”
无名很果断地摇头道：“兄弟是兄弟，自与同伴有很大区别。方才死于你手的，若是我兄弟，我此刻就没心情和你说这么多了。”
高怒瞳孔收缩，冷冷问道：“若是你兄弟，此刻你已怎么样？”
无名也瞳孔收缩，冷冷答道：“我会奋起与你一拼，当场为他报仇。”
高怒竟又沉默了。
将军却在一旁鼓掌道：“这种做法虽显鲁莽，然而很得我心，你真不愧是一个好兄弟。”
无名恭声道：“将军也来对我谬奖了，难道是想引发我的赤面旧疾？”
将军朗朗而笑道：“你有赤面旧疾？说明你曾经不仅是个好兄弟，还是个有品有行的好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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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怒惯于沉默。
他就像一块古老的岩石，出声总是特别困难。
而当他突然向人开口时，讲出的话却又总是句句带刺。
他的沉默表面上看去似无缘无故，其实每次都是有内因的。
他的沉默，源于他很敏感。
他的敏感就是他每次沉默的内因。
别人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一个表情动作就可将他轻易触动。
这次也是一样。
无名说到兄弟的时候，他心里就莫名平添了一种淡淡的感伤，这种感伤他当然不会形于声色的。
——不错，人在江湖，有个兄弟的好处，可能已胜过一切。
高怒在沉默中不停地问自己：
我有没有兄弟？若有，会是谁？会是将军么？
当然不会。
一直以来，将军都只注定是他的对手，他终生博弈的对手。
这种关系，死也不改变。
但有时候，对手与兄弟之间，是否也存在着一些共性呢？
——这一点，此时的高怒已来不及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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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刀法虽厉害，招与招之间的转换却极繁琐迟钝。
高怒方才已出一招，此时无招相继，徒运功力集于掌心，要再出手，非片刻能为。
——若暂时无法迎敌，退身避闪也是可以的。
然而高怒最不擅长的就是轻功，他交战的原则是单刀直入，身法难以灵巧挪移。
正因如此，昔日与将军首次对决，将军一剑冷不防刺来，他只奋不顾身地硬碰硬，才被刺中险些穿心而亡。
——此时他本也无心避闪，昂头迎身而上。
他轻功虽差，但脚力却不凡，双脚一动，快似闪电，那只并指作刀的手也再度发出了耀眼光芒。
除了将军，别人都对此始料不及，顿时都惊得目瞪口呆。
这般雷厉风行的迎击，当然是很多人一辈子也想象不到的。
但更令人想象不到的，是将军又冷不防一剑刺出。
——“明知自己的功力还未完全弥补前一招造成的漏洞，却仍义无反顾地迎击来犯者，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昔年的倔牛脾气一点都没变。”
xxx
将军的一剑刺出，不比高怒的脚慢。
眨眼间两人身形已凝成了一条直线。
两人合力出击，虽都未到最佳状态，但已足够保命。
——将军的一剑刺出，本就不是为了重创来犯者，而是为了保证高怒不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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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如箭发的来犯者，突然就受到了势如箭发的迎击。
楼厅里的将军阁仆从们，突然已看得眼睛发直，神经紧绷。
一来一迎，本是只在瞬息之间，但楼厅里的时间已似彻底凝固，所有的变化都脱离了时间，被放大了数千倍。
眼看一条利箭般的白影已贯穿了高怒身体。
然而白影从高怒身前射入，再从高怒身后射出时，已洒出了一片血花。
那条白影洒着血花又直直射向了窗口，在窗沿跘了一下，扑通地跌落窗外，立刻响起了一声怪异尖细的惨呼，想来是个女子。
——莫非正是方才摇铃人？莫非将军高怒并没有误判，摇铃的确实是个很妩媚的女子？
——很妩媚，却也不堪一击。
另一条白影正欲折身撤回楼下，却中途被将军一剑逼来，只能往一段就近的房梁纵身飞去，未到房梁却又急急转过身形，最后平稳地落在将军待客的那张席桌上，抱拳一揖，恭声笑道：“无名这厢有礼了，刚才勉强过了两招，总算看清了两位的实力，为此还折了我一个同伴，但并不妨碍回去交差了。”
高怒也已站稳双脚，发红的那只手慢慢张开，掌心里霍然躺着一柄奇形小刀。
刀锋上隐有血迹。
将军贴身而站，一眼看见了他掌心里的小刀，不禁讶然赞道：“月牙刀法练成，并不意味着别的功夫就遗失了。方才你发了一招月牙刀法，功力难聚，不能立刻再发，但你早就先留了后着，在月牙刀法下一招的功力重聚、手存余热之际，藏一柄小刀于掌心，以发旧日刀诀，出敌不意，也出我不意，真是奇妙至极。”
将军还是第一次用奇妙两字来赞别人。
高怒却仍无动于衷，冷冷道：“缺乏应变的人，何以称老jiang湖？以一招行江湖的人，绝活不到我这么久。”
这些话里已明显有了不屑之意。
也不知是对将军不屑，还是对无名不屑，抑或是对天下所有人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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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铃阁，破开浓浓夜色与将军阁遥相对应。
阁内一个美丽纤柔的身影展动轻纱长袖，一段白玉嫩藕般的手腕若隐若现。
寂寞月光照着丽影寂寞。
嘴角勾笑，意味深长，迷离不解。
手指作兰花状，轻摇四五对银铃，铃声深入夜色，荡漾如涟漪散去。
突然将军阁的一个窗口，惊艳地射出一缕寒光。
猝不及防地丽影被寒光射中，微弱地一阵扭曲。
几瓣血花飘在月光里，染透了寂寞。
丽影缓缓伏地，刚才摇铃的那只手捂住左胸前。
指缝间飘出更多的血花。
一个名字从丽影嘴角渗出，目光直逼天边的月牙：“高怒……”
九
无名拍手道：“好，高庄主就是不同凡响。”
高怒也道：“好，无名更不同凡响。”
无名愣住，目光闪动，问道：“高庄主又在和我弄什么玄虚？”
高怒道：“你去之无影，回来的方式也不寻常，所以我忍不住赞你一声好。”
无名长发蓬乱，一身白衣也布满了斑斑泥渍，面容生得阴沉，目光也尖锐如锥，低垂着头似在用心观察席桌上被油浸染的一角桌布，整个人显尽了谦卑恭敬之态。
但其实他眼角却始终在不怀好意地偷瞄将军与高怒，嬉皮笑脸地道：“高庄主一声好，至少值千金，我无名的辈分低下，恐怕受不起。”
高怒笑了，极少笑的他，一笑起来就表情更冷，冷声道：“受不起三字休在我面前讲，何况我还得再赞你一声好呢。”
无名饶有兴趣地问：“我的好竟有如此多？”
高怒道：“你杀人手法之诡秘阴狠，天下已罕有可比的同类，这一点当然也值个好字。”
无名故作一脸愧色道：“承蒙高庄主谬奖，我实在受不起，受不起三字已足说明我此时的心情。”
高怒不屑地仰首道：“可惜你还不够快。”
无名点头，竟很坦率地幽幽叹道：“要论快，我确实永远也比不上我的兄弟。”
高怒皱眉道：“你还有兄弟？”
无名又深沉地叹了一声道：“人在江湖，命运难测，能有一个兄弟，路总要好走些。”
高怒道：“方才与你合力突袭我的那个人，就是你的兄弟？”
无名很果断地摇头道：“兄弟是兄弟，自与同伴有很大区别。方才死于你手的，若是我兄弟，我此刻就没心情和你说这么多了。”
高怒瞳孔收缩，冷冷问道：“若是你兄弟，此刻你已怎么样？”
无名也瞳孔收缩，冷冷答道：“我会奋起与你一拼，当场为他报仇。”
高怒竟又沉默了。
将军却在一旁鼓掌道：“这种做法虽显鲁莽，然而很得我心，你真不愧是一个好兄弟。”
无名恭声道：“将军也来对我谬奖了，难道是想引发我的赤面旧疾？”
将军朗朗而笑道：“你有赤面旧疾？说明你曾经不仅是个好兄弟，还是个有品有行的好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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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怒惯于沉默。
他就像一块古老的岩石，出声总是特别困难。
而当他突然向人开口时，讲出的话却又总是句句带刺。
他的沉默表面上看去似无缘无故，其实每次都是有内因的。
他的沉默，源于他很敏感。
他的敏感就是他每次沉默的内因。
别人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一个表情动作就可将他轻易触动。
这次也是一样。
无名说到兄弟的时候，他心里就莫名平添了一种淡淡的感伤，这种感伤他当然不会形于声色的。
——不错，人在江湖，有个兄弟的好处，可能已胜过一切。
高怒在沉默中不停地问自己：
我有没有兄弟？若有，会是谁？会是将军么？
当然不会。
一直以来，将军都只注定是他的对手，他终生博弈的对手。
这种关系，死也不改变。
但有时候，对手与兄弟之间，是否也存在着一些共性呢？
——这一点，此时的高怒已来不及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