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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成长

    “三娃儿,来吃红鸡蛋――”

    没人应声。郭婆婆把手在围腰上擦两下,嘀咕道:“这个该挨板子的,难道又跑上山去耍了?”

    她猜得完全正确,郭路正在山上疯跑,跑得无比惬意。

    距离郭婆婆把他从山上捡回来,一晃已经五年了。郭路从一个没牙的奶娃,成长为顽皮小男孩。普通小孩爱玩滚铁环丢沙包,他不感兴趣,最喜欢的就是上山。除了少部分熟地,青水弯后山大片大片都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老猎户进山也要捏把汗。但郭路却能纵横来去,如履平地。

    实际上他喜欢这片大山。他觉得那道山就像出生的地方,只要一走进去,就有种被温柔地包裹着的感觉。这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到底从哪里来,为什么来,他也搞不明白。他只知道,那亲切的感觉仿佛在向他传递消息:哪里有大野物,哪里有好吃的果子和清甜的山泉,哪里可以歇脚……一切一切,只要他动动念头,都能知道个大概差不离。

    今天大山有种特别的感觉,似乎在隐隐地召唤着他。郭路感到奇怪,但又有点兴奋。他跟随着那股若隐若现的召唤一路前进,不知不觉已经深入原始森林。

    眼前是一道断崖,殊无人迹。崖间云气翻滚,看不清对面形状。郭路小心地走到崖边一看,嶙峋山石上铺满厚厚的青苔,似乎从未有人来过。几根老藤顺着山壁垂下,一丈多之后就消失在白雾中。崖下有多深,下面到底有什么,根本看不清楚,但那股召唤的感觉却愈强烈。郭路十分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它”就在崖下,仿佛正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激动得颤抖。

    但是要怎么下去呢?

    郭路试着拉住老藤往下。石头上又湿又滑,郭路索性脱掉胶鞋,光脚向下爬。他小心翼翼地落了三四米,擦擦汗,正在得意。突然,左脚踩到一块松动的山石,顿时脚下一空,一个倒栽葱跌下断崖。

    穿云……过雾……

    噗通!

    郭路摸着头搓着屁股爬起来。这一路没少在山壁上撞来撞去,要不是他天生钢筋铁骨,早就跌成肉酱了。普通人绝对无法生还的坠落,对他而言也就是有点痛而已。

    这就是崖下啊?他好奇地四处张望。雾气在谷底反而变得稀薄,一眼能看出四五十米去。这里并不宽,左手到右手只有七米多吧,但纵横不知道有多长。草深林密,一切都被掩藏。

    郭路拨开齐腰的长草,朝意识中不断召唤自己的那股感觉走去。大约走出两百多米,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山洞。这洞窟足有十几个郭路那么高,张着黑洞洞的大口,冷漠地等着郭路。

    普通小孩到这里估计没吓瘫也该累瘫了,但郭路不怕。他左右看看,就饶有兴趣地摸进洞里。

    出乎意料,山洞其实不深,走进七八米就没路了。这是个大半天然的岩洞,多半是山体自然垮塌形成。洞底有座突起的石台,一架异常巨大的白骨静静地卧在上面。洞外的光线到这里已经十分阴暗,只能大略判断个轮廓。郭路左右围绕着看了看,也没认出是什么野兽。石台前面有个水潭,约摸一丈见方。那潭水黑森森的,隐隐有冷冽白气一丝丝飘散。

    丝丝白雾渐于空中凝结,化为一个白衣少女形象。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以人类的标准判断,她的美丽不可方物。她凝视着郭路,目光空洞地越过他直达无穷远,神情哀伤至极。

    郭路傻傻地看着,虽然他也觉得眼前这个大姐姐很好看,但以目前的年龄而言,还扯不到别的上去。

    白雾少女轻启朱唇,开始说话了。出乎意料,她的声音沙哑模糊,裹挟着很多不知从何而来的杂音。

    “里奥――里奥――”她重复着这个音节,听起来像是某个人的名字,“你是我最后的唯一的希望了。”

    郭路有点迷糊:“你是哪个?”

    但白雾少女看起来不像是能够语言交流的存在。准确地说,她更像一段事先录制的三维立体影像。某种外力的干扰使她的脸变得模糊,然后再度清晰。仿佛磁带重放一般,她第二次说:“里奥,你是我最后的唯一的希望了。[ 超多好看小说]”

    郭路心脏狂跳。他隐约觉得白雾少女于他而言非常重要,但又说不上来。继续说啊,他想。但白雾少女却呆呆地停留在原地,连表情都不再变化。他满怀希望地等了二三十分钟,但白雾少女丝毫没有再度开口的迹象。最终他有点不耐烦了,开始在洞里东摸摸西翻翻,试图找到点有趣的玩意。

    找了一圈,还真给他找到个好东西。一颗圆滚滚可爱兮兮的珠子,温润光洁,青翠欲滴,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那珠子死死卡在水潭边的石缝里,郭路费了好大工夫才抠下来。说也奇怪,刚抠下珠子,白雾少女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消失就消失吧,反正现在有新玩意了。珠子里面像是有什么青亮青亮的东西流来流去。他把玩了一会儿,爱不释手,越看越喜欢。渐渐地玩得有点困倦,不知道为什么,眼皮子越来越重,搭拉下来不想睁开。干脆就睡一会吧……他模模糊糊地想,打了个哈欠,爬上石台子蜷起来不动了。

    郭路做了个很奇怪的梦,彩色的,极其鲜明。

    他梦见自己站在很高的地方。不、似乎是被人抱着站在很高的地方。那是个巨大无比的城市,全部铺满银色或黑色的金属。越过他所在高台的透明幕墙,可以望见脚下纵横交错的管道。无数黑点在管道里穿梭,秩序井然。

    忽然四下里乌云涌现。云头上一点青光闪烁。渐渐大地上也浮起点点青光,纷纷朝云端的青光飞去。他感到自己也隐隐有种脱身而起,飞向云端的躁动,但立刻被另外一种力量死死压制。接下来场景迅变换。他身不由己地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奇怪的房间。房间中央有个箱子,或者说一个蛋。蛋是裂开的,裂口散着淡蓝色光泽,看着就觉得很安心。那淡蓝色光泽越来越强,笼罩了四面八方。他觉得好困想睡觉……不对,我现在不正在做梦吗?

    这么一想,郭路立刻就醒了。什么云啊青光啊全部消失不见,一切还是照旧。洞窟里,石台边,他头枕在巨大骨骸的一只脚上,口水都流了些下来,淌到白生生的趾爪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