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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杜渔翁道:“十年前小女尚未长成,实在不忍心将她抛下,此刻在下心事俱了,大师纵然不来寻我,我也要去寻大师的。”

    胖大和尚狂笑道:“正是正是,带着这一笔旧账在身,便是躺进棺材也睡不安稳,只是这十年来我满江满湖地找你,你却在舒舒服服地钓鱼,实在有些令人可恨!”抬起头来咕嘟咕嘟喝了两口酒,在地上拣起那半只白鸡,又大吃起来。

    杜渔翁微微一笑,道:“十余年前故人脾气竟仍未改,不知那一般老友,今日全去了哪里!”长叹一声,言下颇为唏嘘。展梦白方才听他们的话,自应是多年宿仇,但此刻见了他们的神情,却又似旧友重逢,心下不禁更是大奇。

    胖大的和尚道:“你放心,那些人全死不了。”一抹嘴上油迹,哈哈笑道:“即使你今日也毋庸准备后事,洒家看你,最少也要再多活三年。”

    杜渔翁道:“此话怎讲?”

    胖大和尚道:“十年前我准备好后事,你不声不响地溜了,今日你准备好后事,我却也要临阵脱逃,我和你虽不像和那老杂毛一样是一辈子的生冤家活对头,但二十年前既已较上劲了,就也该你来我往,谁也不欠谁的。”一面饮酒,一面又自放声狂笑起来。

    杜渔翁双眉一皱,道:“什么事?”

    胖大和尚道:“什么事,有什么事?我想再多活三年,也让你多活三年,三年后的今日,你我再到这里,那时……”

    杜渔翁长叹一声,道:“你若无巨变,怎会如此,我与你相识数十年,还不知道你的生性?你又何苦再来瞒我?”

    胖大和尚笑声一顿,呆了半晌,突又大笑道:“有什么事,我只不过要去寻那秦无篆老儿,无论是偷、是骗、是抢,也要将他那面破布旗子弄来……”

    杜渔翁道:“做什么?”

    胖大和尚道:“自然有用,但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此刻却不能告诉你。”

    展梦白心头一凛,忖道:“秦老前辈将后事交托于我,我死了也不能有负他所托,但此刻窥伺这白布旗之人却有如此之多,除了那方氏父子之外,这和尚更是武功惊人,来历诡秘,我若将之失去,有何面目去见秦老前辈于地下。”

    一念至此,他心中大是慌乱,心念数转,将那白布旗帜以及两册绢书,俱悄悄取了出来,仔细用黄布包好,摸索着寻了处石隙,将之塞了进去,又以乱草泥石块填满,他明知那两册绢书中便是武林中人人梦寐以求的武功上乘心法,但他却从未看上一眼。

    方自藏好,只听杜渔翁冷冷道:“洞里的朋友,可以出来了么?”

    展梦白暗叹一声,知道自己方才稍为弄出一些声响,便已被他听到,回目望去,杜渔翁一手摇着笠帽,默然立在洞口,那和尚却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展梦白拨开山藤,一跃而出,杜渔翁冷冷道:“老夫十余年方出江湖,想不到还有朋友要来照顾老夫,朋友是谁?”

    展梦白暗叹一声,缓缓道:“杜老丈,你难道不认得我了么?”

    杜渔翁定睛一望,大惊道:“展公子……你怎地这般模样?”

    展梦白惨然一笑,他此刻满面泥土,鹑衣结发,看来比个乞丐也不差多少,杜渔翁双眉一皱,道:“令尊尸骨未寒,你不在坟旁守墓,也不在家中料理,却跑到这乱山林野来作践自己,这是为了什么?”

    他此刻行藏已露,便又恢复了武林前辈的身份,词色庄严,语声沉凝。

    展梦白放声一叹,道:“我在此守墓已有许久,绝非故意在此偷听两位的谈话,尚望……”

    杜渔翁双眉一轩,怒道:“你不在亡父坟前守墓,却到这里为别人守墓,这又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