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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第109章

    玄凌从睡梦中醒来,看到的是坐在自己下首静静绣花的朱宜修。玄凌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眉心,“你来了?”

    “是。”朱宜修笑着从宫女手里接过温热的帕子,亲自递给了玄凌。玄凌擦了把脸,随口问道:

    “母后怎么样了?”

    “今儿个精神倒是好了许多,听孙姑姑说,午膳母后还多用了半碗粥。”朱宜修笑道。

    “唔,那就好。待朕批完这些折子,你和朕一起去给母后请安。不过几日没陪老太太,朕也怪想的。”

    玄凌批完折子,外头已是暮色四合。乘着辇车去颐宁宫的路上,玄凌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忧虑,如今已经是乾元三十一年的秋天了,太后比前生多活了六年有余。然而,这半个月来她一直缠绵病榻,让玄凌悬心不已,一得空便亲自去床前侍奉,只是政务繁忙,担子大半还是压在了朱宜修身上。

    进了颐宁宫,玄凌示意宫女太监们噤声,自己笑呵呵就往正殿走。还没进慈懿殿,玄凌便听见太后的声音,“予淅媳妇自然也是好的,只是哀家看茜葳也不错的,皇帝不偏疼朱家,偏把茜葳许给了予泊。”

    “八小姐模样性情自然是好的,只是到底年纪大了五王几岁,倒是和镇国将军同岁……”这是孙竹息的声音。

    “哼,你休要哄我。哀家岂不知皇帝的心思?他是不愿朱家坐大……”说到这里,太后并没有继续继续下去,而是重重地叹息了几声。孙竹息似乎也是不敢劝,屋内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玄凌面无表情,朱宜修有些心疼地伸手抚着他的背,低声道:

    “母后年纪大了,偶尔……犯糊涂了也是有的。”

    玄凌扭过头看着朱宜修,目光灼灼中带着一丝期盼,“你呢?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朱宜修轻轻握住玄凌的手,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不会。”

    过了片刻,玄凌方阔步踏进了慈懿殿,仿佛并没有听见方才太后和孙竹息的对话一般,高高兴兴给太后见礼,又亲自服侍太后喝了药,讲了几个笑话儿逗母亲开心。太后心里高兴,忍不住开口道:

    “哀家知道我儿天性纯孝,只是哀家还是希望皇帝能够答应哀家一件事。”

    玄凌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依旧和颜悦色,“母后请说。”

    “小六……泓儿的婚事,皇帝怎么想?”

    “予泓还小,才十三岁,再过几年再说吧。”玄凌搪塞道。

    太后皱着眉头咳嗽了两声,“十三岁哪里小了?哀家十三岁的时候,已经开始服侍先帝了。再过几年,还不知道母后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一听这话,玄凌忙道:“母后乃大周福泽至深之人,定会长命百岁,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呢。”

    太后睨了玄凌一眼,“皇帝休要这样打哈哈,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知道。皇帝只给哀家一句准话吧,泓儿的正妃能不能从朱家选?”

    玄凌深吸了一口气,并不回答。朱宜修忙在一边陪着笑脸打圆场,

    “后年又是选秀之年,焉知那时会不会有新的贤德女子,泓儿也还小,早早近了女色只怕会淘澄坏了身子……”

    “哀家没问皇后。”太后淡淡道,“不过皇后这么些年,也太过贤惠了些,只怕都忘了提携母家父兄了。”

    这话一出,朱宜修二话没说双膝已经砸在冰凉的地板上,“儿臣不敢。”

    “敢不敢的你都已经做过了。”太后长长叹气一声,继续道:“皇帝莫要忘记,你母亲妻子都是朱氏,你身上也留着朱氏的血!哀家快七十岁的人了,黄土都埋到了下巴颌,唯一的希望就是能看着朱家平安顺遂。”

    “唯一的希望么?”玄凌嘴角一抽,冷笑了起来,“那儿子呢?予泽呢?予湉予浩呢?母后十三岁服侍父皇,现在都五十多年了,这五十多年了母后的希望都还寄托在朱氏么?就算当年父皇偏宠阮氏,可三十多年过去了,阮氏母子早就烟消云散,儿子还是不能成为母后心中最坚实的依靠吗?!还是说……”

    玄凌顿了顿,眼里多了几分愤怒,“还是说,母后最想依靠的另有他人。”

    “皇上!”朱宜修心口突突地跳了起来,有些流言蜚语,她不是没有听过,本能地伸手牵住了玄凌的衣袖。

    太后嘴唇颤抖,孙竹息吓得忙上前为她顺胸抚背。玄凌自知失言,两肩有些脱力,伸手捂住了脸,声音充满了疲惫,

    “是儿子失仪了,母后恕罪。仪元殿还有些事要处理,儿子先告退……”

    “皇帝且留步。”太后抚着胸口微咳了两声,缓缓起身道:“阿宜、竹息,你们都下去吧,有些话该是时候跟皇帝说了。”

    朱宜修有些担心地看着玄凌,直到玄凌冲她点了点头,朱宜修方退了出去。

    见殿内空无一人,太后方朝玄凌招了招手,“凌儿,到母亲这儿来。”

    玄凌顺从地过去坐在了太后身边。太后淡淡一笑,儿子到底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她轻声问道:

    “你也……信了那些传言么?”

    玄凌低头沉默许久,方道:“那个雷雨天,儿子躲在帐帷之后,都看见了。”

    “你看到了什么?”

    “王叔……抱着母后。”玄凌的语气平添了几分屈辱。

    “然后呢?”太后并不生气,继续问道。

    玄凌一愣,二十多年前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喃喃道:“然后,母后手刃了王叔……可是……可是……王叔死后好些日子里,母后梦里……”

    “曾经喊过他的名字是么?”太后讽刺一笑,旋即神情凄然,“怎么能不喊呢?母后在紫奥城待了五十年,经历了多少风刀霜剑。可用自己的双手那样结结实实杀人,可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啊……何止是他死后那几天,这么些年来,梦中他满身血污向我索命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玄凌有些难以置信瞪大了双眼,“那母后怎么看他呢?”

    “你还是以为母后和那乱臣贼子有私么?”太后神情有些受伤,复又笑道:“不过,也是母后的错,总想着不堪回首的事情揭过去便是,不曾顾虑你的感受。你且想想,那日,你为何会躲在帐帷后,又是躲在什么地方?”

    “那日……那时儿子刚刚出孝,王叔在前朝定了改元乾元的事儿……儿子遇到了老六,儿子送他回宫。他哭着求儿子陪他捉迷藏,儿子就躲在了侧殿的帐帷之后……是舒贵妃的鸳鸯殿!”玄凌一脸不可思议,“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