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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姝娴仍是不肯,众人只好陪着从中年等到半夜十一点,才终于盼到那个李姝娴执意要等的人物匆匆赶到。

姝娴一看到他,病如同好了一大半,欢呼又娇嗔地说:“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那人一到床边,姝娴就抓着他的手,千百种女孩子撒娇的姿态都活现出来。

“那么嗲,那么亲热!”

林庆隆低声向张汉基扮鬼脸。

“这家伙到底是谁?好帅啊!”

“看也知道,是李姝娴的男朋友!哎哟!实在令人嫉妒。”

几个人交头接耳地评论,听得海晨心烦意乱起来。他在一边冷眼旁观,只觉得那人似曾相识。

姝娴目中无旁人,仍在扯着那人撒娇,一迭聋的埋怨:“怎么现在才来?爸爸和妈咪都不在,就没有人管我死活啦?”

“怎么会,这种大年假我都不听电话的,直到晚上阿珍才找到我。”

那人被姝娴缠着,这才想起没和房内的人打招呼。于是一个个握手问好,轮到了海晨,海晨特意问他:“请问贵姓?”

那人一边从西装口袋掏出名片,一面说:“小姓陶,陶宗舜。”

海晨接过名片,迅速地扫视一眼,随即放入口袋。

“姝娴让各位这样辛苦地照顾,我实在不知道要怎样答谢各位。等她身体恢复了,再设法报答大家!”

那人说完,去办了出院手续,带了姝娴开着轿车先行告别。

海晨一行人也分别骑乘单车,连夜赶回市区。一路上,月黑风高,寒气袭人,海晨阴沉的脸色和严寒的夜气一样肃杀凝重。

那姓陶的名片上的衔头是“光达汽车公司总经理室主任”,光达汽车总经理不正是父亲誓不两立的死敌?陶宗舜会不会正是姊姊曾经交往而被父亲阻挡拆散的那个姓陶的男友?

姝娴姓李,她和光达总经理李魁南是什么关系?

海晨也想起,今晚看见的陶宗舜,就是开学那天护送姝娴去课室的人。

一阵阵妒意和疑虑使他心烦气躁。他狠狠往前冲,像要去冲破在前方无限伸延的重重黑色夜幕、重重深不可测的命运……※※※

一样的岁月流逝,不一样的人生境遇。

大好的新年假期,花晨却是以感叹、哀伤的憔悴心情去度过。

现在的她,多愁善感,沉默寡言。无人独处的时刻,轻易就能变成一个泪人儿。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感触岁月如矢、季节递嬗,忽然想起这样一首古人的诗句,也会教她泪珠双垂。

开窗远眺,寒风扑面,无意听到过去她最爱的一首歌曲:ENDLEssLOVE,婉转动人的男女双声合唱也会令她愁肠百结、泪眼汪汪。

即使在书店,随手翻着一本杂志,纵使是那种知性诉求的工管杂志,都会蹦出一列这样令她掩面而泣的词句:我翩然地来到与你相逢的轮回,共同缠绵成相知的喜悦。

疼惜你无怨无忧的温柔守候,以心交换,还报你今世的深情不悔。

这样的情怀心境,正是她和宗舜两人交互缠绕不清的写照。她知道他在温柔守候,她知道自己深情不悔。但是,在这一个轮回里,她和他已经没有交点,只有匆匆分道扬镳、各奔前程……她觉得自己的心境已经苍老得如同一个半百的沧桑妇人。即使是她的母亲和秋姨,都拥有比她更旺盛的生命力。

这样的一个花晨,彦秀最是心疼,她知道花晨在家人面前必然是强颜欢笑、不动声色,而只有在她面前,花晨才会毫无防御地释放出那心事重重、悒郁寡欢的自我。这和她以前所认识的花晨是多么的不同!短短的时间里,那个心性自由快乐、开朗优闲的文雅女子已经失踪了。

彦秀已经有了一个男朋友,是在同一幢商业大楼上班的年轻人,他们利用元旦假期出去玩了一趟,一路上彦秀始终对花晨念念不忘,只觉把她冷落了,于心十分不忍。所以当假期结束,她一回到香港后第一件事就是约花晨出来走走,原以为花晨会像前次一样不肯出门,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两人约好星期天在九龙公园见面,希望届时能有冬阳普照的好天气,可以好好晒晒太阳。

星期天果然是个冬暖的艳阳天,灿烂的阳光把整个尖沙咀照耀得一片金碧辉煌,似乎把全香港的人车都吸引到户外了,大小马路都是映着阳光闪闪发亮的车辆,到处喧腾着一片繁荣的生机与活力。

在这样车马喧嚣、繁华热闹的城市里,九龙公园的小小幅员正是一片繁荣之间的净土,这里面没有车辆,没有商店,都市生活中令人神经紧张的活动都被隔离在高高的围墙外,浓密的树荫下优游的正是那些寻求暂时喘一口气的人们。

彦秀陪着花晨,也踽踽地在公园的树列下漫步缓行。

“记得你说过,都市里如果没有公园可以去走走,可能许多人都会疯掉,真是一点都没错。”彦秀边走边说。

花晨笑笑,只看着自己的鞋尖。

“不错,总算还能看到你的笑容。我很担心,你连怎么笑都不会了。”

“不是也有人说过,你笑,全世界的人陪着你笑;你哭,自己一个人独自去哭。”花晨抬头仰望天空,杨柳树的叶梢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舒适地摇曳款摆,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被眼前的景物所催眠,虽然她的身体在说话,神魂却已不知飘荡何方。“其实,应该说,你哭,自己一个人独自去哭;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在笑,你就陪着一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