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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光

    “我现在想起来啊,还能记得。那时每天跑出校门后,回身看去,梧桐树斑斓的阴影里冲我吆喝,扔石子的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笑的很开心。”

  

  —— 梁续(2020)

  

  凌晨时间,窗帘外已慢慢透出了一丝蓝光。在电视机面前,原斌再次感觉到了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他只是想随便找个台,打发还需要等待的几个小时,可永远也搞不定。他就坐在那里换,撑着胳膊坐着,慢慢有些焦急了。

  他也明白放什么并不重要,可是他再也无法停下自己的手。

  “把我毛巾拿来?”

  

  原斌下意识的站起身子,手伸到一半他才想起来,今天自己是一个人来住店的。

  似乎莫凝的需要已成为了一种习惯,他有些恐惧,是幻听么?他把酒店电视的声音关小,细细听来,应该是隔壁房间传来的声响。

  他心里稍微放松了些,索性随便把电视停在了科幻大片,躺倒在尚未打开的床头上。清冷让困倦再次袭来,他看了一眼时间,离天亮还有一会儿,慢慢合上了酸痛的眼睛。

  

  其实从入住来算,还是能睡会儿的,只是在这趟行程中,他总想让自己“别那么舒服”,似乎这是一种对抗愧疚感的有效方式。

  他想起一个星期前在车站见到的最后一面,倘若他那时选择去到轨道的另一边,也许事情会有另一种结果。

  而那看似美好的结局,他又真的能承受么?他也不知道。

  

  他脑海里,那趟列车似乎又驶过了一次。列车到了一个奇怪的站台,那站台在卧室里,卧室的地面上散落着各种零食的带子和衣服,床上是两条□□的□□。

  

  “我看过一个电影,讲一个女记者和船夫的故事,”莫凝看着窗外,那座胶东小城的阴雨天。海水没有了阳光的照射,变得浑浊蒙楞,激荡着,似时刻要将一切吞没。零星分布的渔船亮着灯,在船锚的扯拽下,晃来晃去。

  “那里面说世界上有三种人,活人,死人,和在海上的人。”

  原斌听着那声音,似就在耳边响起一般,猛然惊醒,发现科幻大片不知何时早已播完,此刻的电视画面里,正是一块镶嵌在厢板上,被盘的发亮的铭牌。

  说着译制呛普通话的女人转过头,询问着关于出海打渔的一切。

  

  原斌惊出了一身冷汗,瞬间有些恍惚,仔细思索着,莫凝到底有没有说过这句话,还是一切皆是刚才梦呓泡影。

  再也睡不着了,他翻身坐起,将窗帘拉开。

  日光渐渐出来了,酒店的窗户外却没有什么好景致,只是楼体上巨型灯箱的背面。黑色斜插的角铁,似乎推开窗子便能攀爬上去。缝隙中透出清晨的大连街道,雪花依旧在空中打着卷,似乎又比自己当年来时又繁华了不少。

  原斌将箱子打开,翻找着比较“正式”的衣服。来时匆忙,衣服裤子算是正装,却忘了带双正经鞋子,只有脚上的一双“天不蓝”。

  原斌想了想,虽与西装不算搭配,但这倒真是两个人在一起时买的鞋子,应该不会被怪罪吧。

  

  披上过膝的羽绒服,拔了卡下了楼,地面上的雪已被早起的行人们踩得泥泞肮脏,他每一步都很小心,不想摔坏一身的行头。眼看时间还早,原斌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扫了一辆共享的电动车,按着导航的路线行进。

  也许是因为路面太滑,也许是因为有了大凯迪后他很少骑车了,他一路走走停停,一辆散着暖光的公交不时停下,阻断他的去路,他抬头看看,车窗里坐着一个穿帽衫的爆炸头男孩儿。

  

  “我到烟台了。”

  “哦。”

  原斌假意回答的莫不经心,将手机关上,穿过公交车上挤压压的人群,总算看见了她。莫凝站在下车门的位置上,一只手在肩上把住帆布包的袋子,一只手扶着栏杆。

  阳光斜着打在她脸上,轮廓精致的剪影,蕴藏着一股属于清纯女孩儿的柔美可爱。上半身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套头毛衫,下摆的位置蓬蓬的,用欲盖弥彰的方式将腰腹修饰的很好。九分藏蓝色的窄腿休闲裤,裤脚笔直,衬着纤细的脚踝。睫毛上反射的淡黄色阳光,和粉底修饰下的酒窝,让周围男人挪不开目光。

  她与那时大不一样了,虽两个人并不光彩的事情在十年前便有了开端,但若在街上擦肩,怕是已经再难相认。

  原斌偷偷的将手环绕在莫凝腰间,猛的往回一箍,手感之下,那腰肢竟纤细的令人诧异。

  莫凝惊诧的回头,见是他,便没再有挣脱的意思,继续看向窗外。

  “瘦了啊,”原斌凑在莫凝耳畔叮咛。

  

  莫凝在烟台租了间房子,原斌自然是大模大样的将那里当做了据点。他热忱于莫凝的身体,以至于直到几天之后,他才想起来问询她此次的来意。

  莫凝说,三十岁了,家里给安排了相亲,是个不错的男人,家底殷实,除了稍微胖点儿,各方面也不差。

  谈了半年便领了证,她也试了婚纱,定了酒店和化妆师,一切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她本以为一切就会这样安稳的过下去了,却没想到,在临到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她去男友的酒店送东西,叫了很久都没有人开门。

  她能听见里面有音乐响,便让服务员给打开了门。

  

  “吸毒呢,”莫凝抽了口烟,盯着海面,喃喃的低语,“一屋子人,还有那些个伴郎,七倒八歪的,一个个乐的和傻逼似的,我进屋了都没人反应过来。”

  这答案是原斌没想到的,他本以为就是搞个小三什么的。原来是落跑新娘,原斌竟觉得多了几分情趣。

  “就是,”莫凝将烟头掐熄在礁石堤岸上,“我甚至能容忍小三儿你知道么。可这事儿我觉得特LOW,人世间明明有那么多种让人开心的办法,怎么偏偏就是我最瞧不上的一种呢。”

  原斌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也并不想多安慰,他只知道她现在是自由的,可以权权支配自己身体的,所以自那天晚上开始,他便更放肆了。

  他爱现在的莫凝身体里成熟了些的那种媚气,直接,酣畅淋漓。那嘴唇咬的漂亮,让人轻轻有些心疼,又反复勾起男人脊髓里面那点儿施虐的本能。

  

  她和那个男人的种种,原斌也懒得去想,总之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更何况那身体对他也是极度的需求着,似永不愿停止一般,从骨子里努力的碰撞,摩擦。

  待到一番结束,两个人便会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像朋友一样聊心事。

  只是莫凝从不让他在自己家里过夜,每当要睡觉了,便将原斌推搡出门。即便有时原斌已经腰酸腿软,苦苦哀求,最终也只好披上衣服离开这里。

  待到第二天原斌再来时,莫凝早已穿戴整齐,连妆容都一丝不苟。

  

  原斌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原则,努力想回忆下两个人初遇时有没有睡过整晚,却发现时间已经太久,记得不那么清晰了。

  回家吃的饭越来越少,原斌他妈便起了疑,原斌只好说是和当年的同学碰上了,在外面陪着玩玩儿。

  莫凝知道了,不知道是为了不让原斌妈妈误会,还是出于当年在日本学的礼仪,竟在商场里买了一副眼镜框,执意要送给原斌妈妈。

  

  原斌对这事儿有着先天的反感,这两个女人见面,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可眼镜就放在那里,考虑再三,他还是回去和母亲说了。

  “男的女的?”母亲问道。

  “女的。”

  “你咋才说!”母亲愤怒的瞪了原斌一眼。

  “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