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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万亨替她叫了一杯红酒。

她吃得双颊鼓鼓。

「甜品?」

「糖酱布甸。」

食量惊人。

一年多没真正笑过的周万亨今晚不知多高兴。

他一生最宝贵的东西早已遭人骗走,此刻,他已百无禁忌。

吃饱了,曹慧群问:「告诉我,你军阶是准尉还是少尉?」

「希望将来升至那个地步,目前只是下士。」

「穿上制服的你看上去漂亮极了。」

「不敢当。」

「你几岁?那麽老成持重。」

「廿三。」

「喂,才比我大两岁。」

「你刚来读书?」

「不,明年好毕业了,家等我回去做生力军呢?」

「是家庭生意?」

「祖父留下来一间小小建筑公司,曹家男丁传到我大哥已是第五代做建筑师了。」

他再替她叫一杯爱尔兰咖啡。

曹慧群写了住所地址电话给他。

「你呢?」

「军营不方便听电话。」

她凝视他,「你是不想再请我吃饭吧。」

万亨又笑,只得写一个号码给她。

「你不爱多话。」

万亨答:「我不会讲话。」

「知道自己不会说话而不多话,就是极大优点。」

万亨诧异,「真的。」

「当然。」曹慧群十分肯定。

万亨更加喜欢她。

他用计程车送她回家。

到了门口,曹慧群说:「家母老是劝我不要邀请异性入屋。」

万亨笑笑,「晚安。」

他走向计程车,终於又转过身来,见她还站在门口,便笑问:「明晚吃龙虾如何?」

她双手掩胸,作晕眩状,「哔。」

「六时半来接你。」

她欢欣地开门进屋去。

万亨也觉得意外。

他以为他的心已死,可是不,他的生命力比地想像要强壮,万亨深深叹息一声,这一定得自父母遗传,他们飘洋过海历尽千辛万苦,建立新家,更需要百倍勇气。

他到万新的宿舍打地铺。

万新问:「去了何处?」

「同一女孩吃饭。」

「看,大丈夫何患无妻。」

「宿舍再不收拾要成老鼠窝了。」

「现在还寻不寻人?」

「我还是要找她出来。」

「为着什麽?」

「问清楚。」

「真是傻子。」

「是,」万亨承认,「我一直是愣小子。」

「幼时潜水捉鲍鱼,闭气至面孔发紫胸口痛的也是你,还差点昏死,叫老妈担惊受白。」

万亨不响。

「听说军队甚为黑暗,可是真的?」

万亨一征,一个赌档巡场还怕黑暗?他失声畅快大笑起来。

万新悻悻然说:「你心情大好了。」

万亨见一只黑色油光水滑的大老鼠溜过,丢出一只鞋子,可是没扔中。

万新换一件衣服又出去继缤下一场。

近天亮,他听得他回来,门外好像还有坜坜莺声。

伤心人都别有怀抱。

万亨醒来已不早,可是万新犹自扯鼻轩。

他无处可去,替大哥把脏衣服整理出来,拿到自动洗衣场去洗乾净。

回来之际,万新已醒。

他打个呵欠,「怠慢了。」

万亨劝:「生活如此糜烂也不是办法。」

万新不语。

「不如回利物浦等我酒馆开张。」

「做说客是你此行目的吧。」

万亨笑笑,「爸妈怪寂寞,二人最近都大量脱发,灯光下头皮发亮。」

万新也觉侧然。

「今晚我返回军营。」

「你自己当心,切勿为外国人卖命。」

万亨不禁好笑,「是,我们生为中国人,死为中国鬼。」

万新喷出一口烟,宿舍陋室空空,更见寂寥。

「那女孩是什麽身份?」

「大学生。」

万新不置信地瞪着兄弟,「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万亨却说:「有时候,身不由己,也只得勇往直前。」

「我不相信这一套。」

「所以你婉拒了许多缔情的大学女生。」

「万亨,」他跳起来,「你信不信我掌刮你?」

万亨笑着逃走。

曾慧群爱吃,他去买了许多美味的罐头食物给她,火腿、烟蚝,鲑鱼,油烂笋,椒酱肉┅┅以及一篮子即食面,後来又加一束嫩黄色洋水仙。

她一开门看到,感动至泪盈於睫,半晌说:「从来没人对我这麽好。」

这已是周万亨最佳报酬。

公寓很考瑚,可是太久没有收拾,玻璃茶几上灰尘厚得可以写字,曹慧群的确在几上写了若干电话号码。

他忍不住帮她执拾。

近窗一角堆满书本与笔记簿,看样子她是个勤力的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