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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子安二字,说是期许,在他不良于行之后,更像是一种讽刺。

    “如今父皇也要废了我了。”他这样轻声说着,表情没有变化,楼荪却感觉到一阵无力与悲凉,仿佛面前的人都要微笑起来。

    太子不再开口。

    楼荪却从他从未如此平和的瞳孔里看到了释然,自嘲后的释然,太子就这样敛眸,苍白的薄唇开合:“接旨后,夫子就回家去吧。”

    他没说,不要和我这孤家寡人待在一处,也不要为我求情,可是楼荪却莫名感觉到太子等这一天很久了。

    楼荪艰涩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人放下他的手,然后退后。

    在他的注视下,双手交叠,因为姿势所限,很尽力地,朝跪倒在他面前的自己,低头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学生礼。

    曾几何时,还未曾患病的太子也曾数次像现在这样,不顾身份,对他这个老师行这样纯粹的学生礼。

    楼荪突然就泣不成声。

    而行完礼,直起身的太子殿下却是轻轻抬起手,在暗卫和其他门客复杂的视线中,缓缓出门。

    楼荪在这个时候匆忙起身,在已到达门前,只是碍于太子不良于行,他们也早已习惯被患病的太子这样慢待的黄门面前大喊:

    “殿下,臣千不该万不该,以死要挟殿下求殿下在圣上面前提起皇后,以求圣上收回旨意,求殿下宽宥,臣,无脸苟活于世了!”

    大喊完这声的楼荪说着想要撞柱,然而看到太子殿下掸了掸衣袖,做好准备的暗卫却在瞬间出现,拉住想要寻死,以死周全太子许久不出门接旨的楼荪。

    早就预料到此次宣旨不会太平,但没想到会闹这么一出的寿康讶异地看着握着刀拦住楼荪的暗卫。

    本以为这次又是要楼侍郎力挽狂澜。

    却在这时听到门口的太子殿下轻声道:

    “公公久等了。”

    寿康忙想摆手,却见坐在轮椅上,着青色衣袍,袖口仍然是金色暗纹,在日光下闪闪发亮,他的秉性也如这烈日骄阳,令陛下久久伤怀的储君殿下,突然手撑轮椅扶手。

    然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几乎是勉力,没有人搀扶的情况下,艰难起身,然后直直地跪倒在门槛前:

    这还是太子不良于行之后,第一次跪倒接旨。

    御前服侍的寿康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要扶。

    脸色苍白,病容已深的太子却是垂眸,即使跪着,脊背也依然笔挺,神色没有谦卑,却已经是从容之至了。

    “望父皇宽恕楼夫子为全我名声犯下的欺君之罪。”

    他声音很缓,没有为自己解释一句,只是抬手,跪倒在太子府邸的书房前,任由金色的光芒将那袖口的金色暗纹遮盖。

    寿康听到太子道:“不肖儿臣,谨尊父皇意旨。”

    “太子,真是这么说的?”

    龙椅上闭目养神的人本来只是将那罪己诏丢到一旁:

    晨时他让寿康去太子府宣的旨,如今已是昏暝了,寿康才携罪己诏匆忙赶回。

    不用想他都知道,定是太子又仗着不良于行为难前去宣旨的寿康等人。

    太子性情乖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这次,他实在做得太过。

    皇帝也知道这罪己诏上写着些什么东西。无非就是母妃早逝,儿不能顾全自身的浑话,皇帝都听厌了。

    因此听到太子主动为出声想要为太子辩白的楼荪求情,宽宥他欺君之罪的时候,还睁开眼,略带威严的眼神落在寿康身上:“他对朕,三皇子还有楼荪等人不满已久,竟还有宽宏求情的时候。”

    语气甚为讽刺。

    寿康也没想到,如果不是等待宣旨时,他等就站在太子府邸内,寿康都要疑心太子是不是暗地里招了其他幕僚进府,想出这么应对了。

    即使是他,在听到太子之言的时候都难免有所触动:

    “是,太子求情时,还亲身从轮椅中跪下,拜伏,请陛下宽宥夫子之罪,接旨后,就在奴陪同下写完了这份罪己诏。”

    皇帝顿了顿,似乎是重复寿康的话:“夫子?”

    还在太学的时候,楼荪和朝中几位老臣,是曾担任过太子的老师,没想到太子还记得。

    皇帝抬眸:“太子还说什么?”

    寿康摇头,见皇帝只是询问,没有要看罪己诏的意思,又低头道:“楼侍郎求情时,曾道千不该万不该请求太子提起皇后,以求得陛下宽恕。”

    所以,太子在罪己诏中,并未有所提及。

    “他这是在提醒太子,莫要用这种陈词惹怒朕,”皇帝不喜欢楼荪,他太不识时务,但也不得不为楼荪的忠心耿耿摇头,“既如此,拿罪己诏来罢。”

    寿康忙上前,为陛下展开。

    端起茶盏,随意扫了两眼的皇帝顿住,看到细微之处太子的笔划有所疏漏,似乎是无力握笔所致,没有开口。

    却在看到一半时,脸色蓦地阴沉,抬手将那茶盏直接挥开:“寿康,你好大的胆子!”

    服侍皇帝多年的心腹太监立刻跪下,神情惶恐:“陛,陛下.....”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却勃然大怒:“让那个逆子来见朕!现在!”

    寿康不知道皇帝为何会被激怒,他在接旨之前就听陛下嘱咐,要亲眼看着太子殿下书就罪己诏前几行。

    虽然在离开太子府前,太子曾低声说,罪己诏还有很多疏漏,他会静思己过,再书一封,请他不必再让陛下过目,免伤圣眼。

    可是那前几句,分明是情真意切,让他也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求情啊:

    “陛下,陛下,罪己诏确实是太子写的,太子也的确有想悔改啊陛下......”

    皇帝怒目圆睁:“直到此刻还在贬损兄弟,这就是他的罪己?!他分明是怪罪天下!”

    听到寿康将太子说,罪己诏还有疏漏,恐伤圣眼的事转述的圣上又是胸膛起伏,语气平缓不少,却仍然饱含怒意:“你,再去一趟太子府,问问他,他这样,到底意欲何为!”

    寿康发着抖:“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