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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裕安扶着萧无恙上马车,掀开车帘时,额角伤口还未处理的人踉跄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异常苍白。

    裕安神色一急,转头想遣人去请太医,可是刚对上送行宫人那漠然的眼神,就怒从心起。

    宫里的恶仆最会踩高捧低,更别提前段时间,三皇子献药有功,圣上龙心大悦,特别提拔了三皇子身边的红人做了宣武令,把守宫门——

    这几个看着太子贵体有恙,却只管把他们往宫外引,连个太医都请不来的,就是那宣武令的人。

    就算殿下如今被废,也是皇家子嗣,他们怎敢!

    当即就想怒斥他们怠慢弄主。

    马车中的人却在这时伸手,轻轻地按住了从小跟到大的随侍。

    萧无恙压着咳嗽声,嗓音低哑:“裕安。”

    裕安只能咬牙,催促赶车的下人快些,先回太子府邸,再寻大夫,殿下的伤耽搁不得。

    被昏暗光线笼罩的人视线有些模糊:原来是血滴落下来,沾湿了眼睫,裕安一心想找大夫,没有注意到。

    萧无恙略略闭眼,咽下喉中腥甜:“去何府吧。”

    他轻轻截过忠心随侍的话:“陛下命我即日出发,如今时辰已经很晚了,马上就该动身了。”

    他总得将一些事料理完,才好抽身离开。

    裕安规劝不得,只能一边心急如焚地用绢帕按住伤口,一边看着太子低声咳嗽:“殿下前几日身体已经大好了,缘何又有染了风寒之状?”

    “该不会是因为跪在殿中......”

    他似乎是见太子脸色不好,咬牙,声音更低:“之前陛下只要看到殿下咳嗽,就会宣太医为殿下诊治......”

    萧无恙没有回答。

    直到马车一路驶向无边的夜色,才轻声:“你与若母都是府中老人,若是你肯留在这里,我可向何相求情......”

    “殿下!”

    裕安以为自己自作主张,触怒了太子,致使一直未曾对亲近仆从严厉责罚的殿下如今也不想要他留在身边:

    “裕安绝无此意!裕安跟随殿下多年,难道还担忧祈福路上苦楚吗?奴,奴是担心殿下的身体......”

    不明白太子为何跪了许久却不向圣上禀明,私心更是认为殿下已得到教训,这几日恭谨谦卑,过往昔百倍,却还是被陛下责罚的裕安咬紧牙关:

    “担心您撑不到白马寺为娘娘祈福,太子既然不适,何不就顺水推舟?”

    “您与陛下是血肉至亲,陛下再气恼,也不会对您如此狠心的殿下!”

    在夜色中疾走的暗卫耳聪目明,闻言却看了眼封闭的青色马车。

    那绣着低调暗纹的车帘随着骏马的奔驰晃荡着,将月色也切割成碎落的纱布,其中内侍的声音很清晰:“宛地路远,如果真的离开了,就回不来了!”

    遮掩气息的暗卫下意识扫了一眼身旁飞驰而过的宫殿。

    在慈宁宫的时候,殿下咳嗽时,曾有一名宫女颤抖着递出绢帕,按照时间,现在应该已经被陛下召见了。

    在屋顶奔走,守护太子的暗卫横刀叹息。

    太子遭此大难,学会迂回达到目的是好事。

    但是他不觉得此举能挽回储君之位,左不过能让陛下暂缓送他出京罢了。

    毕竟前几日太医诊脉时,还说太子情况已在好转,殿下在殿中时竟让那婢女看到自己吐血,如果仔细盘查,出现纰漏,太子装病一事败露是迟早的事。

    陛下盛怒不是一两回,暗卫不担心。

    如今储君已废,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就是不知太子会不会想起这个关节,若是想起又会怎么处理。

    暗卫皱眉。

    他们是皇室手里的刀,却也不习惯干这种杀人灭口,清除痕迹的事。

    何况陛下手中的刀,比他们快得多。

    这么想着,又特地放慢速度。

    然而直到出了直抵宫门的官道,暗卫也没有得到黄门挽留的消息,几人面带诧异地互看几眼。

    快到何相府邸的马车摇摇晃晃地在石子路上颠簸一路,太子咳嗽着的声音断续传出:“罢了,我会遣人安顿好你的家人,你就跟着我吧。”

    裕安低泣着跪下:“谢殿下。”

    暗卫已经在想是否要折返去看看是否是宫女那里出了纰漏。

    慈宁宫陛下常去,今夜又为太子伤怀,大概率会宿在那,不可能没遇到那宫婢,却闻太子轻声:

    “裕安,我知道你与夫子,和子慎都是一心为我。”

    “可即便我留下了,招致的也只是父皇......圣上的厌弃。”

    他闭上眼睛:“如此便好了。”

    暗卫一顿,还是没有选择折返,沉默地跟随至相府。

    身轻如燕的几人略略踩过屋顶,看到何相书房的灯亮着,又安静地蛰伏下来。

    从接下废太子的旨意开始,太子就没有召过他们了,他们只能待命。

    看守府邸的门房却试探道:“何相已睡下了,公子明日再来拜访?”

    裕安没忍住,掀起车帘想说什么。

    废太子视线在跪拜着的门房身上停顿了一下,对裕安道:“既然何相已睡下,就不必打搅了。”

    裕安咬牙,进入马车中时几乎就要说,何相年高不假,可如今刚刚入夜,何相灯火通明,如何可能是一府之主已经睡下!

    分明是这门房不愿何相与殿下接触,故意撒谎,看到太子惨白脸色,还是按下,焦急道:“殿下,奴去请大夫!”

    萧无恙摇头,感觉到血腥味漫出,也只是缓缓咽下,他的身体恶化得比他想得还要快,也不知能不能平安抵达宛地。

    那里距离盛家还有一段距离。

    “你代我去一趟楼府,拜托夫子代为转交。”

    何相府邸内,听门房通传说废太子车马已经远去,才放下书卷的老人叹了一声,什么都没说,转身时,为他宽衣的何夫人轻声:“是太子来求情吗?您拒见了那位殿下?”

    何相沉默片刻,摇摇头:“我破格举荐楼术已是僭越。”

    若是陛下知道他今夜见了太子,恐怕明日早朝,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了。

    何相想起楼术和萧无恙。

    他若猜得不错,太子离开何府,并非放弃,而是想尽办法在从前追随的朝臣中找一代为转交者,请他冒着这天大的风险为他再美言一次。

    太子是他的学生,若太子心正,他也不是不能担这风险。

    可是太子性情暴烈难抚,此次离开京城磨练,未必不是好事。

    想着,转头便叮嘱:“这几日宴请,你也尽数拒绝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