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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Ⅱ

    端卿也在看信,叶水心在信里说家中诸事都好,《醒世恒言》的刊印十分顺利,又说林云浦已想了一个极妙、极费功夫的法子防止别家盗刻,只是故作神秘并未告诉别人。恰在此时,听见若茗赞好,便道:“可是叔父想到了防着别家盗版的法子?”

    若茗喜滋滋答道:“正是。前些日子梁师傅不是想出了一个新的法子作拱花吗?爹爹原说要用在新书里头,如今看盗版的如此猖獗,若不用点什么新奇的手段把咱家的书显出来,岂不是白便宜了那些人?于是便在加印的这批书的版心刻上了叶林两字,又在封面、封底、第二十卷的版心用梁师傅的新式拱花印出叶林两字,卷又单加了一页,声明凡是版心没有字,封面、封底、书中没有拱花的,都不是正版出品,又言明这书已在附近州县备了案底,凡买到伪书的都可向官府告,或通知咱们两家。如此一来,我看那些盗刻的奸人如何遁形!”

    端卿点头道:“这主意确实想得周全。”

    天锡也眉飞色舞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林伯父这招果然高明!”

    唯有凌蒙初道:“这书正在加印?如此说来只有新印的这批才有版心的字样喽?先前那批呢?如果盗刻的只伪造先出的那批呢,你们该如何防范?”

    若茗沉吟道:“先出的一批已经卖得差不多了,估计再有一两个月市面上就全是加印的本子了,应该不碍事吧?”

    凌蒙初摇头道:“以我地经验。即使加印两次的时间内,最早一版还是不会一下卖光,所以这些人仍有可趁之机。何况版心刻字原不是什么难事,要想仿冒也容易得很。”

    端卿听他说得对路,奇道:“凌兄对坊间这些事很是熟悉呀。”

    松云笑道:“二哥家里积祖就是作坊刻的,如何能不熟悉?”

    端卿等人都是头一次听说这事,不由道:“原来我们都是班门弄斧,早知道有行家在身边,何苦自己瞎摸呢?”

    凌蒙初淡淡道:“作坊刻生意是家祖那辈的事了。如今我家道中落。我自己又一路蹭蹬,功名二字上十分不得意,那点家私哪里还撑得住一间书坊?打从先父的时候,已将书坊卖与几个远支的堂兄弟经营去了。我只是小时候听家里人说起过,略微知道些罢了。”

    若茗见他虽然谦逊。但看样子是无有不通的,忙道:“凌兄刚才说的极是,虽然加印的本子稍微严密些,但怕是还不能从根上断绝盗刻,以凌兄地主意,该怎么做才是呢?”

    凌蒙初道:“这就要看你们版心刻的字好不好仿了。是横刻还是竖刻?”“竖刻。两边书页对在一起方是一个完整的字。”

    “这样好些,起码那些小家子作坊就对不出这么整齐的字。再有你说到什么新式的拱花?恕我孤陋寡闻了,难道这些日子又时兴别地拱花了?”

    “这是我家新请的一个师傅琢磨出来的技术,”若茗耐心解释道。“以前的拱花只压一面,这个师傅想到的法子是一凸一凹两面齐压,出来的花纹特别明显,而且不易变形。”

    凌蒙初赞道:“果然有新意!加印的本子里有了这个,想要翻刻就难上加难!只是你们却要防着这个本子流出去以后,这个手艺活儿被别人瞧出了门道,依样学了去,那时候就吃亏了。”

    端卿道:“这一点我们倒是想过。这些手段虽说刚出来时十分新奇。但是迟早要被行家看出门道学了去的,所以我们才赶着刻印冯先生的《警世通言》,就是想最先把这个手艺用进去,一来那些好新奇地人觉得新鲜能多买几本,二来这手艺先从我们家出来,以后即使被人学了去,众人也都知道我们家是正宗。”

    “原来你们早就想到了。不能说不周全。其实盗版这件事,自有贩书一事便开始了的,想从根上断绝难得很,各家的招数也都只防的一时罢了。据我一路上听你们所说,现下你们要找的这个姓牛的商人似乎势力很大,不像是零打碎敲的小作坊,跟这种人斗。恐怕你们还得有所准备。未必能讨回公道。”

    若茗其实早有这个忧虑,如今听他明白说出来。不由也感叹起来,道:“我们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目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能处理好固然皆大欢喜,若真是斗不过,也只能尽力把损失压的小一点。”

    端卿接口道:“这一路拿我们地好书换那些伪书,赔进去的钱财也不在少数了。虽然盼着有水落石出,奸人果报的那天,但是我们势单力薄,在官场上又没有靠山,胜算大概只有五成吧,也只有尽力而为四个字而已。”

    天锡边听边摇头,朗声道:“我说你们都太颓丧了!道理在我们这边,就算他把天王老子搬来,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难道就想不出惩治他的法子?你们放心,我就算破着脸面到处求人,也一定为你们讨回公道!”

    几人相视一笑,松云道:“余兄快人快语,真真是豪俊可喜。”

    天锡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心里没算计,就爱信口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