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
第九章 卖身契（下）
夜晚很漫长，墙上的钟摆滴答个不停。
可再漫长的夜晚也只不过是睡上一觉而已。
窗外，阳光已爬到年轻人身上，这使他感觉暖洋洋的。睁开眼，天已大亮。
阳光不会吝啬，它洒在年轻人脸上，照亮了床头。老实说这挺刺眼的，不大舒服。
他坐起来挠了挠耳朵，打了个哈气，昨晚在床上胡思乱想中不知是几时候失才去意识。滴答滴答，时钟显示：9:10，他摇了摇头，没有昨夜那种沉重感了。
他下床洗漱，换上了壁橱里为他准备的崭新衣服。哦，差点忘了，他伸起手拿了出来，还有一条领带。他盯着那条领带，回忆打破了眼前的画面带他去了另一个世界。大洋彼岸，一个鬓角斑白的中年人独子坐在沙发上，他手里拿着发黄的相册，那本原本放在书桌里不常翻动的相册。六岁那年，她买了它，为了记录今后的每一个幸福瞬间，他还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照全家福。如今，他们都不在了。
“知道怎么打领带吗？贤知。”
“不知道，知道又有什么用。我这辈子也未必用得着。”
“不能这么说，凡事介有例外。还有你就这么跟你爸说话？”
“凡事皆有例外，我背单词呢，你就不能安静点？你看看人家是怎么给孩子创造学习环境的，快中考了，我的爸。”
“是吗？那我来送水果来了。”父亲端着果盘走进房间，男孩在埋头捧着书本。他看见了男孩上衣藏了什么东西。
“你书下面藏着什么？”父亲突然发问。
男孩慌张的挪了挪教科书，突然，父亲从男孩上衣领口抽出本漫画杂志，他拿它敲打了男孩的头，“凡事皆有例外？”
男孩不情愿的辩解：“不管你信不信我有自己的时间安排，我正在放松，之后就要用功了。”
“我不反对你放松，但别看这玩意。”父亲瞪着他，随后换了种态度。“咱俩聊聊怎么样？”
“......你想聊什么?”
“不是对你说教。你知道怎么打领带吗？贤知。”
男孩大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叛逆期的情绪，“不知道。”
然后老爸开始了属于自己的那套赋有教育意义的沉长演说。领带是整套服装的灵魂，人有人的灵魂，服装有服装的灵魂，二者都经由双手来塑造......可处于叛逆时期的儿子却根本听不进任何东西，因为印象中老爸是和端庄高贵等词毫不沾边的，他是个辛苦的煤矿工人，工作伴随着大量危险。那套唯一的西装也一直压在箱底，是和母亲结婚时穿的。但最后贤知还是认真的从父亲那里学了如何打领带，因为这么多年来，他都是在一个人在照顾自己。
没想到这本事在今日派上用场。
上午，贤知把原来房间的行李全部搬到新房间，收拾完差不多到了中午。站在新房间的门口，他深深吸气，木制的房门可以看见一道道年轮，他手里紧紧握写给家里的信，并且，他有寄钱回去的打算，他确定了自己的账户里有这三个月的薪水。
贤知推了推房门检查是否关严，也许是昨晚天黑的缘故，也可能是光顾着和莉娅他们聊天，这条装饰古朴又不失奢华的走廊两侧原来排列着众多房门，估计每扇门后面都有一间标配屋子。如果说一扇门就好比一个站立笔直的士兵的话，那么在这儿的就是支军队。偶尔，身穿黑衣颈上或是腰间配有银十字的人三三两两经过，他们低声聊着什或独自一人来往于此，时而远处传出开门关门的声音。1408，贤知最后望了望自己的门牌，然后加入到那些黑衣人的步伐中，他朝楼梯走去，想着楼下食堂那扇尖拱形的大门，满屋异国风味的美食。咕咕，肚子不争气的响起来。
星灵岛，一座不会出现在地图上的岛屿，作为圣骑士的第二会议厅同时也是圣骑士受训的地方之一。这里原本是座美丽的海岛，风景怡人，因百年前一块陨石恰好掉落在岛上，正好被过往船只看到了这一幕，自此这名字就在水手间传开了。那时候的人比较迷信，有人相信这里是不存在的仙境，有人说这是精灵居住的地方，是从天上遗落下的土地，还有人传言岛上有喝了不老不死的泉水，究竟岛上有什么我们的骑士们最清楚。总之这座岛在17世纪由那个时代的冒险家发现并命名，随后他们把这座岛献给了当时的罗马教廷。曾经圣骑士总部就在这里，因二十几年前发生的事，现总部搬到了别的地方。星灵岛上有一座标志性大钟，名曰起誓种，每一代将成为圣骑士的人们都要向它宣誓：忠于上帝、忠于使命、忠于伙伴。正所谓强敌当前,不畏不惧,果敢忠义,无愧上帝,忠耿正直,宁死不屈,保护弱者,无违天理!虽然总部不在这里了，但骑士们的职责还在，新人们依然要向起誓钟宣誓。
第二会议厅，一片安静，阳光透过花窗玻璃上的彩色照射在地板上，照射在长长的红木桌子上。昨晚那个带着奇怪帽子的老人就坐在一张看起来很舒适的椅子上，在与老人一条直线的左侧，也摆有两张同样的椅子。老人正前方，阳光倾斜，洒在桌子的一角。七个人围在会议桌前，左侧四人，右侧三人。
显然，这是一次高层会议。
右侧为首的那个位置，是一个留着唏嘘胡茬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他的脸棱角分明，脸上的那些皱纹好像经过雕琢，沧桑又散发着魅力。长到肩膀的黑发全部梳向后面，恰好到发梢处开始向外卷曲，像个老派绅士，亨伯特?格罗伯纳。他的黑衣领口处绣有独特的金色花纹，象征着他特殊的身份地位，圣骑士长。
这时，有什么信息提示的声音响起。椅子上奇怪帽子的老人按了某个开关按钮，“我是埃尼奥特主教。”
耳朵上的通讯器传来清晰的声音，“这里是通讯室，我们在公共频道发现一条不断重复的特殊指令，信息来源是魔幻盒子。看位置这不是使用魔盒内信息台发来的，应该是某种便携式通讯设备。”
“指定的信息接收人是谁？”
“无指定接收人。”
“信息内容呢？”
“不断重复数字，一。”
“我知道了，继续留意。”
“明白。”
对方挂断了线路，埃尼奥特主教不停地敲打手指，在考虑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么，主教大人？”
埃尼奥特的目光转向话语的出处，是个稍微比自己年轻些的老人，坐在左侧最前面的位置--“甩棍”杰夫?拉尔德。
甩棍是他的绰号，这跟他身边形影不离的一根棍子有关，人们成天这样叫他，背后关于这个倔老头的议论也是，他自己也从没反驳过这个叫法，说不定这么多年来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有个叫杰夫的本名。甩棍是第一批圣骑士，面前的埃尼奥特主教还不是个白发老头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共事了。甩棍现在处于半隐退状态，只负责一些幕后工作和新人管理，高层会议上，他有权利发表自己的看法并且这种看法的分量很重。不得不提，和甩棍并排而坐的也全都是这般年纪的老家伙，他们身份也是如此，因为这些人曾经是这个组织的中坚力量，何况从过去到现在能活到今天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他们有自己独特的名牌——长老骑士。
面对长老骑士甩棍的提问，埃尼奥特没什么需要回避的，“我在想是否应该联络一下去魔盒执勤的小队，因为刚刚从那里发来代号指令。计划里没有这个。”
“代号指令？我们在耐心的等待结果，可不是要他们遥控任务。联系一下汉斯吧，他的小队应该有办法不受魔盒的信号干扰。”
忽然，有什么微弱的光亮闪了一下，就好像打开了电视机一样。三把主教椅子中间的那把出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人影晃动几下后一个消瘦的花白头发老头出现在椅子上。他就坐在那，每个动作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连他那梳得整齐的头发里究竟有参杂着多少白发都能数个清楚。全息投影，科学真是神奇。
“想必你们刚才接到了魔盒发来的代号指令，刚刚我跟魔盒取得了联系，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再过不久结果就会出来了。”
老人像一只鹰，一只年迈的鹰，虽然爪子没有了从前的锋利，眼神却始终锋芒如初。
他左右打量了下，“看来都到齐了，只剩下算我在内的两个糟老头子。那么在正式的会议开始前我们来聊点别的吧，新人测试怎么样了？还有那些人的情况如何？”。
“一共四十三人通过测试。至于那些灵力搜索者，不敢保证百分之百没有问题，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的灵力值在一格以上。”格罗伯纳骑士长回答道。
鹰眼老人长叹了口气，他沮丧的摇了摇头。
“我本料到是这种结果，但是我还是满怀希望的去相信我们终于找到了他，起码是在我有生之年，让我亲眼目睹过错被弥补。不过这次通过测试的人数听起来不错，我很欣慰还能听到些好消息。”
“那么‘潮水’呢？主教大人。”骑士长反问。
“请放心骑士长，只是小规模。我能提前来这儿就代表应付得来。”
奇怪帽子的老人说：“你提前来这儿主要是为了知道测试结果吧，斯特林奇。”
“我只是想在临死前看到那一天来临而已，阿波罗，严峻的形势不得不使我时刻紧张。”
“那你更应该了解这次的灵力搜索者中有几个带有特殊能力。是这样吧，杰诺。”阿波罗?埃尼奥特微笑说着，他总是戴着那顶奇怪的帽子。
“三个人具有特殊能力，这种能力初期的表现为自身受到危险时会做出意想不到的反应，更具体的能力要在彻底激活后才能显现。”说出这话的人坐在圣骑士长的旁边，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感——杰诺?李，与贤知相遇的圣骑士，也是带他来到这儿并作为贤知考官的人，看来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并非调查贤知身份那么简单。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第二条好消息，一定要留住他们。”斯特林奇主教的表情很满意，“对了，你的那个同乡怎么样？”
“他是那三人之一。”
“噢？这是巧合吗？还是命运如此。你觉得他怎么样？”
“在遇到我之前他只是个普通人，没什么能力也跟石头毫无关系。可就像格罗伯纳骑士长形容的那样不能保证真的没有问题，时间会证明他究竟是什么角色。”
斯特林奇看着眼前这个平时沉默不语的人，他竟然想微笑，他很少微笑，也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他是看着杰诺长大的，或许开始的时候杰诺在自己心里只不过是某个人的替代品，因为他们都一样，沉默寡言的同时具有得天独厚的天分。二十多年过去，长大后的两个再次相比之下终究是两个人，尽管彼此相似却有着各自的不同，也许自己心里的空缺从未补上。杰诺像他的第二个孩子，那个人是第一个，斯特林奇不想看到第二个也随第一个一样走向那条路，因为他们过太相似尽管有着彼此间的不同。庆幸的是杰诺就快有自己的同伴，一个与自己有相同血统的人，也许这会加大第一个与第二个之间的不同，斯特林奇冷峻的面孔下是无比的欣慰。
突然，最后一把椅子出现闪烁的光亮，斯特林奇不得不收敛还未露出的笑容。会议室内，众人的目光集中到同一个地方。
“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阿波罗?埃尼奥特主教漫不经心的说出一句。
终于，椅子上的人影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最后一个人来了。三位最高领袖全部到齐。
蒂姆?罗斯主教带着一副宽大的眼镜，白银十字架戴在胸前，若是摘去红袍他就是一位本分的大学教授。
“很抱歉我来迟了，不过我也带来了相当重要的信息。阿波罗，这里现在安全吗？”
“你指的是？”埃尼奥特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可是第二会议厅，怎么会不安全？
罗斯主教指了指耳朵。
埃尼奥特会意，“午饭时间，不会有人来打扰。”对于这份有些无理的过分警觉，大家早已习惯了几十年。
此时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罗斯主教一个人身上。他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一圈，张了张嘴，稍微整顿了自己的思路，然后开口：
“相信各位已经能够猜到刚刚出了点小麻烦，不过在两位四骑士的帮助下麻烦已被轻松地处理掉了，这是预料内的事。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一件并非意料内的事，不过仔细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我强调一遍，这件事非常重要。我们自被召集起就被赋予了使命，直至今天我们仍然为了预言的那一天奋斗、隐藏、流血，我们知道这个世界本来的面貌也更加清楚什么才是极度危险的东西，我们一直在做我们认为该做的事，并从未怀疑过这有什么不对。你们都懂的我们本可以光明磊落，但目前的时代不允许这样。因为一直有人想利用我们的力量，支配我们的力量，他们怀疑我们，试图拆散我们，他们让我们在世人眼里被扭曲成是迷信的、愚昧的、邪恶的。想想看我们的组织在我们严以律己的要求下相安无事少年了？三十年？五十年？这已经够久的了。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一直相信这句话，所以我也在一直在调查，留心些从未有人留意的无关紧要的事。我不断问自己，他们究竟会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渗透我们，他们究竟渗透到了哪里？可不久前，他们却突然露出把柄，一场冒失的袭击和一条信息。相信你们都收到了，一条特殊的信息。”
“你说的就是这个？”埃尼奥特将一个画面调到大屏幕上满脸惊愕的问。
罗斯点了点头，频幕上显示阿拉伯数字，“1”。
会议室里只剩下沉默。
“意思是说魔盒从未发过这条信息，而是别的什么人用某种手段在我们的网络上发号施令么？”甩棍率先打破这沉默。
“下午对新人的演讲真应该由你来，罗斯。说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们你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斯特林奇催促继续说下去。
罗斯主教再次开口：“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请耐心的听下去。多年前，差不多是我们开始引起外界某些注意的时候，那个时候还用无线电。斯特林奇主教曾在会议上提出的《禁止外勤人员利用任何移动设备在公共频道发送垃圾信息》的报告。这一举动目的是为了防止我们存在于世的消息被发现，从那以后晚餐吃什么这类东西便消失在了骑士专用频道，但代号指令却保留了下来，因为每个代码后面都隐藏着不同的意思，即使不小心泄露也不容易被破解。这种方法我们沿用至今。不久前，当魔盒的实验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一只训练有素的佣兵小队像尖刀一样从背后突然出现，他们行动迅速并轻车熟路。而他们的目只有一个，那块石头，幸好我们提前做了些部署。很快那些袭击者被赶到角落，可情急之下他们中竟有人发送了一条信息，就在我们的骑士公共频道，用了一个不久前在驱魔时殉职的圣骑士身份，伯德?施奈德。信息内容为代号指令，一。我们抓住了他们，一共六个人，经查明是欧洲的雇佣兵。他们立即交代自己只是被雇佣的，不清楚这是哪里，更不清楚自己将要抢夺的是什么，当被问到他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时候他们集体指向队伍中的一个人。”
“我猜结果是那个人始终未开口对吧？”埃尼奥特有些嘲讽的意思。
“不，他开口了。他说你认识他，他只跟阿波罗?埃尼奥特说话。”
“这不是在开玩笑对吧？”埃尼奥特显得有些后悔。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他指名要见你。”
“我能发表下自己的意见吗？”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一个前额光秃的老人，是长老骑士的泰德。“我一直在想那条指令，可实在猜不出它是发给谁的，但我能想到的是只要有简单的设备并知到我们的网络就可以接到消息，如果这条指令很关键的话。我记得埃尼奥特主教刚下过命令对魔盒来的信息继续观察。”
“噢，我竟然犯了个错误。我看起来像内奸吗？”埃尼奥特耍了把冷幽默。
斯特林奇板起一张脸，“看来情况已经十分严重，给通讯台命令立即删除那条指令。”
“噗呵呵，噗哈哈”杰诺的身旁传来轻轻的笑声。
“你觉得这很好笑吗？”甩棍斜着眼睛看向对面的一个人。
“哦，呵哈哈，不好意思，我不是在笑这个。”他一边嬉笑一边说，“我在笑那些新人，他们这时候混进来却真不凑巧，尤其是那几个后来的。”
“谁都清楚那些新人有嫌疑，哈尔。你用不着过分强调这点。”经由骑士长开口，哈尔收敛了笑容，他有着长长的卷发，苍白的脸颊。没有笑容的他看起来冷冰冰的严肃。
哈尔站了起来，换了种语气：“派我去审问那个人吧，主教大人，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你还有其他任务，完成之后去总部向我报到。”斯特林奇当即回绝了他的请求，哈尔无奈的坐下。
“他们两位说的的不无道理，非要怀疑我们内部的话，最大嫌疑就在那些新人里面，其他人也并不是没有。反过来想却更可怕，是谁给了那个人地图？最简单的答案就是从那个死去的圣骑士身上，也就是说我们的人在外勤任务时有被监视的可能，也许一些死亡也被人暗箱操作。这是得到关于我们情报的最可行的途径。那条信息说不定就是为了扰乱我们内部，如果没必要我真的不想怀疑我们自己，那等同于怀疑我们的机制。有谁不是从新人测试一步步走来的？”埃尼奥特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没错二十几年来我们在世界的众多孤儿中精挑细选，培养他们教导他们，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成人，他们是上帝选中的使者。况且成为骑士的人也并非利益可以收买，而且我们的管理机制也很不容易渗透。”一个叫普林斯的长老骑士补充道。
斯特林奇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他犹豫了一会，说出了令自己都痛苦的话，“但几十年来却出过一个例外，那是导致命运之子失踪的根源。”
罗斯主教将脸埋在眼镜下，“是有过这么一个人，他的职位高到可以走进这间屋子，如果我没记错他曾经就坐在现在格罗伯纳骑士长那个位置，闪闪发光的明日之星。我没想到你会主动说到这个话题。”
可再漫长的夜晚也只不过是睡上一觉而已。
窗外，阳光已爬到年轻人身上，这使他感觉暖洋洋的。睁开眼，天已大亮。
阳光不会吝啬，它洒在年轻人脸上，照亮了床头。老实说这挺刺眼的，不大舒服。
他坐起来挠了挠耳朵，打了个哈气，昨晚在床上胡思乱想中不知是几时候失才去意识。滴答滴答，时钟显示：9:10，他摇了摇头，没有昨夜那种沉重感了。
他下床洗漱，换上了壁橱里为他准备的崭新衣服。哦，差点忘了，他伸起手拿了出来，还有一条领带。他盯着那条领带，回忆打破了眼前的画面带他去了另一个世界。大洋彼岸，一个鬓角斑白的中年人独子坐在沙发上，他手里拿着发黄的相册，那本原本放在书桌里不常翻动的相册。六岁那年，她买了它，为了记录今后的每一个幸福瞬间，他还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照全家福。如今，他们都不在了。
“知道怎么打领带吗？贤知。”
“不知道，知道又有什么用。我这辈子也未必用得着。”
“不能这么说，凡事介有例外。还有你就这么跟你爸说话？”
“凡事皆有例外，我背单词呢，你就不能安静点？你看看人家是怎么给孩子创造学习环境的，快中考了，我的爸。”
“是吗？那我来送水果来了。”父亲端着果盘走进房间，男孩在埋头捧着书本。他看见了男孩上衣藏了什么东西。
“你书下面藏着什么？”父亲突然发问。
男孩慌张的挪了挪教科书，突然，父亲从男孩上衣领口抽出本漫画杂志，他拿它敲打了男孩的头，“凡事皆有例外？”
男孩不情愿的辩解：“不管你信不信我有自己的时间安排，我正在放松，之后就要用功了。”
“我不反对你放松，但别看这玩意。”父亲瞪着他，随后换了种态度。“咱俩聊聊怎么样？”
“......你想聊什么?”
“不是对你说教。你知道怎么打领带吗？贤知。”
男孩大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叛逆期的情绪，“不知道。”
然后老爸开始了属于自己的那套赋有教育意义的沉长演说。领带是整套服装的灵魂，人有人的灵魂，服装有服装的灵魂，二者都经由双手来塑造......可处于叛逆时期的儿子却根本听不进任何东西，因为印象中老爸是和端庄高贵等词毫不沾边的，他是个辛苦的煤矿工人，工作伴随着大量危险。那套唯一的西装也一直压在箱底，是和母亲结婚时穿的。但最后贤知还是认真的从父亲那里学了如何打领带，因为这么多年来，他都是在一个人在照顾自己。
没想到这本事在今日派上用场。
上午，贤知把原来房间的行李全部搬到新房间，收拾完差不多到了中午。站在新房间的门口，他深深吸气，木制的房门可以看见一道道年轮，他手里紧紧握写给家里的信，并且，他有寄钱回去的打算，他确定了自己的账户里有这三个月的薪水。
贤知推了推房门检查是否关严，也许是昨晚天黑的缘故，也可能是光顾着和莉娅他们聊天，这条装饰古朴又不失奢华的走廊两侧原来排列着众多房门，估计每扇门后面都有一间标配屋子。如果说一扇门就好比一个站立笔直的士兵的话，那么在这儿的就是支军队。偶尔，身穿黑衣颈上或是腰间配有银十字的人三三两两经过，他们低声聊着什或独自一人来往于此，时而远处传出开门关门的声音。1408，贤知最后望了望自己的门牌，然后加入到那些黑衣人的步伐中，他朝楼梯走去，想着楼下食堂那扇尖拱形的大门，满屋异国风味的美食。咕咕，肚子不争气的响起来。
星灵岛，一座不会出现在地图上的岛屿，作为圣骑士的第二会议厅同时也是圣骑士受训的地方之一。这里原本是座美丽的海岛，风景怡人，因百年前一块陨石恰好掉落在岛上，正好被过往船只看到了这一幕，自此这名字就在水手间传开了。那时候的人比较迷信，有人相信这里是不存在的仙境，有人说这是精灵居住的地方，是从天上遗落下的土地，还有人传言岛上有喝了不老不死的泉水，究竟岛上有什么我们的骑士们最清楚。总之这座岛在17世纪由那个时代的冒险家发现并命名，随后他们把这座岛献给了当时的罗马教廷。曾经圣骑士总部就在这里，因二十几年前发生的事，现总部搬到了别的地方。星灵岛上有一座标志性大钟，名曰起誓种，每一代将成为圣骑士的人们都要向它宣誓：忠于上帝、忠于使命、忠于伙伴。正所谓强敌当前,不畏不惧,果敢忠义,无愧上帝,忠耿正直,宁死不屈,保护弱者,无违天理!虽然总部不在这里了，但骑士们的职责还在，新人们依然要向起誓钟宣誓。
第二会议厅，一片安静，阳光透过花窗玻璃上的彩色照射在地板上，照射在长长的红木桌子上。昨晚那个带着奇怪帽子的老人就坐在一张看起来很舒适的椅子上，在与老人一条直线的左侧，也摆有两张同样的椅子。老人正前方，阳光倾斜，洒在桌子的一角。七个人围在会议桌前，左侧四人，右侧三人。
显然，这是一次高层会议。
右侧为首的那个位置，是一个留着唏嘘胡茬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他的脸棱角分明，脸上的那些皱纹好像经过雕琢，沧桑又散发着魅力。长到肩膀的黑发全部梳向后面，恰好到发梢处开始向外卷曲，像个老派绅士，亨伯特?格罗伯纳。他的黑衣领口处绣有独特的金色花纹，象征着他特殊的身份地位，圣骑士长。
这时，有什么信息提示的声音响起。椅子上奇怪帽子的老人按了某个开关按钮，“我是埃尼奥特主教。”
耳朵上的通讯器传来清晰的声音，“这里是通讯室，我们在公共频道发现一条不断重复的特殊指令，信息来源是魔幻盒子。看位置这不是使用魔盒内信息台发来的，应该是某种便携式通讯设备。”
“指定的信息接收人是谁？”
“无指定接收人。”
“信息内容呢？”
“不断重复数字，一。”
“我知道了，继续留意。”
“明白。”
对方挂断了线路，埃尼奥特主教不停地敲打手指，在考虑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么，主教大人？”
埃尼奥特的目光转向话语的出处，是个稍微比自己年轻些的老人，坐在左侧最前面的位置--“甩棍”杰夫?拉尔德。
甩棍是他的绰号，这跟他身边形影不离的一根棍子有关，人们成天这样叫他，背后关于这个倔老头的议论也是，他自己也从没反驳过这个叫法，说不定这么多年来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有个叫杰夫的本名。甩棍是第一批圣骑士，面前的埃尼奥特主教还不是个白发老头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共事了。甩棍现在处于半隐退状态，只负责一些幕后工作和新人管理，高层会议上，他有权利发表自己的看法并且这种看法的分量很重。不得不提，和甩棍并排而坐的也全都是这般年纪的老家伙，他们身份也是如此，因为这些人曾经是这个组织的中坚力量，何况从过去到现在能活到今天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他们有自己独特的名牌——长老骑士。
面对长老骑士甩棍的提问，埃尼奥特没什么需要回避的，“我在想是否应该联络一下去魔盒执勤的小队，因为刚刚从那里发来代号指令。计划里没有这个。”
“代号指令？我们在耐心的等待结果，可不是要他们遥控任务。联系一下汉斯吧，他的小队应该有办法不受魔盒的信号干扰。”
忽然，有什么微弱的光亮闪了一下，就好像打开了电视机一样。三把主教椅子中间的那把出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人影晃动几下后一个消瘦的花白头发老头出现在椅子上。他就坐在那，每个动作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连他那梳得整齐的头发里究竟有参杂着多少白发都能数个清楚。全息投影，科学真是神奇。
“想必你们刚才接到了魔盒发来的代号指令，刚刚我跟魔盒取得了联系，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再过不久结果就会出来了。”
老人像一只鹰，一只年迈的鹰，虽然爪子没有了从前的锋利，眼神却始终锋芒如初。
他左右打量了下，“看来都到齐了，只剩下算我在内的两个糟老头子。那么在正式的会议开始前我们来聊点别的吧，新人测试怎么样了？还有那些人的情况如何？”。
“一共四十三人通过测试。至于那些灵力搜索者，不敢保证百分之百没有问题，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的灵力值在一格以上。”格罗伯纳骑士长回答道。
鹰眼老人长叹了口气，他沮丧的摇了摇头。
“我本料到是这种结果，但是我还是满怀希望的去相信我们终于找到了他，起码是在我有生之年，让我亲眼目睹过错被弥补。不过这次通过测试的人数听起来不错，我很欣慰还能听到些好消息。”
“那么‘潮水’呢？主教大人。”骑士长反问。
“请放心骑士长，只是小规模。我能提前来这儿就代表应付得来。”
奇怪帽子的老人说：“你提前来这儿主要是为了知道测试结果吧，斯特林奇。”
“我只是想在临死前看到那一天来临而已，阿波罗，严峻的形势不得不使我时刻紧张。”
“那你更应该了解这次的灵力搜索者中有几个带有特殊能力。是这样吧，杰诺。”阿波罗?埃尼奥特微笑说着，他总是戴着那顶奇怪的帽子。
“三个人具有特殊能力，这种能力初期的表现为自身受到危险时会做出意想不到的反应，更具体的能力要在彻底激活后才能显现。”说出这话的人坐在圣骑士长的旁边，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感——杰诺?李，与贤知相遇的圣骑士，也是带他来到这儿并作为贤知考官的人，看来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并非调查贤知身份那么简单。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第二条好消息，一定要留住他们。”斯特林奇主教的表情很满意，“对了，你的那个同乡怎么样？”
“他是那三人之一。”
“噢？这是巧合吗？还是命运如此。你觉得他怎么样？”
“在遇到我之前他只是个普通人，没什么能力也跟石头毫无关系。可就像格罗伯纳骑士长形容的那样不能保证真的没有问题，时间会证明他究竟是什么角色。”
斯特林奇看着眼前这个平时沉默不语的人，他竟然想微笑，他很少微笑，也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他是看着杰诺长大的，或许开始的时候杰诺在自己心里只不过是某个人的替代品，因为他们都一样，沉默寡言的同时具有得天独厚的天分。二十多年过去，长大后的两个再次相比之下终究是两个人，尽管彼此相似却有着各自的不同，也许自己心里的空缺从未补上。杰诺像他的第二个孩子，那个人是第一个，斯特林奇不想看到第二个也随第一个一样走向那条路，因为他们过太相似尽管有着彼此间的不同。庆幸的是杰诺就快有自己的同伴，一个与自己有相同血统的人，也许这会加大第一个与第二个之间的不同，斯特林奇冷峻的面孔下是无比的欣慰。
突然，最后一把椅子出现闪烁的光亮，斯特林奇不得不收敛还未露出的笑容。会议室内，众人的目光集中到同一个地方。
“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阿波罗?埃尼奥特主教漫不经心的说出一句。
终于，椅子上的人影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最后一个人来了。三位最高领袖全部到齐。
蒂姆?罗斯主教带着一副宽大的眼镜，白银十字架戴在胸前，若是摘去红袍他就是一位本分的大学教授。
“很抱歉我来迟了，不过我也带来了相当重要的信息。阿波罗，这里现在安全吗？”
“你指的是？”埃尼奥特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可是第二会议厅，怎么会不安全？
罗斯主教指了指耳朵。
埃尼奥特会意，“午饭时间，不会有人来打扰。”对于这份有些无理的过分警觉，大家早已习惯了几十年。
此时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罗斯主教一个人身上。他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一圈，张了张嘴，稍微整顿了自己的思路，然后开口：
“相信各位已经能够猜到刚刚出了点小麻烦，不过在两位四骑士的帮助下麻烦已被轻松地处理掉了，这是预料内的事。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一件并非意料内的事，不过仔细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我强调一遍，这件事非常重要。我们自被召集起就被赋予了使命，直至今天我们仍然为了预言的那一天奋斗、隐藏、流血，我们知道这个世界本来的面貌也更加清楚什么才是极度危险的东西，我们一直在做我们认为该做的事，并从未怀疑过这有什么不对。你们都懂的我们本可以光明磊落，但目前的时代不允许这样。因为一直有人想利用我们的力量，支配我们的力量，他们怀疑我们，试图拆散我们，他们让我们在世人眼里被扭曲成是迷信的、愚昧的、邪恶的。想想看我们的组织在我们严以律己的要求下相安无事少年了？三十年？五十年？这已经够久的了。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一直相信这句话，所以我也在一直在调查，留心些从未有人留意的无关紧要的事。我不断问自己，他们究竟会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渗透我们，他们究竟渗透到了哪里？可不久前，他们却突然露出把柄，一场冒失的袭击和一条信息。相信你们都收到了，一条特殊的信息。”
“你说的就是这个？”埃尼奥特将一个画面调到大屏幕上满脸惊愕的问。
罗斯点了点头，频幕上显示阿拉伯数字，“1”。
会议室里只剩下沉默。
“意思是说魔盒从未发过这条信息，而是别的什么人用某种手段在我们的网络上发号施令么？”甩棍率先打破这沉默。
“下午对新人的演讲真应该由你来，罗斯。说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们你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斯特林奇催促继续说下去。
罗斯主教再次开口：“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请耐心的听下去。多年前，差不多是我们开始引起外界某些注意的时候，那个时候还用无线电。斯特林奇主教曾在会议上提出的《禁止外勤人员利用任何移动设备在公共频道发送垃圾信息》的报告。这一举动目的是为了防止我们存在于世的消息被发现，从那以后晚餐吃什么这类东西便消失在了骑士专用频道，但代号指令却保留了下来，因为每个代码后面都隐藏着不同的意思，即使不小心泄露也不容易被破解。这种方法我们沿用至今。不久前，当魔盒的实验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一只训练有素的佣兵小队像尖刀一样从背后突然出现，他们行动迅速并轻车熟路。而他们的目只有一个，那块石头，幸好我们提前做了些部署。很快那些袭击者被赶到角落，可情急之下他们中竟有人发送了一条信息，就在我们的骑士公共频道，用了一个不久前在驱魔时殉职的圣骑士身份，伯德?施奈德。信息内容为代号指令，一。我们抓住了他们，一共六个人，经查明是欧洲的雇佣兵。他们立即交代自己只是被雇佣的，不清楚这是哪里，更不清楚自己将要抢夺的是什么，当被问到他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时候他们集体指向队伍中的一个人。”
“我猜结果是那个人始终未开口对吧？”埃尼奥特有些嘲讽的意思。
“不，他开口了。他说你认识他，他只跟阿波罗?埃尼奥特说话。”
“这不是在开玩笑对吧？”埃尼奥特显得有些后悔。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他指名要见你。”
“我能发表下自己的意见吗？”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一个前额光秃的老人，是长老骑士的泰德。“我一直在想那条指令，可实在猜不出它是发给谁的，但我能想到的是只要有简单的设备并知到我们的网络就可以接到消息，如果这条指令很关键的话。我记得埃尼奥特主教刚下过命令对魔盒来的信息继续观察。”
“噢，我竟然犯了个错误。我看起来像内奸吗？”埃尼奥特耍了把冷幽默。
斯特林奇板起一张脸，“看来情况已经十分严重，给通讯台命令立即删除那条指令。”
“噗呵呵，噗哈哈”杰诺的身旁传来轻轻的笑声。
“你觉得这很好笑吗？”甩棍斜着眼睛看向对面的一个人。
“哦，呵哈哈，不好意思，我不是在笑这个。”他一边嬉笑一边说，“我在笑那些新人，他们这时候混进来却真不凑巧，尤其是那几个后来的。”
“谁都清楚那些新人有嫌疑，哈尔。你用不着过分强调这点。”经由骑士长开口，哈尔收敛了笑容，他有着长长的卷发，苍白的脸颊。没有笑容的他看起来冷冰冰的严肃。
哈尔站了起来，换了种语气：“派我去审问那个人吧，主教大人，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你还有其他任务，完成之后去总部向我报到。”斯特林奇当即回绝了他的请求，哈尔无奈的坐下。
“他们两位说的的不无道理，非要怀疑我们内部的话，最大嫌疑就在那些新人里面，其他人也并不是没有。反过来想却更可怕，是谁给了那个人地图？最简单的答案就是从那个死去的圣骑士身上，也就是说我们的人在外勤任务时有被监视的可能，也许一些死亡也被人暗箱操作。这是得到关于我们情报的最可行的途径。那条信息说不定就是为了扰乱我们内部，如果没必要我真的不想怀疑我们自己，那等同于怀疑我们的机制。有谁不是从新人测试一步步走来的？”埃尼奥特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没错二十几年来我们在世界的众多孤儿中精挑细选，培养他们教导他们，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成人，他们是上帝选中的使者。况且成为骑士的人也并非利益可以收买，而且我们的管理机制也很不容易渗透。”一个叫普林斯的长老骑士补充道。
斯特林奇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他犹豫了一会，说出了令自己都痛苦的话，“但几十年来却出过一个例外，那是导致命运之子失踪的根源。”
罗斯主教将脸埋在眼镜下，“是有过这么一个人，他的职位高到可以走进这间屋子，如果我没记错他曾经就坐在现在格罗伯纳骑士长那个位置，闪闪发光的明日之星。我没想到你会主动说到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