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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好像生来,从不对抗温

    一股气冲出门的景初直到跑下楼,才发现自己这身格格不入的装扮,软拖搭配一条卡通图案的阔腿裤,上身穿着件白T恤,因为打翻了茶杯,身上还溅到了茶水。

    “嗬,还真是一不小心走到了时尚前端。”

    景初自嘲一声,这穿着也不敢朝外面走,只能乖巧地坐在楼下小花园里,给人营造一种半夜下来散步吹风的假象。

    心有气,有不甘,目光却总是控制不住想往入门处看,每一次灯一亮,她的呼吸就跟着屏住,一旦出来的人不是陈修染,她便开始骂—

    “哼!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哟,小姑娘,在这里骂人可不好啊。”

    景初都没意识到自己身旁多了一个陌生男人,这男人猛地一出声,景初被吓了一跳。她慌忙起身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和家里人吵架了?”

    男人连着追问两句,还有那种上下打量的奇怪眼神,一下子把景初给恶心到了。

    这么晚,周围又一个人都没有,虽说是高档住宅区,也难免混进一两个流氓,短短数秒钟,景初就已经把眼前这个人设定为坏人了。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一步我就喊了!”

    该死。

    进来的时候没有看仔细周围,小花园就只有一个出口,还是在这个奇怪男人的身后,自己这边离外围还有一圈小绿植。

    跳过去,可以但是有摔伤的风险。

    她可是一个学画画的,不是学跳远的,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种危急关头,除了跳出去,她不知道正面突围会不会有一个好结局。

    想到这里,景初咬咬牙往外一跳。

    “喂!小姑娘!”

    “啊……咝……”

    陈修染从大门口走出来,听见的就是这两声,辨认出景初的声音后,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将蹲在地上的人小心扶起:“怎么了?”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线,伴随着脚上的疼痛,景初只觉得一阵阵的委屈和酸涩往外冒,哇地哭出声来。

    陈修染哪里遇见过这样的场面,景初说哭就哭的劲儿把他吓愣了,他只得将人抱在怀里轻轻哄着。

    男人从小花园里走出来,用手电筒晃了晃那一圈绿植:“这不是陈医生吗?小姑娘是你家的?这大半夜的不在家里待着在这边干吗?我也就是循例问一下,小姑娘就往外蹦。哟,看这哭的,摔疼了吧?”

    “王叔。”

    陈修染打了声招呼。

    来人原来是这个小区的保安,照例夜间巡视,没想到碰见景初一个人坐在小花园这里,上前询问情况,却把人家小姑娘给吓着了。

    “哎哎,陈医生,这是你的亲戚还是?这么晚了,别让小姑娘穿这么单薄一个人跑到这楼下来,容易感冒。”

    陈修染低头看了一眼缩在怀里的人儿,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表情平淡,可语气里分明藏着宠溺:“给王叔添麻烦了,我以后会提醒她的。对了,她是我老婆,以后在远景走动,还请王叔多照顾。”

    “老婆”两个字把景初怔得两耳直发蒙,她藏在陈修染怀里,僵硬得跟木偶似的,动都不敢动。他们只是订婚,还没领证结婚的,他怎么就在外人面前这么说呢?

    果不其然,王叔很是惊讶,毕竟陈修染住在远景的时间也不短,出入都是一个人,近段时间突然指纹信息多了一位姑娘,还以为是亲戚,没想到居然是老婆。

    “陈医生结婚啦!恭喜恭喜。”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带她上去了,辛苦王叔。”

    “好。”

    陈修染扶着景初的肩膀,低头轻声问:“能走吗?”

    方才看摔得不轻,也不知道这会儿能不能走得动。

    事实上,景初是真的崴伤了,即便能走,后面可能还会伤到筋骨。景初就是想着打肿脸充胖子,咬牙不承认,结果还是被陈修染给拆穿了。

    他蹲下身,把裤腿掀起来一看,脚肿起来了,还说没事没事。

    “你怎么就想着跳出来呢?还是你以为自己身手矫健?”

    “不是……”

    景初委屈地撇着嘴:“这么晚了,突然来个男的跟我说话,眼神也怪兮兮的,我觉得很害怕,所以想跑开。可是他把路口给堵住了,我就只能从边缘跳出来,谁知道……”

    “谁知道体重太重,蹦不高,所以扑了?”

    陈修染俯身抱起景初,往电梯口走去,难得开了个玩笑,就把某人说成了大红脸。

    景初缩在他怀里,双手无处安放,紧紧攥着放在胸口处,小声嘀咕着试图甩锅:“还不是被你气到失了智……”

    “你说什么?”

    陈修染没听清。

    可景初不想再说了。

    回到家里,陈修染把景初抱到床上,借着敞亮的灯光打量了一下她脚上的伤,皱着眉:“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内,你这个脚能蹦蹦跳就算是幸运的了。”

    “三个月?”

    景初瞪大了眼睛:“这么夸张的吗?我以前也崴伤过,上药酒一两个星期就好了。”

    “那也得看你伤在什么地方,现在你的脚完全不能用力,一着地就疼是不是?”

    “嗯。”

    “等我一下,我去拿药箱。”

    景初乖乖坐在床头,一动都不敢动,她看着肿处,完全想不到要三个月才能好透。接下来可怎么办?她变成瘸子啦!

    屋子里飘着一股药酒的味道,景初盯着帮自己揉脚踝的陈修染,见他手法娴熟,很是诧异:“你一个神经外科医生,还会治脚伤的吗?”

    “这点,还算基本吧。”

    “哦。”

    沉默只会让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景初抿紧嘴唇,看着这个男人为自己上药揉脚,不由得回想起一个多小时前的画面,那时,她是不是有点凶过头了?

    陈修染把药酒盖上,抬起头来时正好对上景初有些怔忡的目光,扫了一眼,发现她耳根通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景初回过神来,别开脸,不自然地开口道:“谢了,你快去洗手吧,不然满手味道你又要难受了。”

    这人可是有洁癖的,继倒了满桌子茶水让他收拾残局之后,现在大半夜又崴伤了脚,也不知道明天一早是不是有门诊时间,景初心虚得连头都不敢抬。

    “如果我有些习惯让你不舒服了,我会慢慢控制,早点休息,晚安。”

    门关上,屋子恢复平静。

    景初垂头看着肿成猪蹄的脚,慢慢缩成一团,把头埋进抱紧的膝盖间。

    陈修染是早班,一大早就到了医院,换好衣服便开始查病房。郭晓过来找了几次,都没有碰着面,经过护士站时提了一嘴,只是让护士小舒帮忙看着,若有见到陈修染,告诉他一声有事找,谁知小舒一脸神秘兮兮:“郭大夫,今儿可别惹我们陈教授了,他脸色沉得很呢。”

    “脸色沉?”

    一听这话,郭晓立马来劲了,他把笔往胸口衣兜一放,靠近护士台,挑着眉压低声打听:“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小舒敲了敲记录本:“上班时间,不能八卦。”

    “喂,不带你这样的,这可是你先开的头,怎么,挑起了我的好奇心,这就不负责了?”

    郭晓平日里性格好,小护士们也爱和他聊天,所以比起其他医生,八卦,他总是最先知道的那一个。

    “陈教授今儿不是早班吗?平时他都是踩着点到的,可今天足足提早了一个多小时,那会儿我刚换班,准备去食堂吃饭。”

    小舒抬手在眼下比画了一圈:“就这儿,都是黑眼圈,一看昨天就没睡好。这新婚夫妻不都是你侬我侬的吗?怎么到了我们陈教授这里,就变了。”

    “啧,小姑娘家家的,你懂什么?”

    郭晓往小舒脑门上推了一下,佯装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这新婚夫妇啊,晚上才有得忙,累是自然的事儿。行了行了,你赶紧工作,别忘了陈教授出现的时候知会他一声,我都找他好几次了。”

    “好。”

    陈修染订婚的事情医院里的人都知道个七七八八,说是未婚夫妻吧,私下里大家都默认成老公老婆,毕竟都住在一起了。

    也多亏了郭晓这个大嘴巴,给陈修染营造了夫妻恩爱的画面,断了不少小护士的念想,也省得别人私底下乱说。

    这会儿小舒说什么黑眼圈啊,一晚上没睡好,郭晓玩笑归玩笑,可他心里也知道,肯定不是因为那档子事儿。

    陈修染极少早到,还带着脸色,指不定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这边,陈修染结束查房,又跟实习生讨论了一下案例后,走到楼梯口听见有人叫他,转过头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郭晨,还有她旁边的郝子义。

    显然,对方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遇见陈修染,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尴尬莫测。

    “修染哥,好久不见。”

    郭晨是郭晓的亲妹妹,与陈修染也认识,小时候便喜欢缠在他身边玩,后来出去念书工作,联系便少了。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面。

    “来找你哥?”

    陈修染示意身后的实习生先离开,又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发现郭晓。

    “不是,我是带子义姐来医院看眼睛的,碰巧约了我哥吃午饭,修染哥,要不要一起?”见郭晨挤眉弄眼,陈修染瞥了一眼站在她身后从遇见起就一言不发的人,沉默了半晌,抬起手臂,借着看腕表的动作收回目光—

    “不了,我中午没空。”

    “哎哎,我说你这个人,手机怎么老是不接,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了。”

    忽然插入一道声音,眼见郭晓像风一样跑过来,直接横插在陈修染跟郭晨之间,也把郝子义那痴缠的眼神彻底挡住了。

    “手机落在办公室了。”

    郭晓背对着郭晨,动了动嘴唇,陈修染一眼就看懂是什么意思—快走。

    “杨主任正在找你,估计是有急事儿,快点过去吧。”

    撒起谎来能面不改色的,郭晓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这会儿连郭晨都探出头来,贴心道:“修染哥,你要是有事就先忙去吧,不打扰你。”

    “嗯。”

    陈修染点头,双手揣着衣兜转身离开,从头到尾,没有多看郝子义一眼。

    郭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换了张笑脸转过头来,语气里含着惊喜:“哟,郝大小姐,这是多久没见了?不是要在国外长居了吗?”

    早前接到妹妹郭晨的电话,说要来医院,问能不能一起吃饭,本来也没什么,可听到郝子义居然也一起,郭晓就慌了。

    郝子义和陈修染可是万万不能碰面的。

    两个人当初分开时的场景,现在想起,郭晓都觉得头皮发麻,现如今陈修染都有小画家了,郝子义偏偏出现了。

    “郭晓,好久不见。”

    郝子义款款上前,声线里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呢哝。与景初不同,郝子义常年练习芭蕾,身姿和气质都非寻常人可比。

    “下飞机的时候碰巧遇见子义姐,见她戴着墨镜,就多嘴问了一句,我这才知道她眼角膜受损。反正我今天要过来见你,就跟她一起了。”

    看着郭晨挽着郝子义的手臂,一派天真可爱的模样,郭晓只觉得头疼不已。

    “郭晓,他是真的很忙吗?”

    郝子义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眼底露出审视和寒意,明显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儿。

    郭晓微垂眼睑,摸了摸鼻梁:“修染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主任看重,常有案例要谈,忙起来哪有什么真真假假。”

    “是这样吗?”

    话虽是问句,但半点都不需要回答,郝子义口吻里的自嘲,别说是郭晓了,就连郭晨都听懂了,一时间,郭晨尴尬地松开手,下意识地朝哥哥身旁站了站。

    “时间不早了,你们还没吃午饭吧?走吧,一起。”

    “不用了,你们去吧。”郝子义转而看向郭晨,微微一笑像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谢谢小晨陪我来医院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