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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VOL.16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来高二年级教研组。前一次是和郑绯儿一起,为了作文竞赛的事。我低着头随着师太走了进去,偷眼看周围的老师,有异样和疑惑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投过来。

终于熬过了这长长的一段路到了师太的办公桌前。我抬起头来,却见师太额上不知几时添了豆大的汗珠子,她的手好似有些微微地发抖,“哗啦”的一声,她打开抽屉,好像从里面拿了什么药出来,一仰头,都没有和着水,就那么生生吞了下去。

我的余光可以看到郑绯儿在看我,眼神讶异。我咬着唇,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难过,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而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师太都没有理睬我们,我们三个人就这样一直在她的办公桌前对她行着注目礼,她却在兀自地写着教案什么的。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下午的天色渐渐地越来越黑,而我们三个人就这样直挺挺地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脚开始发麻,腿也开始发酸。

其间不时有刚进教研组的老师会好奇地把目光投向我们,我把头埋得低低的,郑绯儿也是如此,只有易晓溪,她始终仰着头,面目表情地看着前面。

正在我心里暗自思忖这样旷日持久的等待与沉默何时会结束的时候,师太终于“啪嗒”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她抬起头来看着我们仨,“你们三个还有没有谁要说什么?”

一阵沉默。

她鼻子里重重呼出了一口气,“这样吧,这是我的电话,晚上的时候,你们三个谁想打给我,可以打给我。”她说完便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串数字,如是重复着写了三次,然后一一交到了我们的手上。

“回去吧。”说完便开始整理教案,再也不和我们有任何对视,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她便站起了身来往教研室门口走了过去。

我用手紧紧捏着手上的纸片,一串数字,11位。我再抬起头的时候,就只看到师太远去的背影了。

那个背影,映在我眼里,真的很模糊。

晚上去食堂吃过饭,我和郑绯儿便回了寝室,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才发现忘记带钥匙了,她转头问我,“景默,你带钥匙出来了没?”

我轻轻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那个小狐狸在不在寝室。”郑绯儿鼻子里哼了一声,“但愿她在。”

走到寝室门口的时候,面的灯是开着的,郑绯儿推了下门,却没有推开来。

我皱了皱眉头,她疑惑地看了看屋子里亮着的灯,寝室门也没有上锁。“奇怪……”郑绯儿摇了摇头。

很明显,门是在里面锁着的,可是好端端的干嘛要锁门呢?

我的心突然跳得飞快,易晓溪,她在里面吗?

不知为何,我突然间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就这么傻愣愣地站着。

郑绯儿看了看我,她开了口,鄙夷的声音,“背人准没好事。”她的声调很高,我知道,她是故意要说给里面的易晓溪听的。

我用手不停地摩挲着刚刚在超市买的马克杯,不说话。

突然,寝室的门“哗啦”的一声开了。我猛地抬起头,寝室门口,是易晓溪那张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

目光后移,我看清楚了,她后面站着的,竟然是一脸紧张的周兴,他的目光与我相接,表情极其尴尬。

我突然觉得进退维谷,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走进去还是就站在原地。

正当我不知所措间,周兴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易晓溪让开了路,我亦是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身子,郑绯儿愣愣地扬起头看着周兴的背影,她的表情有些呆滞,眼神瞬间黯然下去。

走廊上好静,只听见时不时响起的脚步声。

真的好静,静到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解释一下吧,求求你。这声音越来越急迫,也越来越大。这声音是以如此一种渴望的姿态存在着。

可是易晓溪怎么听得见,她看了我一眼后,就转过身去。门敞开着,我却在刹那间失去了走进去的勇气。

突然郑绯儿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我随着她一起走进了寝室,而后,她砰地一声关紧了门。

“贱人!”随着寝室门的合上,这尖锐的话语横空响了起来,好像一个刺,扎得人生疼。我慢慢转过了头去,映进眼睛里的,是郑绯儿那充满鄙夷与嘲讽的眉眼。

易晓溪的眼神冰寒得彻骨,没有温度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你说谁呢?”

她说着话慢慢地站了起来,眼神直视郑绯儿。

郑绯儿扬起了下颚,她轻轻笑了一声,这声音此时听来非但没有半点悦耳的味道,却显得愈发的刺耳起来。

“谁贱就说谁。”郑绯儿一字一顿地说。

空气中的硝烟味道越聚越浓,浓得让人不能呼吸。

“说—你—。”郑绯儿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她将每个字咬得更重。

我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起来,我看向易晓溪,她已然眯起了眼睛。

我的心下一阵难过,这难过慢慢地盖过了这初始的恐慌,我走上前去拉郑绯儿的胳膊,“绯儿……”我轻轻地叫她,用眼神示意她到此为止。

她却一下甩掉了我的手,“你到一边去,景默。”她说。眼神里有着烦躁。

我没想到她会用这么大的力气,没加留神就被她甩得一趔趄。

她又轻轻笑着,“你没听清楚吗?”她的娃娃音此时听来有些骇人,圆圆的眼睛不再写满天真与无邪,她的眼神是如斯的陌生。

她又迫近了易晓溪几步,“那我就再说一遍……”她顿了顿这才继续接着说道:“我是说,你不仅是个贱人,而且是个小偷。”

她说完这句话便充满挑衅地看着易晓溪,“自己家里没有钱就用偷的吗?不过咱们还真是低估你……”她边说着边嘟起嘴,“你啊,不仅偷钱,你还偷人……”

我的头嗡的一声好似炸开了锅,我也不知道此时我为什么要掉眼泪,她说的人,明明并不是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也控制不住眼睛里的泪水,它们好似受到了某种召唤,潸潸而下。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我开始看不清楚眼前的易晓溪和郑绯儿的表情。

正当我焦急地用手背去擦拭那些讨厌的挡住了我视线的泪珠的时候,“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就这么没有征兆的传了过来。

寝室里的灯光很明亮,甚至有些刺眼,白炽灯将黑暗驱散,这样的光亮此时却让人觉得有些眩晕得不知所以。

灯光下,郑绯儿惨白的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分外的刺眼。

她的眼睛愣愣地直视易晓溪,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突然的让人措手不及。她显然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生成这个样子,一时间寝室里静极了,只听得见郑绯儿桌子上kitty猫闹钟的滴答声。

我站在原地用眼角的余光看向易晓溪,她的侧脸仍旧是那么的苍白美丽,很平静。她的眼神像一泓波澜不惊的春水。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好像是一个没有谜底的困局一般,身在其中的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在一切一切的面前,只能束手就擒。

“景默。”寝室的门突然被推了开来,打破了此间的宁静。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是隔壁寝室的女生,她显然也嗅到了气氛不对劲,尴尬地冲着易晓溪和郑绯儿笑了一下,很勉强,不过郑绯儿眼中的恼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只是一刹那,她便又变回了以往那个我熟悉的郑绯儿。

郑绯儿捂着脸咬着嘴唇坐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易晓溪打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隔壁寝室的女生在问过了我一些卷子上的问题后,便表情古怪满腹狐疑地走了。

寝室里只剩下我和郑绯儿两个人了,我等了好久,她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一时间所有的喧嚣又变得静默起来。我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绯儿,你没事吧?”

她没有抬起头,却大力地晃着脑袋,“景默,你都不帮我,你算什么朋友?”

可是我到底该帮谁,我从心里相信易晓溪不是那种人。

易晓溪一直都没有回来。今天晚上没有人去关寝室的窗帘,柔和的月光洒落一室清冷。

我打开手机,显示屏的光有些刺眼,时间显示已是凌晨2点多了。易晓溪的床位空空的,她依旧没有回来。

“景默……”郑绯儿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她的声音很轻,却并没有一点儿困意,我突然意识到其实她并没有睡着。

我“嗯”了一声,可是她那边却没有了动静。我等了好久她都没有再说话,她欲言又止的话将我带人了沉思,我听见时钟的滴答声,这声音在暗夜里格外明显。

就这样大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东边的天空渐渐地泛起了些许的晨光。我翻了个身,看了下手机,已经凌晨5点多了。

易晓溪彻夜未归。

我的心突然就那么抽紧了一下,然后“腾”地就一下子坐了起来,翻身下床,匆匆地穿上了衣服便奔了出去。

天刚蒙蒙亮,校园里还很安静,早晨的空气很清新,放眼望去,却是四下无人空旷得很。出来的太着急穿少了衣服,我冷得有点打哆嗦。

心里很着急,冷飕飕的寒风灌进衣服里,有那么一刹那,我突然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其实我并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可是我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校园里找了好久,却是连半个人影儿都没有看到,最近几天天气降温的厉害,地面上有薄薄厚厚的冰,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还是会觉得心有余悸。

就这样徘徊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光景,我叹了口气,还是觉得先回寝室再说,说不定,她已经回来了。这样想着,又不自觉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绯儿……”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看了下时间,确定她应该起来了之后,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可是没有人回答,我有些疑惑,推了推门,门竟然没有锁,我的心不知怎么地怦怦地跳得飞快,打开门,眼前的情景让我一时间束手无策。

站在门口,我看见郑绯儿对面是一个大概10岁左右的小男孩,此时郑绯儿正抓着那个小男孩的手腕子,那小男孩圆圆的大眼睛却少了乖巧,有些贼溜溜的感觉。

郑绯儿听见我开门的声音,即喊道:“景默你快过来!”

我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就跑了过去,“怎么了?”“他……”郑绯儿用手指了指眼前的小男孩,“他是贼,是他偷的钱,他是小偷……”郑绯儿的声音里多了紧迫,“快,打110报警,是他偷钱。”

她边说着挟制小男孩的手又用了些力,尽管是严冷的北方冬日的清晨,她的额角竟然渗出了大大小小的汗珠。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脑中的意识却是清醒得紧,“好……好……”我一边忙不迭地应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按键的手却在兀自抖个不停。

我边按着手机上的键边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还没等我松一口气的时候,我的目光突然瞥到小男孩的手插进了衣服的口袋里。

“啊……”我不禁失声低呼,来不及多想,一个转身一把抱住了旁边的郑绯儿,后背上传来一阵疼。

闭上眼睛前的一瞬间,我看到郑绯儿大颗大颗的眼泪和那小男孩翻窗子出去的背影。

只是一切都慢慢地模糊了起来,意识亦开始不清醒。然后,我就跌入了那无边的黑色梦境之中。

好像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很久,到处都是无边的黑却没有任何的光亮,我心里觉得害怕,四下里寻找,却终究是一无所获。

突然耳边响起了叫我名字的声音,声息像是有了生命,饱含着一种张扬又隐忍的感情。

那里面交织着担忧,失措,恐慌,悲伤,还有那么一丝丝我说不清楚的感情在里面。

那是谁的声音?我仔细地聆听,那是谁?到底是谁?我慢慢试着去移动好似灌了铅的步子。

我的意识开始清醒过来,我勉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苏洛那幽深的眸子!

他看见我睁开眼睛,眼中温情涌动,“景默,你醒了!”

也许是医院的灯光太过刺眼从而带给了我错觉,他的眸子里竟然有亮晶晶的东西。

我挣扎了一下想坐起来,后背上传来的疼痛却让我不自觉地*出声,我疼得一阵哆嗦,身上的虚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我又重新倒回病床上。

看着我龇牙咧嘴的样儿,苏洛眼中的那抹温柔不知何时又悄悄地隐匿起来了,他开口,“叫你不老实,别动……”我侧过头,原来左手在打着点滴。

“我没事。”

他没有回我的话,却埋下了头,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说:“景默,我让他们都回去了。”

这是继“小药瓶事件”后我们第一次触及这个敏感的话题,不过此时的我,心里却平静了许多,我“嗯”了一声,此时才意识到鼻子里又被塞上了那恼人的明胶,我不禁皱了眉,“这……”

“是鼻子出血了。”

“怎么会?”我一脸的不解。

苏洛也皱了眉头,神情无可奈何,“是郑绯儿晕倒了后,头撞在了你的鼻子上。”

“她晕倒了?”我越来越觉得不解。

“嗯。”苏洛点头。

他的表情很无奈,“小偷用刀子划伤你后背的时候,她晕了过去……”他顿了顿,“她晕血。她摔倒的时候,头撞上了你的鼻子。”

我愣了下,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景默……”苏洛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也突然变得冷冷地。

“是好笑嘛。”我嘟囔道。

“你可不可以别总让自己受伤?”他的话听起来充满责备。

我却没有答他的话,我把头转到了另一边,窗子外一片白茫茫,外面又下雪了,也不知道是今年冬天的第几场雪了,寒冷的天气将忧伤放大,让人觉得无力抗拒。

我望着窗户外的一片白茫茫开了口,我说:“我不是病孩子。”

我回过头来的时候正触上苏洛愣愣看向我的眼,那细长的眼睛,然后我听见他说,“景默,我从来没觉得你是病孩子,你是让人心疼的女孩子。”

我眼中热流涌动,我非常不争气地想,纵使这一刻让我死去,我都觉得心甘情愿。

我想我应该煽情地说点什么,可是我说不出口,闻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恼人的味道,我说:“我不想住院。“

苏洛愣了愣,“你等着,我去问问医生。”

几分钟后他回来,“景默,两个选择,一是老老实实在医院静养,二是景老师回来前的这段期间,你都要住在我家养,不过要听我的话。”

“选吧。”末了,他摊了摊手,神情间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选二。”我说,心里怦怦地,着实跳得厉害。

VOL.17

我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后背的伤并不太严重,只是当时的确是吓住了,加上我的体质弱,所以最少要再调养一个星期,出院的那天,苏洛便帮我和学校请了假,然后把我直接接回了他的公寓。

在家里闷了两天后,苏洛便放松了对我的看管,他允许我每天上一个小时的网。还细心地帮我把笔记本搬到了床上来。

我打开电脑,便迫不及待地登录了QQ,掐指算了算,已经10多天没有寂小欢的消息了。

QQ登录上的一瞬间,我竟然有些紧张,我以为那个可爱的嘻哈猴的头像会一蹦一蹦地跳起来,然后传递过来寂小欢的消息。

可是却只是我以为,它没有跳起来,它灰灰的,如同一片死寂。我愣愣地看着那个头像,自言自语道:“也许是她忙,也许,也许下次登录便会有她的消息。”

第三天苏洛已经去上班,我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真没想到他照顾起人来很细心,我的身体康复得很快,除了每天晚上必须看到喻婷有些让我觉得郁闷外,其他都很好。

第七天,我依旧没有收到寂小欢的消息,网络就像那深邃而神秘的静海,她是这深海里的一尾小鱼,我也是,陌生的我们短暂的相遇,海水太深,我们还没来得及从陌生变得熟悉,就被海水模糊了双眼,再也找不到彼此。

我用颤抖的右手操纵鼠标,删掉了那个文学网站上我所有的文章,连同她的留言。

确定后,一切都变得空白,然后就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也许本就是什么都不曾存在过。我想,我再也不会上这个文学网站,再也不会登录这个QQ。

关于索洛寞的消息,全部清空,就像我们从未遇见一样。

因为这场赌,她还是输了,她很懦弱,所以她只能选择消失。

“索洛寞……”我边用鼠标狠狠地点着屏幕边叫自己的名字,“你真是个笨蛋。很笨的笨蛋。”我用力咬着唇,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突然“嗡嗡”的声音从桌面上传过来,手机振动了起来,原来是有电话进来,我快速关上了电脑,吸了吸鼻子,把手机凑到眼前看了看,是郑绯儿的号码。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接了起来。我没说话,那边是她小心翼翼的声音,“景默……”

我“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隔了好半天,她再次开了口,“景默,对不起。”

她突如其来的“对不起”让我有些失措。

“你哭了?”她问。

“没有。”我用手背擦了一下脸颊。“没有,有点感冒而已。”尽量让语气显得云淡风轻。

“景默,谢谢你。我知道你是把我当朋友的,那天晚上我太激动了,真的很对不起。”她的声音真诚恳切,我心里有些感动,便轻声安慰她。最后她说起了期末考试:“苏老师给我们划考试范围了。”

“下周就期末考了啊。”我掰了掰手指突然想起下周三就是期末考试了,而第一场就是语文。我的脑海里不自禁地浮现出那天教研室里的情景。

冬日的午后,阳光并不刺眼,苏蝴蝶说,这次的期末考,与作文竞赛的名额直接挂钩。

正当我暗自思忖着,郑绯儿突然问我:“景默,你划好考试范围了么?”

“没有。”

“那你现在去拿书,我已经划好了,我告诉你。”电话那边,郑绯儿的声音甜美柔和,听得我心里一阵温暖。

“嗯。”我点了下头,“你等等,我去拿语文书。”

“不着急。你不用担心啦,苏老师说,这次的考试题就从所给的范围中出,只要认真复习,一定可以拿个不错的成绩。”

“景默,我们一起加油。”

“好。”

就这样,这个慰问电话打了有一个小时之久,郑绯儿耐心地帮我指出了复习时应该注意的重点和非重点,我放下电话的时候,手机已经变得有些烫手了,这温暖就这样自掌心,一路流进了我的心底里。

合上语文书的瞬间,我抬起头望向窗外,我想,在这样的寂静冬日里,虽然一份友情凋谢了,可是另一份友情依旧在以一种凛冽的姿势怒放着。

而我所求从来不多。

去医院做复查时苏洛帮我请了假。复查结果还算是不错,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女医生在检查完了我的伤口后,点了点头道:“恢复得很不错。不过还是不要沾水。”

她肯定的话语终于扫除了苏洛脸上近半个月的阴霾,我侧过头,看见苏洛如同孩子一般的笑了,随后他很自然地用手摸摸我的头,“总算可以向景老师交差,虽然不能说是毫发不伤,但也算健健康康了。”

他的话让我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来,在那一瞬间我又情不自禁地湿了眼睛。最近好像变得特别爱流泪,我只能把它归咎为生病中的人都会变得有些脆弱。

跟着也放了特赦令,苏洛终于同意了我周一开始上学的请求。

我背着书包用钥匙开寝室门的时候,正是第二节课的上课时间,想着寝室里应该没有人在,我在书包里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寝室的钥匙。

就在这时,寝室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抬起眼,我看见面前站着的易晓溪。

她看到我初始很诧异,不过转瞬即逝,眸子里盛满的却是明显的欣喜。“你好些了吗?”

“嗯。”我点了点头,心下有些喜,这是我们自“吵架”之后的第一次对话。

易晓溪低下头,默默地拿过了我手里的背包,我并没有拒绝她的好意,随着她进了寝室。

只是我们一直保持着一种静默的姿态,并没有和对方说话。

之后她并没有再开口,我也装作无事一般的整理着自己课桌上的东西。只是会偶尔偷眼看向她,我看见她伏在桌子上,在认真地填写着一个什么表格之类的东西。

等了半天她依旧没有开口,“今天不上课吗?”我明知故问。

“是我没去上课。”她头也没抬地应道。

她的话让我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转过身看着她伏案的背影,我用手一遍遍地摸索着手上的东西,好半天,我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你为什么没去上课?”她听到我的话,背影明显地僵了那么一下,然后她站起了身来转过头,看定我的眼睛,“景默,我要搬出去住了。”

“搬出去?”

易晓溪点了点头,肯定我听到的是真的。然后转身从书桌上拿起了一张纸,“这个就是我今天要签的合同。”

我一字一顿地开口,“你为什么要搬出去住?”

没有躲避,她只摇了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寝室熄灯太早了,马上就要到高二下学期了,我想在晚上的时候多看几个小时的书,这样在外面住就方便一些。”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下来,“而且这样我就可以和颜时住在一起,顺便可以照顾他。”她的表情突然黯淡了下来。

“颜时怎么了?”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那男孩子苍白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心下一阵不安。

她却没有答我的话,只留了一个无声的背影给我。

“你一会儿要出去吗?”我望着她的背影问。

“嗯。”她点了下头,“我要进城去和房主签一下合同。”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她犹疑了一下终于点了头,“好。”

就这样辗转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找到了和那家房主约定好的“紫苑”茶坊的2号桌。

我们到的时候那个房主还没有到,大概半小时左右的光景,他终于现了身。

他坐在我对面的时候,我悄悄打量了他一会儿,他穿着深灰色的棉服,帽檐压得有些低,不够明亮的灯光下,他的面容看不真切。

可是我却觉得他有些许熟悉的感觉,可是暗自地想了好久,仍旧是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喂,景默,我们走了。”易晓溪突然叫我的名字,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他们已经签好了合约。

“好。”我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她侧过头来问我。

我摇了摇头,“没,只是觉得刚才那人很熟悉,可是又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我皱着眉头又兀自想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易晓溪抬起手腕看了下表,“不早了,景默,我们快回去吧,要不然会赶不上最后一趟回去的公车的。”

“好。”我点头应道,索性就不再去想,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跟上了她。

我们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我看了一眼时间,高一年级的学生早就放了学,高二和高三年级的学生们自然在与晚自习拼搏着,因而校园里显得空旷而又静谧,却也因为人影的稀少而黑漆漆的有几分怕人。偶尔听见风的沙沙声,我们都不自觉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正当我们两个人一心往寝室楼赶的时候,我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景默!”这声音里有着掩也掩不住的惊喜。

这样的黑暗让我心下不自觉地有些骇然,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回过头去。

眼前站着的男生竟然是周兴!我上下打量了他几圈,然后又看了看旁边的易晓溪,周兴的脸上有着几分尴尬,而易晓溪则是一脸的平静。

我把身子往旁边靠了靠,回过头和易晓溪说,“我去旁边等你。”易晓溪看了看我,她的脸上显出欲言又止的模样,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正在我转身的时候,周兴的声音突然再次从身后传来,这次,他的声音很坚定,他说,景默,我是来找你的,我有话和你说。

他的话让我迈开步子的脚又停在了原地,我迟疑了一小会儿,却还是慢慢地转过了头。

不知何时,易晓溪已然朝寝室楼走了过去。偌大的校园里,只剩下我和周兴两个人,天真的很寒冷,冷冽的风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的疼。

我们就这样面面相觑了好半天,他不开口说话,而我在等他开口说话。

“景默,我要走了。”他的声音低沉。

他的郑重让我嘴里的话脱口而出,“什么叫你要走了?”

他的眼睛在刹那间变得亮晶晶的,“景默……你已经好久没有和我说话了。”

他的话让我有瞬间的愧疚,自从我决定要对他决绝一点儿后,确实都没有再理睬他了。

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什么,便只好低下头不作声。

过了好半天,我抬起头问,“那你要去哪里?”

“维也纳。”他轻轻吐出了这三个字,“去维也纳学经济,那个音乐的故乡。”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迷离起来,“可是我并不想出国。虽然那里一切都很好,可是没有你。”

“哦。”我突然间有些语塞。

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他的眼神黯然下来,他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景默,我送你回寝室吧。”他说完就在前面大步地迈开了步子。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马上就紧随着他的步子跟了上去。

这条路很短,不一会儿的功夫,女寝楼下明亮的灯光就已经在眼前了。

“景默……”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一般他才继续说下去:“周三考完试,我想和几个要好的朋友开一个送别的party,地点就定在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晚上7点,你会来吧?”

我抬起头望着他的脸庞,他说到后来,话语底气不足,却又掩饰不住的期待。

我看定他的眸子,也许是他眼睛里这希冀的光映射到了我心里面来,让我于心不忍,在犹豫了几秒钟后,我坚定地点了头。

不过一个点头,他却笑了,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般。

我推开寝室的门走进去的时候,只有易晓溪一个人在寝室里,她转过头看了看是我,就轻轻冲我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他……他要去维也纳了。”我说,一句简单的话让我说的磕磕巴巴。

“哦。”她淡淡地应了一声,而后就低下头不再说话。

“你……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她平静地答道,那是一种无所谓的淡然,显然不愿意多谈。

她的平静反而让我情绪激动了起来,我几步走到了她的眼前,“你都没有想法的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易晓溪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沉默,有时候,我觉得她那欲言又止的眼神竟然像极了景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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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她,眼前的易晓溪与记忆里的她渐渐地重叠,然后再慢慢地分开。那初始张扬的眼神与此刻忧郁的眼神相碰撞,充满了如此强烈的反差。

时间滴答滴答一分一秒艰难前行,她不说话,我也不作声。有种在深海中未明方向时找寻灯塔的迷茫,终于,易晓溪开了口,她直视我的眸子,“景默,你知道吗?”她顿了顿,“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未必是真实的,就算用心去听,也有错的时候。”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寝室的门。

寝室里空荡荡地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仔细揣摩着她刚刚答非所问的话,一时间依旧有着不能知其所以然的迷茫与莫名恐慌。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上午的第一科考语文,我心不在焉地转动着手中的圆珠笔,因为已经把苏蝴蝶给出的范围看了几个来回,这第一科,我心里还是比较有底的。

可是卷子发下来的时候,我就发现,除了少部分的题目是在所给的复习范围之内,其余的题目都是很陌生的。

心里暗暗叹气,考试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心里便清楚的知道,这科算是考砸了。

浑浑噩噩的一天,因为第一科考得不是太理想直接影响了我后面几科考试的情绪,所以一天下来,只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些诗词,数字和“a,b,c”摧残得焦头烂额了起来。

考完最后一科的时候已经是快晚上六点了。十八点的冬日天空已经明显黑了下来,有稀疏的星子在苍穹眨眼,那些微的亮光就顺着走廊干净的窗子映了进来,一时间让人觉得内心柔和。

走出教室的时候正巧遇到从隔壁教室考试出来的郑绯儿,她看见我,急忙笑脸盈盈地奔了过来,她边喊着我的名字,眼睛弯成了月牙,“你考得怎么样?”

“很一般。”我冲她耸了下肩,然后继续低着头往前走。她看出我的情绪不是太好,也默默地跟在我的一边不再说话。

“其实……我也考得很糟。”下楼梯的时候,她再次开了口,然后似自语似的:“苏老师只从给的考试范围中出了一小部分的试题,也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我急忙安慰她道:“没事没事,咱们考的不好,别人也一样不好,大家都一样不是。”

她“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考都考完了,要过个愉快的寒假不是,从现在开始,我们都别提考试的事了好不?”

我点了点头,“嗯。”突然听到有人叫我。我闻声转过头去,就看到了周兴大大的笑脸。他冲着我嘿嘿笑了一下,然后就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梯快步来到了我的身边。

“景默,你还记得吧,今天晚上7点的聚会?”

“我又没失忆。”我说。

我语气有点坏,他的眼神却没有从我的脸上移开,“景默,我是来接你的。”

接我?我脸上有些赧,却不知道说什么。

“7点?”郑绯儿疑惑地侧过头看我。

“嗯。”周兴象征性简短地应了一声后却并没有解释些什么。

我暗自皱眉,生怕周兴的漫不经心让郑绯儿心里��舒服,转过头,我急忙说:“是他要去维也纳了,想在走之前和大家吃一顿饭践行。”

“你要去维也纳了?”郑绯儿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周兴,却没有回我的话。

她惊异的表情惹得周兴一头雾水,“是啊。”

“哦。你要去维也纳了。是马上就要走吗?怎么没有和我……不,和大家说?”她的话突然变得幽幽的。

我斜过脸看着旁边的郑绯儿,她的眼神里写满了落寞,我锁着眉头看着她,心里却越来越不解。

“你要去维也纳了……”郑绯儿幽幽的话语声再次响起,似在问询似在低低地自语一般。

我看着郑绯儿,轻轻地叫她的名字,“绯儿?”

她好似大梦初醒一般的哆嗦了一下,她抬起头,我惊讶地发现,她竟然红了眼圈!“绯……绯儿,你怎么了?”好半天,我才结结巴巴地问出口。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压低了头,却不答我的话。

当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景默,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快速地说,然后“蹬蹬”地下了楼梯。我望着她的背影,她没有再回过头来。

她离开了好久我依旧觉得迷糊,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迫近了光亮似的,却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景默……”周兴在身后叫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便撞上他认真的眼神,“我们现在就一起去吧,好吗?”他说完就一直盯着我看,等待我的回答。好半晌,我点了头,“正好我有一些问题也想要问你。”

VOL.18——出版前发到的章节

周兴家的司机送我们到紫苑的时候我抬起手臂看了一下时间,差一刻就7点了。

我们进去的时候里边的人并不多,过了一会儿,人便陆陆续续都到齐了,我四下打量了一下,来的也就是和他经常在一起的几个男孩子。

时针慢慢滑向晚上七点的时候,包间的门被再一次推开,我抬起头来看见了易晓溪。

我愣愣地看着她走了进来,她依旧是一脸的平静。她走过来的时候笑着和在座的几个男生打了招呼,我侧过头看她,她笑得很勉强。

“坐在我旁边吧。”我扬起脸轻轻地冲她说了声。

她闻声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走了过来。

刚刚周兴不知道接了谁的电话便焦急地赶了出去,所以此时包厢里暂时冷场,我用杯子倒了绿茶,眼角的余光瞥向易晓溪的时候,我觉察到她亦是有些心不在焉。

包间的空调开得很足,可是我还是觉得发冷,我隐约地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包间的门被再次推开,我下意识的看过去,这次进来的,是周兴。

他脸上的表情沉静如水,与刚刚和我一起来时的神采飞扬截然不同,我不知道他出去的这半个小时发生了什么事,他几步走过来坐在了我身边,我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什么都不问。

因为周兴的低沉,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却还是意料之中的奢华,席间,周兴不停地敬每个人的酒,就这样喝了几个来回,到最后他已经有了明显的醉意了。

时针指向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桌上已经是一片狼藉了。来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走了,易晓溪最先走,到最后,只剩下了和周兴要好的两个男生,还有我。我留到了最后,是因为让我心里已然忐忑地想了几个晚上的疑问。

我安静地坐在一边,没想到的是他们三个人竟然又叫了几瓶啤酒对吹起来,我耐着性子等他们三个人将最后的一瓶酒灌下去,时针已经悄然无声滑向了凌晨。

“景默……”周兴的声音已经有了明显的醉意,顿了顿他又说道:“我送你回寝室。”

我点了点头,“好。”

我们四个人走出“紫苑”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周围的店铺都已经打了烊,只有紫苑前面的霓虹闪烁得分外妖娆。

我走向周兴家的车刚要拉开车门的瞬间,周兴在后面突然开口,“景默”,他用手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广场说:“景默,我们去那边广场的喷泉边吃蛋糕好不好?”

“蛋糕?”我皱眉,同时对他的突发奇想有些难以理解。

他认真地点头,狡黠地冲我眨了眨眼睛,随之从车子的后备箱拿出了一个很大的蛋糕盒子,“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皱着眉不说话,他便冲我笑,“你是不是在想,我一定是蓄谋已久的。”

随即自嘲笑道,“没错,就是这样。今年你的生日我怕是不能和你一起过了,所以想提前和你一起吃蛋糕,毕竟这个习惯已经维持了五年了。”

旁边的周兴已经将蛋糕放在了喷水池旁边的地面上,此刻的他,正蹲在蛋糕的旁边,拿着打火机一根一根地点亮刚刚插上去的那些蜡烛。

我静静地看着,漆黑的夜里,烛光闪烁,与夜空中星子的光芒交相辉映一般,可是不知怎地,我心里突然觉得一阵阵的难过。我就这样静静地望着旁边的他,光亮映亮了他俊秀的脸庞,光亮忽明忽暗的映上他的脸庞,他脸上的线条轮廓分明,他真是一个好看的男孩子。

突然他直起了身子,转过头来,“好了,景默。”他说着话就朝我望了过来。

我来不及躲闪,眼神与他相接,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我一根一根地数过去,正好17根。天气冷得紧,可是蹲在这明亮的生日蛋糕旁,温暖却一路直抵了心底。

盈盈的烛光中,我发着呆。

“景默……”旁边的周兴叫我的名字,声音却有些沙哑,“这就是我们的17岁吗……”他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我隐约地听清了他的话,却读不出其间的味道。

我没有应声,因为我的心里也在暗暗地想,这就是我们的17岁吗?

我们的17岁,到底可以说是怎样的一种色彩,为什么我描绘不出,也看不清楚?

最后一根蜡烛燃尽了的时候,广场上又暗了下来,周兴小心翼翼地切了一块蛋糕拿给我,我接过来,就势坐在后面的喷水池的沿儿上,我用小叉子一点一点地切着那融入了蜡烛眼泪的漂亮蛋糕,他坐在我的旁边。我们默不作声。

广场上有寒冷的风吹过,呼啦啦作响,身后的喷水池里的水也不知疲倦似地流着,广场上静悄悄地,午夜的静谧衬的这世界瞬间冷清起来。

少顷,周兴突然问道:“你和郑绯儿是很好的朋友吗?”

我“嗯“了一声,心里有些纳闷他的问题。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然后用打火机点燃,“啪”的一声响后,烟雾缭绕。

“我走了之后,你要照顾好你自己。不要相信耳朵听到的,甚至眼睛看到的也有可能是假的,要用心去感受。”说完他深深吸了一口烟。

这话好熟悉,我蹙眉,才想起来,这话易晓溪同样说过,我歪过头,我想,如果我今天不问,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问了。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怎么又去追易晓溪了?”

他扬起脸看我,眼神里充满了讶异的神色,他左手掐着的烟,冒出微弱的零星火光。

“花心大萝卜!”我大声地冲他喊着,这声音在午夜的广场上显得格外明显而又刺耳。

“景默,你是在吃醋吗?”他突然眼神邪气地盯着我看。

“吃醋?”我重复他的话,“什么吃醋?”

他看着我,暗夜里,只听得见周围冷冽的风声呼呼地刮着,身后的流水声哗啦啦地响着,却没有说话声,我们两个就这样默默对视了好半天。

周兴掐灭了手上的烟头,“景默,其实易晓溪和我在一起,只是一场戏而已。我不过是趁人之危!我是个小人!”

“其实景默,那次你拒绝了我之后,我面子上下不来,当时她男朋友的心脏病犯了急需用钱,她找到我帮忙,为了挽回面子,我便要求她假意和我交往,毕竟能追到校花,面子上总会挽回几分。”

“她没有办法又着急用钱,就只好答应了我,可是我知道景默,其实她最难过的,不是别人怎么看她,而是你误会了她,可是她因为感激我借钱给她,一直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也一直默默地承受着所有人的误会。我对不起你,景默,我也对不起易晓溪。都是因为我这自私的虚荣心作祟。”

原来是这样!

“她百口莫辩的时候,一定难过极了!”说到此处,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

那个晚上,星光稀疏,零星的星子却明亮,它们眨着眼睛,好像一副很悲伤的样子,看着夜空下,一个叫做景默的17岁女孩为了没有用心去解读友情而痛苦失声。

不管是哪一种姿态,不管是哪一种声音,都在轻轻吟唱着苏醒的琴瑟和重生的笙箫。

凌晨两点三十分,周兴送我到寝室楼下。

我走到寝室门口的时候,发现里面没有关灯,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我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然后,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是属于易晓溪的声音。

我就这样静静地与她对视了好半天,“对不起……”我说,“我都知道了,周兴都告诉我了。”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话音在颤抖。

短暂的沉默过后,我看到她红了眼圈,她说,“没关系。”

她走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要是真觉得对我愧疚,就来帮我的忙。”

“什么?”我问。

“帮我找到我的索洛寞。”她说的很随意,“逗你的啦,你连索洛寞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找。不过我一定会找到她。”她说完这句话,又开始忙不迭地在电脑前晃来晃去。

随后她的话声又传了过来,“我的qq被盗了,该死的贼!怎么办,我还欠人家五百元呢!”她的声音听上去焦急得要命。

我终于攒足了所有的勇气才开了口,“你说,索洛寞,你是个被忧郁荼毒的太深的孩子……”

我一句话一句话地重复着,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哽咽,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美好的东西我留不住,所以眼泪只好流下来。

我望着易晓溪,她在听到那些话的瞬间呆滞,她呆呆地转过身来,定定地与我对视,眸子里的光却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我看见她无声的三个字。

她说,“索洛寞。”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流泪,以这样一种脆弱而又茫然失措的姿态,我在她的眼泪里一点点动摇。然后,我听见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三个字发出声音。

她说,“索洛寞。”

“谢谢你,寂小欢……”我说,“原来你一直都在。”

暗夜里,隐匿的星子眨巴着眼睛,你知道吗,这一刻我有多欢喜……

在这寂静的夜里,我终于找到了关于友情的那段神话与美好。

并将它留在此刻……

接下来的周末便是我的生日,景卓也快要回来了。

那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赶,一路上我都在想景卓看到我时会是什么样子,是极度的兴奋吧,我们已经一个月没有相见。可是当我走完28级台阶,在家门口按了半天门铃还没有人应的时候,心里的兴奋马上被沮丧所替代,景卓竟然没有回来!

我心里想着不能就这么傻等在门外,于是我开始摸索着找钥匙,可是找了三个来回都没找到,我心里暗叫糟糕,我忘记带钥匙回来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做过景卓会失约的这个设想,根本就没有!

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犹豫了一下,我拨通了景卓的电话,那边的音乐响了好久,电话才被接了起来。

“爸,我是景默。”我听到那边有点吵杂的声音,似乎是在医院或者什么地方。

“默默啊,实在是抱歉,爸爸这边有点急事,你先在家里等爸爸一会儿,好吗?”景卓的语气没有我想象中的兴奋异常,反而似乎有一丝不耐烦。

“我,我没带钥匙,”我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而后那边便没有了动静,吵吵嚷嚷的声音过后,景卓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没带钥匙。”我只好重复了一遍。

“好,那你先在家门口等我,记得不要乱跑,我忙完就回去。”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中传来的嘟嘟声让我怅然若失。好半天,我才恍然过来,按掉了电话。

我看着手上的表,时针滴答滴答的分秒艰难地前行。我从将近中午等到了天已经擦黑,可是景卓还没有回来,我有点着急,犹豫了好半天,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我冷得有点发抖,只好再次打电话给景卓。

那边传来的背景声依旧是原来的那样,我心里顿时委屈起来,可怜兮兮地说,“爸,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的景卓好像和医生说着些什么,他和我说话明显的心不在焉,“默默,我这里有些忙,你在家门口等我一会儿,我办完事情马上就回去。不要乱跑,天黑了。”

又是这句!我心里无名火骤起,“知道了。”我生硬地甩出这三个字,便按掉了电话。

他竟然忘记了我的生日!

这样的事实打击得我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到了台阶上。

时针一分一秒地过去,快到晚上八点了,景卓还是没有回来。因为一直坐在水泥的楼梯台阶上,此时身上一阵一阵发寒。没有地方是永远为你敞开的,比起寒冷,这个意识更让我心寒。

我酝酿了好半天鼓足了勇气,我甚至想好了每一句应该如何的措辞,这才按下景卓的号码。

接通了!我刚要张嘴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话那端传来的却是那终年一成不变的声音,这女声我听了这么多年,依旧那么不厌其烦,她说,“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他居然关机!把我晾在门外挨了四个小时的冻后,他一声不吭地关机了!!我“啪”地一声合上了手机盖。心里压抑已久的委屈却突然找到了出口,来势汹涌,瞬间将我淹没,脸上像被刀一刀刀划着,撕裂开一个又一个伤口。

下过28级台阶,我来到了楼房的外面才发现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雪来,今天冬天好像格外寒冷,也数不清这是今年冬天的第几场雪了。

因为刚刚下雪,地面上的积雪并不是很厚,只是薄薄的一层素白,可是尽管如此,地面上依旧是很滑,我小心翼翼地走着,一小步一小步,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或者,根本就是没有地方可去。因为下雪的原因,马路上的人越来越稀少起来。外面还真是冷极了,经过一家KFC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蹭暖气。

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我在书包里掏来掏去,然后十分挫败地发现钱包也落在了寝室里。

太挫了!我心里沮丧得要死。肚子开始造反,从中午开始,我已经一天滴米未进了。

摸着瘪瘪的肚子,我心里的委屈漾成一片,这就是我17岁的生日吗?

我四下里张望了一阵子,有很多父母带着孩子来吃饭,一家其乐融融的场面看得我有些失神。

正当我有些恍惚的时候,我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我能坐在这里吗?”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个大约30多岁的女子。我上下打量她,她有精致的眉眼,白皙的面庞,头发显然是经过了精心打理的,卷发显得她妩媚而又动人,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因而让人一时间猜不出她的年龄到底是多少,只是觉得是年轻而又美丽的一个女人。

原来人满为患,只有我的对面有空座位,想了想,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在我对面坐下来的时候,我的肚子再次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如果可以,我真想掐住它不让它在这儿给我丢人。

突然她把眼前的餐盘向我这边推了推,把一个没有动过的汉堡摆在了我的眼前,微笑着道:“饿了就吃吧。”

我对陌生人的态度一直很防范,但是她的微笑和话语里的亲切瓦解了我的武装,我也奇怪,自己非但不讨厌她反而从心里生出几分亲切来。

好半天,她温柔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如果我女儿在身边,也应该是你这么大的年纪了。”

“你女儿不在你的身边?”我不由自主地接了话茬,忽而意识到自己这话问得实在不妙。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她的头发挡住了脸庞,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不过我想,她一定很爱她女儿。

好半天她才再次抬起了头来,眼圈红红的,她用手把餐盘往我这边推了推,“一起吃吧。”

也许是受了眼前食物香气的蛊惑,也许是受了她温柔话语的鼓励,我看着她柔和的目光,拿起了放在眼前的汉堡。她不吃东西,只是望着我笑,笑得眼睛弯弯的,一脸的慈爱,那是只属于母亲的笑容。而在我的记忆里,这样的笑容一直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