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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我也是受人之托。这么说吧,听说这个人挺不容易,父母双亡,身边也没什么亲人了。你就留着他在你这儿做吧。如果费用有困难,我每月给你打过来,你给我个帐号……”

    “别别别,老大,你尽管放心,你说话了,我立马就得办。这样,我明天就把他请回来。”

    “那就拜托了。另外,这事儿别让岳昆仑知道,诗人嘛,要面子。”秦佐说话时已站起身来,他绕过老板台,走过去拍了拍张连锁的肩膀,然后便往外走去。李欣和铁牛等人随在其后。张连锁拦住铁牛道:铁牛,别的不说了,以后路过这儿,一定过来玩,我亲自陪你。”铁牛冲他咧着嘴笑笑。便走出去了。

    张连锁低下头琢磨着,一时竟忘了送客。秦佐的出现确实太突然了。他慢慢走回到老板台边上,看着秦佐喝过的杯中残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秦佐在狱中的阴影像一片云朝他头顶上飘过来,只片刻功夫,张连锁就想不起太阳长什么样了。

    在回别墅的路上,秦佐告知同车的李欣和铁牛,以后不要再去步步高夜总会露面了。从和张连锁的简短谈话中,秦佐感觉到张连锁并未在夜总会见过自己。他对张连锁很反感,这个人义气不足,阴毒有余。在狱中虽不算个什么角色,但却经常陷害犯人,连管教都讨厌他这点,但又不能不用这种人监视犯人。一句话,张连锁在管教和犯人之间都很臭,但臭,亦有其臭的市场。秦佐在狱里曾教训过他几次,但是狗便改不了吃屎的本性。好在他并不敢与秦佐为难过甚,故,秦佐也就懒得理他。但他左边的肋骨至少有两根是被豹子和小宝等人在其熟睡后用被子蒙住身体跺断的。在狱里,这种私刑俗称闷山药。那个事儿,管教查了多日终未能“破案”,最后不了了之。张连锁为此住了两个月院,出院后与管教的关系也有所疏远。他的肋骨毕竟是有数的。

    第二天下午,岳昆仑被通知去见张连锁。当他站在张总面前时,发现张总看着自己的目光是那么复杂和浑浊,简直就像一个吃素的人在盯着一堆拥挤的头蹄下水……岳昆仑感到了紧张,却不能去问。当张总告诉他晚上回来上班,并由以前每天的30元工资涨至50元时,岳昆仑真的不知这是为什么了?便怔怔地问了一句,也仅是这一句。

    “别问了,这个世界上的为什么太多了,恐怕把咱俩剁成肉酱也说不清楚。就这样吧,今天晚上你就回来上班吧。”张连锁说完,冲岳昆仑摆摆手,便把脸扭到别处去了。

    岳昆仑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后,在路过吧台时,他看见几名值班的服务员在冲他笑。出于礼貌,岳昆仑也朝他们笑起来。但他又发现,当自己笑起来时,对方却全都闭紧了嘴不笑了。他迷惑地朝吧台走过去想看个究竟,但却不由得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来吧台里并没有人……岳昆仑最近开始出现幻觉,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和影像甚至在他醒着的时候便在他的脑海里或者眼前闪现。他虽然知道这跟吸毒有关,但还是感到了恐惧。

    晚上,当岳昆仑那个可有可无的节目结束以后,他被一名不曾谋过面的兄弟请上了停在夜总会外面的一辆轿车,事前,他被告知有位姓秦的先生在车里等他。

    秦佐带他来到一处看上去档次很高的酒吧。秦佐让主管安排了一间雅座,而李欣和铁牛等人皆在外边的厅里等候。

    秦佐点了两份鸡尾酒和几盘时令小吃,两人边饮酒边谈起来。

    “昆仑,按说吸毒的人是不沾酒的。”秦佐道。

    “说实话,不想活那么久。”岳昆仑看着秦佐,坦然道。

    “为什么?”秦佐问。其实他对吸毒的人很了解,这种人根本谈不上什么定力,毒瘾一旦犯了,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尽管搞到毒品,而其他一切都是为此让路。秦佐在介入毒品生意前亲身感受过毒品的魔力,但他只是要对此尝试一下,并无意其他。所以,在刚感觉到了上瘾后便不再摄入。但就是这十余次吸食,已让他感受到了毒品的魔力和心瘾的张力。由此他清楚这种东西会让一切正常的意念化为乌有,最终会令人变成疯狂和完全的陌生。但如果严格控制摄入量,并定时吸食,那么情况又会完全不同,也就是说有一个维持量的问题。但几乎所有的吸毒者都做不到这一点,因为维持量不会给人带来渴望中的刺激感,那么就会逐渐加量,而到了注射的程度时,这人就该完蛋了,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岳昆仑没有回答秦佐的问题,而是很直接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觉得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儿,但我说不清楚。”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就是我刚才问得。”秦佐点燃一支烟,坚持着问道。

    “……自从我父亲去世以后,我母亲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有许多阴影我怎么都摆脱不掉。以后我结了婚,但是,一切都很无奈。我也尝试过,试图去像有些人那样撕破了脸皮去生活,但我又发现我根本就做不到。我挣不断那根绳子或者说是底线,也就是人们通常说得良知……”岳昆仑沉重地叹了口气,似乎不想再说下去。

    “你母亲,她怎么样?”秦佐问。

    “也去世了,四年多了。”岳昆仑神经质地搓着自己的手指。

    “讲讲,你是怎么吸上毒的?”秦佐问,口吻十分恳切。岳昆仑左右环顾着,看样子不想谈及这个问题,但最后还是下决心讲了出来。

    原来岳昆仑在四年前嫖过一次娼,那时他已经离婚了。那个女孩儿,岳昆仑是这样称呼她的,而不愿意用鸡这类字眼儿。那个女孩看上去很单纯,岳昆仑是在路上被她拦住的,她说他母亲得了癌症,在医院里等钱用,没办法,她只能出来做。说这话时,女孩儿哭得很厉害。岳昆仑信了她,带她回家过了一夜。第二天就把自己所有的积蓄5万块钱交给了女孩儿,并且亲自把她送上了火车。在车站,岳昆仑发誓以后会像兄长那样对待她,并绝不再碰她的身子。而女孩也哭着发誓说以后再不干这种事情了。岳昆仑一直目送着火车开出了视线。他当时觉得这个女孩非常伟大,为了救自己的母亲,做出了极限的牺牲。而岳昆仑给了她5万块钱后也觉得良心上得到了一丝安慰。他在走出车站时,心里想着女孩把钱交给医院后,她母亲会得到相对妥善的治疗……但没过几天,岳昆仑就在一个饭馆里见到了这个女孩,她当时正和几名男人在喝酒,岳昆仑上前质问她,可她居然说不认识岳昆仑,并唆使那几个男人动手打了岳昆仑。

    “那是我母亲刚去世不久,我的心情非常烂,又摊上了这么件事儿,我觉得我的精神快崩溃了,又正好碰上有人向我兜售毒品,就这么抽上了。”岳昆仑口气沉重地讲了这个过程。

    “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在街上拉客的女?”秦佐苦笑着摇摇头。

    “我以为我挽救了一个灵魂,可没想到掉进地狱里的那个人原来是我。”岳昆仑自嘲地笑笑,独自饮了口酒。

    “昆仑,你准备一下,过几天我就送你去戒毒。”秦佐道。

    “……戒毒的费用很高,再说也未必戒得了,我试过几次都失败了,那个滋味儿你想像不到,太痛苦了。秦先生,你跟我说说秦佐吧,我们分手的时候,还都是孩子。这一晃,几十年都过去了,他也不在了……”岳昆仑的声音充满了伤感和空旷。秦佐从身上取出那张发黄的照片递给岳昆仑道:是他吗?”岳昆仑接过照片看起来,渐渐地,他的眼睛湿了……照片上,少年秦佐牵着点点的手,田间小路,阳光下的向日葵……

    “是他,小佐子,这是点点。”岳昆仑深情地抚摸着照片,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从酒吧出来,秦佐把岳昆仑送回家。分手时,秦佐让李欣给岳昆仑拿了一万块钱现金作为生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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