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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林中空地上,豹子和小宝将一瓶白酒喝完,又打开了一瓶。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对着瓶口喝,瓶里的酒又下去了一截子。皮猴子这时已不再用枪对着小宝,他站在一边抽着烟听他俩说话,但枪仍握在手上。

    “你用钱也不是干别的,是给你妈治病。就这个事儿你跟大哥说,跟弟兄们说,谁能不帮你?你真不该动那东西。”豹子的话里带着气,也带出了更多的伤感。

    “你怎么知道的?”小宝扭过脸问。

    “刘丹都跟我说了。”

    “……大哥养着那么多人,谁家没个难处?再说大哥这些年没少帮我,我实在张不开口了。豹子,别说了,这么说起来没个头,心里更难受。干活吧。”小宝道。豹子叹了口气,又喝进一口酒,他把酒瓶放在地上,从腰后拔出枪来,上膛,然后怔怔地看着小宝……

    刘丹在客厅里没见到秦佐,这时他听到从健身房里传来一声惨叫,她知道秦佐又在折磨自己。便快步走了过去。

    健身房内。秦佐赤着上身,被手铐铐着双手,眼睛上蒙着黑布正从地上挣扎着往起爬。铁牛和一名马仔戴着拳套把他再次击倒。李欣站在角落里抽着烟,掉着眼泪。门开了,刘丹走过来,她对刚站起来的秦佐叫了声大哥,便忍不住抽泣起来。李欣上前为秦佐打开手铐,秦佐一把扯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他看见了刘丹,心里不禁往下一沉,他冲刘丹点点头,然后走出屋去。

    刘丹和李欣跟着秦佐走进客厅,李欣倒了杯红酒递到秦佐手上,秦佐在沙发上坐下来问道:有事儿吗?”刘丹忍住哭声道:大哥,小宝是为了给他妈看病,他妈得了尿毒症,活不了多久了……”刘丹说到这儿又哭出了声。秦佐干了杯中酒,然后瞪着空杯发起呆来。

    “大哥……”刘丹轻轻地哀唤一声。

    “小宝真的是用这个钱给他妈看病?”秦佐的嗓子哑了。

    “是。大哥,小宝他妈的病你也知道,再不换肾就活不了了。”刘丹道。

    “他为什么不跟我说?”秦佐盯着刘丹问。

    “他说大哥养着那么多人,如果大家都张口……他也是急了。”

    “浑蛋。”秦佐骂一声。

    “大哥……”刘丹喊。

    “大哥……”李欣喊。秦佐抬头看看李欣:给我倒酒。”李欣接过酒杯倒酒。高脚杯中的红酒渐渐蓄满,秦佐忽然挥手将酒杯打飞,李欣的白色睡衣上骤然溅上了几片猩红的酒渍,像血……秦佐把头埋在手掌里,他的心疼得发抖,和小宝相处的一幕幕像电流一样通过他的脑际……

    秦佐在一监的老大位置也不是固若金汤,有不少人都在冷眼窥视着他。监狱是个特殊的场所,在这里,人最本能,最原始,最残酷的一切都会赤裸裸的展示出来而不用添加任何装饰。犯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人类中最复杂的。有的管教这样感慨道:你就是生在监狱里,又在那里生活了一辈子再死掉,只要你不是犯人,就永远别想弄清楚犯人是什么东西。”这句发自老年管教嘴里的话必有其站得住脚的道理。

    秦佐自己恐怕都记不清有多少这样的镜头了。一名犯人举着铁锹朝他头上拍下来,小宝以更快的速度抡起一只凳子砸在这名犯人的头上,血流如注,犯人倒下去,铁锹落在秦佐的脚下。七八名犯人一拥而上将小宝打倒,穿着各种鞋的脚把小宝踢得满地翻滚。秦佐满脸是血扑入撕打。铁牛、豹子等人手持各类器械冲进监舍……真的记不清有多少次这类的混战了。小宝扑倒在秦佐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抵挡着雨点般落下的棍棒拳脚,直到多名管教冲进监舍……

    阳光下,秦佐和小宝、豹子、铁牛等人带着三大件械具在空地上示众。

    雨夜,秦佐和小宝等人绕着空地被罚跑步。一名管教喊:还有五十圈……”秦佐回头对小宝气喘嘘嘘地说:兄弟,以后再有事儿躲着点,不能回回都有你啊。”小宝亦气喘如牛地道:那不行,我的风格就是这样,人可以死,旗不能倒。”秦佐甩甩湿透的头发骂一句:狗屎。”两人笑着继续跑去。雨,越下越大……

    小宝和豹子看着地上绕着的纸钱,眼睛里都积满了泪水。小宝缓缓喝尽了瓶中残酒,然后将瓶子在一块石头上猛地摔碎道:豹子,转告大哥,我对不起他。再转告弟兄们,别学我的样。告诉刘丹,下辈子,我小宝还是她的人。”小宝说罢,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豹子,他想笑一下,但没能做到,遂把脸转了过去。

    豹子把装了消音器的枪举起来,将枪口对准了小宝。他流着泪道:兄弟,对不住了,下辈子咱们还是兄弟……”豹子的手机铃声这时忽然骤然响起来,他一惊,低下枪口,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接听:……知道了,我知道了。”豹子挂了电话,一瘫坐在地上,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他随后把头埋在两只弯曲的胳膊里,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像还了魂似的站起身走到小宝跟前,小宝怔怔地看着他。皮猴子也有点懵了。豹子把一双泪眼盯在小宝脸上,忽然出手左右开弓抽了小宝两个大嘴巴,这才嘶哑地道:小宝,是大哥的电话。”

    “大哥?”小宝疑惑地嘟哝道。

    “没事儿了,走吧。”豹子使劲擦了把眼泪,又给了小宝当胸一拳。

    “大哥怎么说?”小宝仍盯着问。

    “上车再说。”豹子转身欲走。却响起皮猴子的一声低喝:别动。”两人止步,扭头看着皮猴子,只见皮猴子手持两把枪,对准了他俩道:豹子,接通李欣的电话,我得问问。”豹子无奈,掏出手机拨号,然后把手枪贴在皮猴子耳朵上。

    “表姐,是我……知道了。”皮猴子离开手机,手里的枪口也垂下来。他冲豹子道:对不住,兄弟这辈子只对李欣一个人负责。”

    几人上了车。豹子打火,在空地上调头,朝原路返回去。

    天边的曙色正在悄悄扩散。越野车驶上公路,绝尘而去。

    车内,小宝给开车的豹子点根烟递过去,两人苦笑着对视一眼。后排座上的皮猴子已然昏昏入睡。

    上午,刘队长和乔娜等人来到东桥看守所提审发子。

    “跟贺明联系的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刘队问。

    “不知道。老七在电话里就说了几句话,完了就走了。发子的语气相当诚恳。”

    “……那个袁梅梅是什么人?”刘队问。

    “是个坐台小姐,她是我给老七介绍的,这我承认。别的我真不知道。”

    “你再好好想想。”刘队的口气里流露出明显的失望。

    同一时间,华北和岳婷在东桥饭店控制室里看监控录像。屏幕上斑斑点点,雪花纷飞,根本看不清什么。”

    “太模糊了。”华北嘟哝一声。

    “设备早就不行了,可这是老板的事儿。”旁边的主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