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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并不介意,”我说,“是歌者,不是歌。”

他凝视我,只笑不言。

我取笑他,“你仿佛有大喜的信息要告诉我。”

他一拍手,“对了。”

左文思喜孜孜道:“今天五点正,我在楼下等你,我给你看我新设计的衣裳。”

我见他这么热心,不好推他,微笑说:“我又不是宣传家,给我看有什么用。”一边扒饭盒子。

“你可以做我的模特儿。”

“我?”我张大眼睛。

“你这个可爱的人,多次开口,总是心不在焉地反问:‘我’为什么这样没有信心?”

我腼腆地笑。

“他那么注重我的一举一动干什么?”

“你太畏羞。”

我实在忍不住,又来一句:“我?”

我们两人相对哈哈大笑起来。

我害羞?不不不,没有这种事。在外国,我的作风比最大胆的洋妞还要大胆。不知怎地,对牢他,我的豪爽简直施展不出来。

他说:“一言为定,五点正。”

“喂!”

他向我眨眨眼,开门出去。

我感叹地想,他竟对我有这样的好感,女人对这个岂有不敏感的,立刻觉察出来。

小老板推门进来,声音带着惊喜,“那是左文思吗?”

“是。”我承认。

他坐在我对面,“我们想请他设计一连串的运动装,配合欧洲的市场,他一直没有答应。”

“是吗?”我礼貌地点头,并没有加插意见。

小老板说下去,“这小伙子真有窜头,看着他上来,开头不过是工学院的学生,课余跑小厂家找些零零碎碎的工作,不计酬劳,功夫周到,脑筋又灵活,老板们一瞧,比名家更妥当,便正式启用他,不到十年间,被他弄出名目来,现听说开了门市。”

“是的。”

“你同他是好朋友?”小老板问。

“不,很普通的朋友。”

“他的名字在欧洲也很吃香。”

“帮帮忙,看他几时有空,请他吃顿饭,那几套运动服就有着落了。”小老板满怀希望。

我只好微笑。

“左文思三个字可当招牌卖,”他又咕哝,“不过这人不爱交际应酬,一切由经理出面,我抓来抓去抓不到他。”

原来真是一个名士。

“他的出身神神秘秘的,听说是个孤儿,只有一个姊妹相依为命,如今也嫁得很好,两姊弟总算熬出来了,他们父母在天之灵也会觉得安慰。”

小老板有上海人的特色,一句话可冲淡分开十句来说,却又句句动听。

我问:“在这个城里,是否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的事?”

小老板笑了,“当然不是,只限于知名人士。九姑七婶的事,又有谁会关心?”

“谁算是知名人士。”

“举个例子,左文思便是,而我就不是。”他笑。

“是吗?为什么?有什么界限?”我好奇起来。

他狡狯地说:“但如果我去追求某个小明星,也可以立刻成为名人。”

“是吗?”我不置信地问。

“当然,否则你以为小明星有那么吃香?”

我恍然大悟。

“韵娜,你这个人……实在天真,不过不要紧,在香港住下来,慢慢学习,一下子就惯了。”

我笑起来,“我并不是纯洁的小女孩。只是风格不同,尚待适应。”

“这我不知道,但我晓得你是个好会计师。”

他出去了。

我用手撑住头。

看样子在这里是做得下去的。做得下去便做下去,从头开始,认识新的朋友,抬起头来,朝向阳光。

我握紧拳头,为自己突然而来的发奋噗嗤笑出来。

五点正,左文思在楼下等我。

本来不想与左文思进一步做朋友,但是经小老板一番言语,我觉得他真是个人才,不禁佩服他起来,态度便有显著的转变。

“出发吧。”我拉拉衣襟。

“这是你唯一的大衣?”他取笑我。

“嗯。”我说,“怎么样,看不顺眼?”

“我想打扮你,”他装一个手势,“你是这里唯一没有被颜色染污的女人,我可以从头到尾将你改观,我有这个野心。”

“当我是白纸,供你涂鸦?”我把手插在口袋中。

“来,上车。”

“我以前也嗜打扮。”我说。

“最怕不懂穿而偏偏又自以为会得穿的女人,”他说,“索性不会穿倒不要紧,品味是后天性条件,先天条件是有现代的面孔与身材。”

“啊。”我张大眼睛。

“现在流行的租眉大眼,你都有。”他说。

“我这眼睛鼻子长在面孔上已有二十多三十年了。”我笑。

“小时候一定没人说过你漂亮是不是?现在轮到你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