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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姬娜很有交际手腕,立刻坐下与文思倾谈,说及他厂里的事,好叫母亲听着,有些分数。

我便帮着菲佣开饭,幸而父亲今日不在家,少两只眼睛盯住文思看。我真不知什么地方来的勇气邀请他来,又不知他哪儿来的勇气,居然赴约,不过心里却有股满足。

趁母亲不在意,我问他:“不是说没心理准备?”

他想一想说:“这次不来,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你已经先走一步,我不跟上来,太没意思。”

文思对拉杂成军的菜式,赞不绝口。家里很少这么热闹,姬娜牌话盒子里出来的资料又新鲜又好笑,闹哄哄的,恐怕妈妈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气氛。

文思约八点多告辞,又是忙工作。

母亲候他一出门,坐下来便夸奖他,“真是斯文有礼,而且长得也好,还有自己事业,韵娜,有这样好的朋友,如何不告诉我?”

姬娜抿着嘴笑。

我说:“不是以第一时间告诉你了吗?”

母亲咕哝地说道:“姬娜也是,这等事也不向我通风报讯。”

我警告她:“别太紧张,才是普通朋友。”

母亲像是故意不要听见。“我只有你一个女儿,当然全心全意在你身上,将来结了婚生孩子,我代你照顾。文思有没有兄弟姐妹?他家长爱不爱小孩?依我看,有条件的话,多生几个也不妨,节育节育,这一代的人都爱叫节育,其实孩子才好玩呢……”她兴奋得团团转。

开头我与姬娜都莞尔,后来觉得母亲的快活中有太多凄凉的意味。

大概是真的寂寞了,不然不会渴望抱外孙。还有一个可能,她大概也以为女儿这一生与正常家庭生活是无缘了,此刻忽然冒出一丝新希望来叫她看到,立即乐得手足无措。

我黯然。

姬娜伸长手臂打个哈欠,接着她也告辞。

母亲缠着我问东问西,我一概都推不知道。

她说:“赶明儿我得到文思店里去做件衣服。”

“他店不做你那种尺码。”我扫她的兴。

“胡说,我是他的什么人?他现裁也得为我缝一件。”

我想像母亲穿上“云之裳”之模样,我不禁疲倦地笑了。

每日身体碰到床总奇怪怎么会睡得着,结果还是堕入梦乡。我联想到有一日死神降临,一定也使我疲倦不堪,身不由己地闭上眼睛,跟着他走。

第二日中午我没有外出,在办公室内吃饭盒子,利用多余的午餐时间来查看电话簿。

这一区的小型工厂并不很多,我在找有关连的名称:有两间滕氏,一做五金,另一做纸业,打电话去试探过,老板都不是滕海圻。

莫非他对我撒谎?又似乎没有必要。

我必须要知道他的来龙去脉,我得保护自己,不能老站在暗地里等他来摆布我。

“我再查海字……海威、海乐、海美、海光、海耀,手都翻倦了,打到海东的时候,那边的女秘书说:“哪一位找滕先生?”我一时没料到会顺利找到线索,呆了一呆。

“喂,喂?”她追问,“哪一位找滕先生?”

“哦,”我连忙说,“我们是宇宙文仪公司,现在特价八折。”

“我们不打算置什么。”她回绝。

我立刻放弃:“我下次再打来。”

黄页上注明,海东做的是进口皮货。

皮货,他做起皮货行来。什么货色?箱子手袋?抑或是毛裘?

曹老板走过来见到我怔怔的,马上表示关注,“韵娜,我已叫人立刻把左文思的设计做几件来试穿——怎么,你不舒服?要不要回去休息?”

我回过神来,“正做明年报税表呢,休息?”

“可恶的税局,人类的大敌。”他握紧拳头。

我问:“曹先生,你可听说过海东皮业么?就在这条街上,过去十个号码。”

“海东?海东?”小老板专心思索,“有,厂主姓滕,这个姓不多有,所以我一直记得,”他得意洋洋,“他做很奇怪的行业,将整张皮草进口,转售店家,等于做布匹一样,对我们这一行没有影响。”

“新开的厂?”我问。

“有五六年了,”小老板疑心,“怎么,拉你跳槽?”

“不,有个朋友想到那里去做,叫我替她打听打听,我想你消息一向灵通,或许知道这位东主。”

“滕某?”小老板沉吟,“他本来并不是做这行的,他一向做建筑生意。不过人是活络的,聪明的老板自然都对伙计好,不妨替他做一年半载,吸收经验。”

我点点头。

“不过,你这位朋友若是女孩子,就得劝她当心。”曹先生神秘兮兮的。

我抬抬头。

“这位滕先生,可风流得很呢。”曹先生探身过来,静静地说。

我强自镇静,“你也不过是听说而已。”

“什么!秘闻周刊上都写过他的故事。”

“秘闻周刊的记者也要吃饭,没法度,生活是大前提,只好到处搜资料来写,未必是真。”我笑得很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