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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_第7节

    安亲王和山阴公主也在聊家常,安亲王提到小世子嬴淳硕的种种趣事,逗得山阴公主咯咯直笑。申贵太妃听见山阴公主笑声,心里暗恨,皇帝登基亦有十多年,她使尽了手段也不能被封为太后,后宫中山阴公主和她极不对盘,处处和她作对……

    “姐姐,姐姐!”

    贵太妃猛然回过神来。

    “姐姐可是身体不适?宣御医来瞧瞧?”淑太妃担忧地问道。众人听见淑太妃问话,不由都看向申贵太妃。

    “哦,不必,无甚大事,劳妹妹挂心。”申贵太妃忙笑道。

    山阴公主眼睛在申贵太妃身上扫过,又淡淡扫过中间的主位,嘲讽之色微现。

    申贵太妃立刻觉得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太后的位子是她的大心病,如果今天她是皇太后的话,就能坐在万寿宫的主位上。而现在,她只能和淑太妃一样居侧。她正欲开口,外面传来了宫监的传报声:圣驾到。

    众人一齐站起来行礼:“吾皇万岁。”

    雍德帝跨进来,抬一抬手:“平身。”坐上主位:“渤海郡王上了本子,因病辞了今晚家宴,不必等了,开宴罢。”

    “遵旨。”众人又重坐下,丝竹此时才慢响起来,宫娥斟酒,众人先敬了皇帝万寿,再敬了两位太妃万福。端阳大长公主辈分最高、年纪最大,是两位太妃的大姑子,也受了敬,连皇帝也陪了一杯。

    宴席一开,宫女内侍们捧着玉碗金盘送上来,因皇帝先前有了圣旨:家宴菜要做得清爽,不可奢靡。一显皇室有德,二来也清一清肠胃,年节里大宴小宴不断,珍馐佳馔也都吃得嘴里发腻。

    第一道菜是“炒什香”,特大的黄豆芽,形如如意,配了黄花、木耳、冬菇、冬笋等十样蔬切丝,取了“万事如意”的口彩,才作为第一道菜来压桌。皇帝尝了尝,点头不语,这便是满意了,侍膳的宫监方松了一口气。接着菜品流水一样的上来,蜂窝豆腐、竹节鸡盅、烧素鸡、姜芽口蘑丁炒虎爪笋、蟹黄扒芥兰……都是些别致菜肴,颇得调羹之妙。

    忽然上来一道红烧鲍脯,雍德帝一皱眉头:“朕先前有旨,家宴不用这些山珍海味,是谁如此大胆?”

    下面李才人急忙离座叩首:“启奏官家,臣妾家中有亲戚远游归来,送进了一篓鲍鱼,并一张菜谱方子。鲍鱼不易保鲜,兼之那方子难得,臣妾便想着趁今日做了,进给官家、太妃并诸王、公主们都尝一尝。”

    雍德帝颜色稍霁:“你起来罢。”

    “谢官家隆恩。”李才人起身归座,众人先看那道红烧鲍脯,只见晶莹凝脂色如琥珀,皇帝舀起一勺稍尝,鲍脯滑软鲜嫩,里面的鲍鱼圆心嫩似溶浆,竟如蜂窝豆腐一样。

    “好。”皇帝称赞了一声,众人也纷纷说好。

    端阳公主笑道:“这红烧鲍脯鲜滑浥润、柔溶欲化,是怎么个做法?倒让我学一学。”

    李才人面有得意之色,赶紧趁热打铁:“启禀公主,倒是有些费事的。鲍鱼过大过小都不要,只要发足后小汤碗一般大小的。将簇新的羊毛手巾在鸡汁里煮透待凉,再用手巾将发好的鲍鱼分只包紧,放在文火上慢慢烤嫩,看汤汁收干时既可。”

    “这也不算什么,比这费事千百倍的也吃过,不过鲍鱼难得,新鲜的又更难罢了。”端阳公主不以为意。

    “既然合公主的意,那臣妾便嘱咐家人,每远游归来便给公主进些鲜鲍鱼,如何?”李才人急忙说。

    “倒麻烦你。我也不好占你的便宜,回头先叫人给你家送钱过去罢。”

    “臣妾可不敢收,公主是官家的姑母,是臣妾的长辈,孝敬是应当的。”李才人喜笑颜开,嘴里急忙应承。

    “李姐姐前次还说我不知礼,未进宫便称呼‘官家’,怎么今天也不知礼起来?”申才人忽然插嘴。

    李才人脸色一白,只有皇帝的正妻、中宫皇后才可以称端阳公主为“姑母”,才可以在家宴上以晚辈自居,她仗着皇帝宠爱、今晚又得了风头,才这样说话,想既拉近和端阳公主的关系,又无形中提升了自己的地位。本以为后宫中自己最得宠,和山阴公主的关系也算融洽,不会有人来弱自己的风头,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申蕊,生生削她的面子。

    “申妹妹此言差矣,我不过是想着……”

    “礼不可废,纵然李姐姐的鲍鱼得了公主欢心,也不该如此忘形。我虽然才进宫没几天,也知道天家规矩森严、不可轻触,若我言辞过分了,还请李姐姐包涵。”曦雨若在此,一定会感慨,宫廷真是一个吃人的怪物,本来稚气犹存、天真烂漫的申蕊,进宫才不过半月,眉目间便隐含了怨毒。

    “哪里,妹妹言重了……”李才人强笑道。

    “行了,这是皇室的家宴。”申贵太妃沉声:“李才人失言有错,蕊儿也有不当,此事不该你开口,即使官家、哀家都不说,难道位分最高的张昭仪不在这里吗?昭仪,你虽性子温婉,也该管管她们,没得扫了官家的兴致。”

    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昭仪慌忙站起来,懦懦告罪。

    皇帝“哼”了一声,全场皆静。

    “张昭仪且先坐吧,这本来不关你事。”还是端阳公主打了圆场:“李才人口误,申才人不过说两句,大节下的,官家也别放在心上,她们服侍官家,没功劳也有苦劳了。”

    气氛缓和过来,家宴继续。荣亲王、安亲王故意说起安王世子嬴淳硕的聪明可爱之处,嬴淳硕是“淳”字辈唯一的一个男丁,又和他父亲一样身体虚弱,更成了皇室捧在手心的宝玉明珠,一提起他,连雍德帝也有了几分笑意。觥筹交错,烛影摇红,殿堂中逐渐热烈起来,见主子们轻松地说笑,服侍的人们也放松了几分。

    忽然“呯”地一声响,一边的仙鹤铜灯倒在地上,宫女跪落在地请罪。

    “官家恕罪!官家恕罪!奴婢万死……”宫女跪伏在地,浑身颤抖,语气中带了泣音,不敢哭出来。

    “怎么回事?你不要命了?”陈堰上前责问。

    “奴婢走神儿了,官家恩典放奴婢们出宫看灯,奴婢当值不能去,想起她们说起的始祖灯楼,就恍惚了起来……奴婢万死……”宫女不停叩头。

    陈堰大惊,正欲命人拖她出去,皇帝沉沉的声音已传来:“你说什么?始祖灯楼?”

    确认今年从宫中运出去的灯楼上绘的是始祖扶苏后,雍德帝并未大怒。下令彻查,派遣内侍向负责的臣子和工匠们问话。内侍到达时大臣工匠们正乱成一团,明明在灯楼上绘制的图样是女娲造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始祖扶苏?内侍问过话便回禀到了御前,雍德帝也很平静地下旨,罚了大臣和工匠,但并不是重责。至于那座灯楼,则继续放在那里,该放多长时候就放多长时候。

    一应事情处置完毕,已过了家宴的时辰,自然是不欢而散。

    端阳公主和荣亲王、安亲王先出宫去,圣驾自然也回了紫宸宫,诏命张昭仪伴驾。李才人心中暗恨,申蕊仗着是申贵太妃的侄女,才进宫没多久便如此嚣张,今日若不是她,伴驾的就是自己了。她脸上却带着笑意,和宫嫔们行礼道别,回自己居处去了。

    申蕊亦辞了出来,对着李才人远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方也回秋风楼去。

    “主子,咱们也回吧。”殿门阴影处走出橘儿扶着山阴大长公主。

    “狗咬狗,一嘴毛。”山阴公主嗤笑,不屑地甩甩袖,想起今晚的事,又若有所思,橘儿侍奉着也往涵章宫去。

    “快来看,这有耍猴儿的。”曦雨兴致高昂地拉着曦宁跑过去,似月和丹朱在后面紧紧跟着。

    只见一大群人围在那里,耍猴人臂上抄着一只长尾小猴儿,那猴子蹲踞在主人的肩膊上,长尾卷起,顶上一撮儿白毛,眼睛溜圆,颇为精灵。耍猴人一敲铜锣,那只猴子就开始上蹿下跳,在主人身上辗转腾挪,接绒球、叼小旗、拿大顶、卷尾倒挂……花样繁多,灵活无比。围观人群中传出一阵阵喝彩声,曦宁和曦雨也不禁拍手叫好。

    一套把式演完,耍猴人倒翻铜锣捧着来讨赏钱,丹朱和似月忙掏出几枚铜子儿扔进去,耍猴人肩上的小猴儿似模似样地作揖,又逗得大伙儿笑了一阵。

    从人群里出来,曦雨透着薄薄的纱笠,看见曦宁脸上好不容易露出的笑意又没了,不禁拉拉她的手:“板着脸做甚么?既然是来看灯的,就该高兴些。还在担心程嬷嬷来的那事么?我不是给你排解过了,且放宽些。”

    曦宁点点头说知道了,曦雨才放心,转头看看曦展和茉莉一对儿甜蜜小夫妻已经不知道去哪里浪漫了,嘴里埋怨:“真是的,说是陪着咱们来看灯,照应着怕出事,谁知道一出来,两个人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们也是头一次一起过元宵节,自然要两个人好好玩一玩的。”曦宁微笑。

    “怪不得呢,‘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是在元宵夜,今夜倒是咱们妨碍他们俩了。”曦雨笑嘻嘻,想是哥哥嫂嫂今夜想二人天地一番,又不好意思直说,所以才说陪她们俩出来玩。

    丹朱提了两盏莲花灯过来:“二姑娘、三姑娘,这灯做得不错,虽没家里的华贵精致,但有几分野趣。”

    两人接过,一人一盏提在手里。又走过一条街,只见前面满眼的火树银花、熙熙攘攘,曦雨定睛一看:“哎呀,这条街是猜灯谜的,我去猜几个。”快乐地挤进去,似月忙跟了过去。

    一条并不宽敞的长长民居街道上,路两边摆满了灯谜小摊子,摊主们笑容满面招呼着客人:每个人猜一次要三十个铜板,连着猜中十个是什么奖,猜中二十个又是什么奖,每十个灯谜为一级,非常好玩儿。

    “三十个铜板呀,好贵。”曦雨皱皱小鼻子。

    “一年就这一次,也说不上贵了。”被这热闹佳节的气氛感染,今晚似月的脸上也微泛了笑意。

    “我可是猜谜高手,似月,咱们找个奖品合意的摊子,可不能让这三十文白花了。”曦雨握拳,主仆两人往前走,忽然看见一个胡子纯白的老人摆的灯谜摊儿,奖品里有桃花扇面儿、竹根笔筒儿、篾丝编的蝈蝈、珠子串的蜻蜓。

    “这家好,这家好,似月,给我钱啦。”曦雨忙从似月的荷包里数出三十个铜钱:“老丈,那个珠子串蜻蜓要猜中多少个?”

    “老丈,那个竹根笔筒儿要猜中多少个?”

    两只手一起递到摊主面前,两个人对望,不约而同地挑眉:“是你!”

    “巧了,公子和姑娘看中的奖品,都是猜中二十个才得的。”老丈摊主笑眯眯地收下六十枚铜钱。

    “比试一番,如何?”曦雨巧笑倩兮。

    “正有此意。”林子晏亦颔首,眉宇间隐隐的厉色缓和下来。

    “小老儿大胆,插一句嘴,两位不妨互猜,姑娘猜这个笔筒儿,公子猜这个蜻蜓,都猜中了自然好,若是哪位猜不中,就再给老朽三十个铜板,将对方要的东西买下来,如何?”

    这摊主果然是人老成精,好会打算盘啊。曦雨略一思索,点点头:“成!我是没有异议的,林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