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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回家过年历艰辛

    爹一去就是一年,我们娘俩除了每个月月底收到一份微薄的生活费外,就是中秋节收到过一封信,其余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爹大字不识一个,信上说信是他请工友写的,他现在在一个工地上打工,包吃住,伙食比在家好多了,让我和娘放心,他会每个月给我们寄生活费的,春节就回来。他还说他很想我,问我会说话了没有。我看爹真的把我当成天才了,七八个月大的孩子哪有会说话的呢?

    娘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我,好吃的全留给我吃,她就啃冷窝头下咸菜。虽然这些我都是听娘后来讲的,虽然那时我还不能开口说话,但我似乎也能感觉到娘吞咽的艰辛。

    她缓慢地咀嚼,像是牲口在反刍,然后用力地吞咽,我看到一团异物顺着她的脖子往肠道里挤,好像吞了一只蛤蟆,她不得不大口地喝冷水来帮助肠道疏通。

    娘白天背着我在山里的土地上侍弄庄稼,回来时就一路捡拾柴禾,到了家又开始洗衣做饭,似乎一天天都在重复着这样无聊的动作。但她停下来捶背的次数越来越多,口中发出的喘息声也越来越大。我那时还以为是娘在逗我玩,我还傻乎乎地笑呢。

    到了晚上,娘一边轻轻地拍打着我哄我入睡,一边自言自语:“儿啊,你爹这一去快一年了,我本以为他会找个工资高点的工作,咱孤儿寡母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吃白面馒头,喝热乎乎的红苕稀饭。可他每个月寄回来的钱还不够咱娘俩塞牙缝的呢。但我不怪他,我知道他肯定有自己的苦衷。儿啊,娘让你跟着俺受委屈啦!”

    娘一边轻轻哼着儿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一边用她粗糙的指头擦拭湿润的眼角。

    春节转眼就要来到,娘掰着指头盼爹回来。

    这时候,爹正和一群农民工堵在包工头的门口,群情激奋,喧声震天。工人们手拿铁锹,锤子,木棍,很像一群草莽英雄。爹带头高喊:“不准拖欠农民工工资,还我血汗钱!”,其余的工人们异口同声地跟着喊。

    爹喊一句,他们跟一句。呼声气壮山河,惊天动地。包工头吓得浑身哆嗦,闭门不出,颤抖着双手打电话报了警。

    在警察到来之前,工人们已经失去理智,砖头瓦片漫天飞舞,窗玻璃瞬间粉碎,响声清脆。门也被工人们三下五除二劈成了柴禾,张着血盆大口。

    几个胆大的工人破门而入,揪出包工头,就像提着一只大个的癞蛤蟆。包工头西装革履,油光满面,带着一副高度的近视镜。

    他被工人们推来搡去,眼镜落地变成了一小堆碎片,皮鞋也丢了一只,光着一只脚在人海中挣扎。几个拳头抡在脸上,包工头的眼睛很快变成了熊猫眼,鼻子里淌出两条血注,像缓缓移动的两条红蚯蚓。

    我爹抓住包工头的领带,用力一扯,包工头吐出舌头,眼睛上翻,就像一只被吊起等待剥皮的癞皮狗。

    包工头眼看一命呜呼,一阵急促的警笛声飘来,一群身穿警服的人驱散了人群,从爹手中救出了包工头。

    爹和几个带头闹事的人被带回警察局,包工头也被带回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