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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不认识我对不对!”稚嫩的声音再度围绕在大胡子左右,那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丑娃儿。

    大胡子很忙,忙着趁雪融时在好不容易露出的黑色土地上播下葯草种籽,这是太座大人交办的事,一点差错都不能有,所以他小心极了。很忙,但还是可以出一张嘴来回应旁边的宝贝女儿。

    “你是湛蓝,虽然长得不像我,可你还是我的女儿。半分不假。”

    嫩嫩的声音尖了起来…

    “胡说!湛蓝长得像娘亲,可我现在是个小丑怪,不是湛蓝啦!”

    叹气:“要我指出你的缺点吗?”

    “你昨儿个说我的易容功夫很捧了,为什么今天又要气我,爹爹好坏!爹爹在报复早上我多给哥哥吃一只乳鸽!”小娃儿快要被气哭了。

    “你爹我是那种人吗?我会跟湛无拘那浑小子一般见识吗?”大胡子哇哇大叫,不晓得心虚为何物似的。声音还愈来愈理直气壮:“宝贝,你是真的犯了重大错误嘛,不是为爹的故意找麻烦哪。”

    抽抽噎噎:“什么错误嘛?”

    当爹的心疼了,赶忙抱起心肝,也不兜***了,直接道:“你知道这里是穿云山的山顶,咱家在此落户也十来年了,从来也没见谁有本事爬上来过,也就是说,除了我们一家四口,这里是不可能出现外人的;就算有,也会是武功高强的人,而不是你这小娃儿。”

    “原来不是我易容不好,而是我不该出现在不可能会有陌生人出现的地方呀?”知道了原因,小女娃不哭了。小脑袋贴在父亲宽阔的肩膀上,咕哝道:“山下的人都这么精明吗?”

    这个父亲搔头想了下,然后露出大胡子下的白牙:“绝大部分是笨的,不过为父的总要设想一下,要是你不幸遇到厉害对手,该有的自保功夫,绝不能出纰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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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一天之后,湛蓝就没再去找过邵离,日子一晃就是半个月,这期间季府里也发生了一些事。她一边看着热闹,让郁闷的心情纡解了些许…那郁闷呀…却不知是打哪滋生起来,竞一直沉在心口不肯化去,怪!敝极了!

    前来索宝物的江湖人士愈来愈多,而那冰魄寒蝉更是被有心人传成返老还童、青春永驻之圣品,导致季家日日都是不平静。

    那些住在南园的千金小姐们像是深觉不安,已有许多人要求打道回府,不要参加今年的宴会了。人家要走,季府总不好强留,幸好一些侠士自愿帮忙护送,不至于教季府的府卫在这紧迫的时刻,还被分散防御的力量。

    不过也有几个比较大胆的女性留下来了,当然他们都是别有所图。就湛蓝知道的,那个柳家千金是为了邵离;而周家小姐以及黄家小姐则是想对季家公子们展现“患难见真情”的美德,盼能得来一如意郎君。

    除此之外,那些名头很大、武功平平的大侠多少也发挥了一些作用,有一些较不济事的角色,就由他们来料理掉;当然,重量级的人物,还是由龙九来…那,邵离呢?为何不见他施展身手?

    虽然很好奇,但是她才不要去找他,一想到他就生气,要见了不是更生气吗?

    “不见不见,不要见他啦!”走在小径上,这条小径四通八达,东西南北都可去得,而她刚才做完管事交办的小差事,理当回去覆命,然后接下一道指示才是。不过小人物就是有这一点好处,上头的人要忽略他们的存在非常容易。湛蓝对这一点颇有心得,所以不曾被抓包到偷闲的事实,加上最近季府兵荒马乱,管理制度上没那么严谨有效,所以她日子过得很优闲。

    那…现在她要去南园,还是东园呢?前厅那边也不错,一堆江瑚豪杰聚在一起煞有其事地忧国忧民,旁听一下也颇有趣,唯一可惜的是听不到什么重点,都是笑话而已。至于那个龙九,下手可是不留情的,她没兴趣在自个身上加添几个血窟窿招摇,所以不能去。

    正犹豫不定时,西园方向似乎传来一声惊恐的惊呼,让她再也无须考虑地迈步而去。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西园那边怎么会有女子声音呢?怪了。

    她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赶到了发声处,蹲伏在一处茂密的草丛下,确定自己身形够隐密后,才放眼望去,这一望,就给望得愣住!

    怎么…会看到一个被暗算了的邵离?怎会!但是他倒卧在地上却是不争的事时呀…怎么回事?谁那么大的本事!心口波涌出前所未有的焦急让她差一点冲出去,可是…怪怪的,为了那一点不确定,她选择再看一会情况,毕竟她对邵离的功夫十足有信心。

    前方的梅林区,一个哭叫的少女正以其柔弱的身躯挡在昏迷不醒的邵离身前,她面对的是两名凶恶的蒙面大汉。

    那少女…好像是季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叫季容悦!湛蓝记起来了,同时也百般不解她怎会出现在西园这边?

    “你们…你们别想得逞,我的丫鬟已…已经去前方叫人来了,我不会让你们伤害邵大哥的!”声音抖得不成句,虽心意可嘉,但其行偏愚,不是会让人看在眼里的角色。

    所以那两名蒙面大汉没当她一回事,连回应一下也没有,一位道:“别浪费时间,杀了她!”

    另一个点头。并迅速举起单刀,就要一刀砍向佳人的颈项…

    “啊!”季小姐尖叫一声立即昏阙过去,不敢面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噩运。

    两名大汉顿了一下,但是没有手软,只是…

    “哎呀!龙九公子,您回来了,小的马上给您端茶过来!”宏亮的呼唤声打不远处传来,正往这边走。

    “是龙九!快走!”一个大汉扛起邵离,已经先行飞走。

    另一个跟着走,但不甘心叫:“那她呢?留下她…”

    “她济得了什么事?不管了,能抓到邵离才是正事!走!”

    “咻咻”两道黑影在几个起落后,已经跳出季府的围墙。

    湛蓝跳出来,将手上的葯瓶收好,走近昏倒在地上的佳人,摸摸她的脉搏,确定她安好无事之后,才好整以暇地循着黑影的方向追去。虽然那两人轻功不弱,一下子就不见人影了,但是…嘻!幸好她有“千里香”可用,不怕跟不到他们的巢穴。走喽,湛蓝!

    也许她会成为邵离的救命恩人喔,假使他真的是落难的话。

    “可一想到他身上有我给的解毒丸,就觉得他不像是真正落难…”她边走边咕哝着,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还不自知。

    大概是应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辞儿吧!她的身后,又有一个悄无声响的跟随着,但她却没法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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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离被重重丢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给他上手铐脚镍,要快!”有人即刻吩咐着。

    马上有人动作,皆是非常忌惮邵离的武功,将他锁住包为妥当些。

    不过有人却是嗤之以鼻:“秦力,他都中了我们的化功散了,还怕他什么?现下的他,不过是一只病猫!要不然刚才也不会被我们的迷香给撂倒,不费吹灰之力就教我们擒来。”

    “老大,让我先捅他一刀以泄心头之恨!”

    “方勇,我们费尽心思抓他来,可不是用来给你报仇的!总轮得到你,现在,你闪远些!”秦力斥退一边的莽汉,这方勇正是之前去送信,却教邵离识破,给丢回来的人。接着他又对伙伴道:“熊阳,虽然邵离中了化功散,但也不能对他掉以轻心,季府上下的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历,你我可是明白得紧。能被燕楼楼主叶惊鸿视为最大对手的男人,纵使未被江湖人封为天下第一,其功力也该是无人能及了!”

    熊阳全然不服:“呸!不过是被他人过度吹捧罢了!谁又见过邵离与叶惊鸿真正交手过了?一直都是邵离在躲,就代表了他根本是一个空心大老倌,不敢跟天下第一高手较量!我熊阳倒想会会他…”

    “你忘了大哥是怎么死的了吗?你忘了大哥是死在谁手上了吗?是邵离!这可不是大哥自己跑去穿透他那把‘青翼剑’的结果吧!”秦力一向务实,绝不轻易低估任何一个人,尤其是邵离这类的江湖高手。

    一番话终于说得熊阳不敢再放厥辞,只好道:“那现在怎么办呢?抓他来,他也不会就范的。不如就一刀杀了他,也算是替大哥报仇。”

    “不,要杀他是日后的事,他必得为我们所利用!我们利用他的力量来得到季家财富,然后也利用他对抗燕楼,让他们自相残杀!”这便是秦力想出的一石二鸟之计!

    熊阳道:“上回叫方勇送信去,邵离并不相信我们与燕楼合作之事…”

    “但燕楼却相信我们与邵离是一伙的!”秦力微笑。

    “真的?”熊阳欣喜于事情的顺利。

    “是的。水柔柔已经率人南下了。虽然我们并不晓得他们之间曾有过什么仇怨,但是邵离一直躲着燕楼却是北方道上大家都知晓的事。”

    “可是燕楼会如我们所愿吗?”

    秦力阴狠一笑:“不必他们亲手杀,我们代劳,嫁祸于他们也就成了。到时天下人都会相信是燕楼杀了邵离,于是那些敬邵离为主的组织,将会踏平燕楼,那么一来,燕楼永远没机会弄明白真相,而我们将坐拥季家富甲天下的财富,消遥一生,而无所惧了。”

    熊阳对燕楼的人忌惮多一些,问道:“但若是…那些人没能一举歼灭燕楼,那么待他们查出我等…”

    秦力脸色沉凝了下!“事情原本就没有全然的绝对,不过此刻邵离在我们手中,胜算便大了。”他当然惧怕燕楼,那燕楼对待敌人的手段之凶残,光是听闻便要打颤。

    转头看了下仍昏迷中的邵离,他对一边的部下道:“将‘真言粉’拿来。”

    “是。”

    “这真言粉真的有用吗?你去哪里弄来的?”熊阳持怀疑态度。

    “你别小看它,这可是出自苗疆元教,我费了好大心思才弄到手的。以前亲眼看到其神效,被洒到此粉的人,问他什么,他便知无不言;要他做什么,他都会照做,就算要他砍杀自己也会遵命。”秦力不掩得意地说着,抬高手上的瓷罐,让所有人看清楚。

    “真有这种东西!要不要现在先找个人试试看?”熊阳抓来一个喽罗就要试葯。“效用多久?有无其它后遗症?”

    秦力斥道:“这么珍贵的葯粉怎可浪费!我问过了,洒一次的效用是半个时辰,过后他本人完全记不起来做过的事,这种东西对身体没伤害。”

    “那太好了!我们立即对他下葯,让他写手谕,命令‘西北联会’的人都派兵南下攻进季府,并命令他交出共主令牌!这样一来,等于西北十三联会、上万兵众,都为我们所用了!”熊阳惊喜大笑,已经预见未来将可搅出一片血腥江湖,而自身安然而退的美景了。“真有你的,秦力!这样一来,不仅得到巨大财富,连大哥的仇也给轰轰烈烈地报了!炳哈哈哈…”

    “什么事这么好笑,说来与邵某听听可好?”

    突来这么一句有礼的问话,让原本热闹的声音倏地戛止,静得像这些人从未长过嘴巴。

    是…邵离,邵离醒了…

    秦力与熊阳虽知道邵离已经中了化功散,是个废人了,但是…没有人能忘记三年前那一役,他所带给他们的惊恐记忆。转头齐看向不知何时已安坐在太师椅上的阶下囚…那个被拷上手铐脚镰,理应狼狈至极的男子,表情竟是优闲得像在自家中一般!

    这像什么话!分明是不把他们放在眼底!熊阳气不过地吼出声:“邵离!你当大爷擒你来作客的吗!别仗恃自己一身功夫,你运功看看,马上就会发现你已经与寻常凡人无异了!”

    邵离的脸上若是曾出现惊慌,别人也不会察觉到,唯一看到的是他那永远带笑的招牌表情。那么地莫测高深,那么地带给别人惊慌绪乱…

    他不语,气氛诡谲,总觉得该有人继续说话…

    “邵离!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方勇!今天你落在我手上,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本带利地讨回你加诸在我身上的耻辱!”

    “咳。”邵离手握成拳,栘到唇边掩去一声轻咳。那咳,像是笑,也确实是笑。

    “你敢嘲笑我!当真以为我等动不了你吗!”方勇大吼,眼看就要扑上前去狠狠砍他十刀八刀…

    “方勇!”秦力喝止,为他的匹夫之勇感到忿怒。“退下!”现在岂是他逞能的时候?他将手上的瓶塞拉开,戒慎地栘近邵离,一步、两步,缓缓地…

    “你想,我会任你摆布吗?”邵离笑问。

    “由不得你!抓住他!”左右喽罗马上一边一只抓住邵离双臂。

    手一抖,细白粉末飞洒在邵离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