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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醉溺君怀(下)

    “主子!您这又是何必,不过是乡里百姓的无知妄猜,怎可当真?”冯嬷嬷在一旁侍膳,看沁雅才吃了一点点就要搁筷,无奈地轻轻叹道。

    “撤了吧,我实在吃不下。”沁雅也听不进去,径自回内室去了。

    “主子!您想想,公子是什么人那就是再糊涂也不会纳个青楼女子入房啊!这肯定是有心人捏造的谣言要中伤公子!”宁馨也急了,后脚跟进来,围着沁雅转着念道。

    “可是,他确实是为了那女子赎身啊!这难道不是他亲口承认的吗?”沁雅枉自一笑,带着几分讥诮,几分无奈。

    “但是……!”宁馨开想为白澈辩驳,可是又实在找不出理由来,苦恼地绞着帕子。

    “馨儿,”沁雅蓦地抬起眼睛直直盯着她,惊得宁馨一跳。

    “帮我做一件事!”沁雅的语气沉着坚定,跟刚刚完全判若两人。

    “主子吩咐就是。”宁馨知道她这个神情所代表的含义,若非大事所托,她不会这样郑重其事。

    “帮我走一趟,去见见那女子!”

    “姑姑,就是这了!”小顺子指着前面一处僻静幽雅的小院子对宁馨道。

    宁馨抬眼望了一会,心底暗自叹了一叹“倒还真是用了心思的!”

    宁馨让她前去叫门,出来应门的是一个五十上下的老妪,看着二人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神情颇为警惕。

    “大娘,打扰了!我家姐姐想见一见你们姑娘。”小顺子笑着迎上去道。

    “什么姑娘,你们走错门子了!”老妪急急要关门。

    “且慢!我们是白清礼大人的家人,有事要见云裳姑娘,还请行个方便!”宁馨上前一步,认真地道。

    老妪听她这样讲,不敢断定她所言是否属实,犹豫了一下道:“二位请等一等,老身去请示一下我家姑娘的意思。”

    宁馨点点头,转过身子观望周围的景致。不一会儿,老妪就开门出来,对着二人一福身道:“我家姑娘有请!”

    “有劳!”宁馨带了小顺子跟着老妪进去了。小顺子和老妪都侯在门外,宁馨独自叩门进去了。

    “冒昧来访,还请姑娘莫要见怪。”宁馨一进房间,就见一个人素衣立在窗前,一头青丝简单地绾起,半点钗饰也无,素净纤瘦地似不胜弱柳扶风。

    云裳缓缓地转过身来,对着宁馨略略欠了欠身:“不知姑娘找云裳所为何事?”

    宁馨在她转头的瞬间,一触及那眼神,浑身如遭万钧雷霆,蓦地一凛,愣在了当场。

    云裳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唤了她好几声,宁馨才醒转神来,立即收拾神思,对她歉然道:“我失态了,还请包涵。”

    云裳浅浅一笑,摇了摇头。

    “今日奉我家主人之命,来送一封信给姑娘。”宁馨有礼地将沁雅的亲笔信双手奉上。

    “恕妾身冒昧,尊驾主人是……?”

    “姑娘看了信便知道了。”宁馨退开几步,远远地站着等她看信。

    云裳见她举止行端,极为不凡,知道必定是大家所出,之前又以白清礼之名点名见她,心中颇为忐忑,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展开信笺,细细看起来。

    待看完,云裳脸色已变。宁馨察言观色,也料不定她将怎样反应。

    云裳终于抬起头来,走到书案旁,取了火折子把信烧掉,亲眼看着灰烬灭了,才走到宁馨面前,屈膝欲跪。

    “姑娘且慢!”宁馨忙一把扶住,道:“出门前,主子特意吩咐的,姑娘不必行大礼!主子是以文氏之女身份来拜托姑娘的,主子相信姑娘定能深明大义!”宁馨虽没有看过信中内容,但是四五分不难猜度。她之前还对云裳有很深的成见,可是自打见了她本人,居然看不出一点风尘,心中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生出许多同情来。

    “恕云裳直言,云裳曾做过应对文家任何一个人上门来的准备,包括相爷。可是,没有想到,这些云裳想到的人都没有来,反倒是云裳万万不敢想的人来了。”云裳落落大方地对着宁馨笑言道,丝毫没有卑怯的神情。

    “我只是遵从主子的吩咐来办事,要姑娘一个答复罢了。”宁馨看着她那个样子,亦是不忍心为难她。

    “云裳知道。”云裳点点头,表示谅解。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看着宁馨,问道:“姑娘也是昔年姑苏文府的故人吧?”

    宁馨奇怪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云裳见了,真诚地微笑,热切难掩地道:“那姑娘是跟大人一处长大的吗?”

    宁馨更是疑惑,但依然客气地给了回答:“‘一处’谈不上,但也算是自小伺候着主子们。”

    云裳顿时脸上羡慕之色流露,欣喜地看着她,轻轻地叹道:“姑娘真是有福之人啊!”她笑了笑:“能够和那样一个人一起长大。”

    宁馨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一刹那的感动,觉得心顿时软了下来。在宫中数年,人情冷暖之间,似乎早已麻木不仁的心又有了感觉。

    “大人他……”云裳侧着身子,又面向窗子站着,一手落在造型古朴的黄花梨琴案上,轻轻地来回抚触,喃喃地道:“大人他,一定很爱夫人吧?”

    宁馨听她此问,又是一怔,微微低下了头,轻轻答了句:“我身在深宫,也不是十分清楚府里,想来,该是的吧……”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张大官人包的局子上。那晚,在场的达官贵人有很多,大家都兴致浓烈地在席间饮酒,唯独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庭院中吹风醒酒。我去上前劝酒,他轻轻点了点头,对我说了今生最重的两个字:‘多谢!’”说道这里,云裳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食指游移到了琴上,无意地拨了一弦。室内本就安静,此时弦音袅袅,更衬得幽寂。

    “见笑了!”云裳收回手,转身又看着宁馨敛衽一礼。幽幽叹道:“我沦落风尘多年,从未遇过一个真正尊重于我的人,他,是第一个!”

    宁馨回视她的目光,报以微微一笑:“公子确实是这样的人。”

    “我第二次见他,是在城东的梨园。”云裳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原本未施脂粉而显得苍白的脸透着嫣红。

    “他一身半旧的青色长袍,就那么一个人负手站在柴扉处,静静地凝望着一片梨花。远远地望着,像极了一个落魄的书生,与我第一次见到的闻名遐迩的白大人真是大相径庭。”

    听到这里,宁馨的心里仿佛压了千斤的秤砣,心中一酸,眼圈都要红了,可是她知道此时万不可失态,只能暗暗强自忍住了。

    “我风尘多年,阅人无数,他看着梨花的眼神,真叫人既羡慕又嫉妒那花后之人啊!”云裳抽出帕子捂着口鼻,轻咳了两声。

    宁馨见此,本能地走到桌边倒一一杯水给她。

    “多谢!”云裳感激地一福身,直视着宁馨的眼睛,道:“我所讲的这些,烦请姑娘回去转告娘娘吧!我本是名薄如纸之人,万死不足惜,本是大人看在昔日情分上,可怜收留,给了我一个安身之处,没想到竟然被奸人所利用,累及了大人!”

    宁馨听到她说到‘昔日情分’四个字,手一松,本来握在手中的茶壶脱落,硬生生地砸在了地上。

    云裳随即会意过来,轻摇着头道:“姑娘误会了,大人从未对云裳有过非分的举动,‘昔日情分’乃指家父曾是白大人麾下一员佐将,那日梨园,大人问起了,云裳才说出的,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大人才会冒着千夫所指,依然故我救云裳出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