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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尘埃落定

    和泰十四年的春天,文思齐调职回京,给运势低糜的文氏家族注入了新的活力。

    当初萧璃与沁雅便商议过他的婚事,如今人回来了,嫁娶之事便被提到了议程上来。

    思齐自是不肯应允,萧璃劝不下来,只有请沁雅出面。

    康宁殿

    正是三四月里,芳菲正盛,恰如那年,也是这个时候,她自那一方烟森浩淼的菏泽之乡,进到这帝都来。那个时候,思齐才是个孩子。沁雅看着跪在下面的弟弟,幽幽地想着,微笑这让他起身。

    他离京的时候来向她拜别,那时还是白净玉润的一张脸,眼神也是温和纯净的,不似现在,黝黑粗犷的脸,犀利霸气的眸子,倒是十足的带兵打仗的气势。

    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宁馨退了众人,亲自守在门外。她知道她们姐弟多年未见,必定有许多话要讲。今次又是关于婚姻大事,宫里哪个不知道那段往事!瞧着那股架势,怕是不容易低头。

    廊子上的风悠悠然过来,带着花草的馥郁清幽,吹拂在人的脸上,柔柔醉醉的。宁馨心里才计较着什么,便听里头沁雅的声音突兀地一高:“你以为你这就是情深意重了?!可笑!无稽!”

    她知道她这是气极了。她向来不露喜怒,从来也不曾大声斥骂过谁,想来定是说尽了好话仍劝不下来,才忍不住发脾气了。

    她依然坐着不动,听里面声音渐渐地又落了下去,刚想念一声阿弥驼佛,不料又是一声震怒传来:“汝若此,不配为文氏子孙!”

    四周极静,沁雅的话一字一字悉数敲打在她心上。宁馨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到门边,透着门扇上龙门麒麟镂雕的间隙往里瞧,新糊的草绿色绫纱,本是极通透的,奈何屋里光线暗,她在日头下呆了半日,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干瞧着,眼前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真切。

    待隔了好半晌,才看清了。见文思齐垂头伏地跪着,双肩微微颤动着,似是泣状,沁雅站在他身边,娓娓说着什么,声音极轻,听不齐整,但语带哽咽之色却是易辩。

    宁馨本是怕这姐弟闹僵了,弄出个好歹来,在门边观望了这几分时候,但听欺压语气越来越平和,也放下了心,继续回去坐着。

    两人谈了整整一下午,待几近传晚膳十分,文思齐才从里面出来,带了几分倦意的颓然,连宁馨迎上去福身为礼,也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

    宁馨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虽说她与沁雅情分非比寻常,但是主子毕竟是主子,她不说的,自是不能问的。

    一个月后,思齐的婚事定了下来,聘的是银青光禄大夫崔孟庭之女崔窈。这个人选是沁雅挑的,萧璃也觉得合适,所以婚事紧锣密鼓地操办起来了。纳彩定亲,纳吉问名,三媒六礼,事诸靡细,一丝不苟。文家虽显赫,但崔家亦是书香世家,名宦门第,在朝德高望重,所以不仅萧璃亲手操持婚礼事宜,连沁雅也时时关切,赐了好些珍品。

    正式下聘那日,从文家到崔家,财帛金银,锦绣珠玉,一箱箱,从文家抬出,送至崔府。送聘的队伍,蜿蜒似无尽头,十里红妆,成了京城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不仅城中百姓皆去围观,连城郊的百姓都闻讯而来。到了大婚那一日,几乎是万人空巷。

    文思齐当朝国舅之尊,又战功卓著,深得皇帝信任,可谓前途不可限量。所以整个和泰十四年,从春天到冬天,上至庙堂,下至市井,人人都在议论这场隆重非凡的婚礼。

    相对于天下人热忱的态度,这场婚礼的主人公——文思齐却是截然相反,从成亲之日起,就表现得意兴阑珊,对崔窈也是淡淡的。

    十四年的中秋节,宫中照例颁赐群臣。这次的宫宴上,文家自文鸿绪退隐以来,第一次重掌昔日辉煌!两对年轻夫妇的席位都被排在前面,小染烟依旧坐在皇后身边,萧彻还特意赐了一对玉璜给思齐与崔窈,以示对新婚夫妇的祝福。

    朝宴既罢,就是家宴。后宫有品级封号的嫔妃,诸皇子皇女,皆列席,以示团圆欢庆。才罢了朝宴,群臣敬酒,萧彻已有几分酒酣耳热,此时突生兴致,把三子叫到跟前问对。

    皇家礼法,君父君父,先是君后是父,故而虽是家宴,御前对答,亦是不敢含糊,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