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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宁馨番外

    我本是一个无名的孤儿,我对我的生身父母早已没了一点印象。

    从我有印象开始,我就不断地被人卖来卖去,从没有一天吃饱过,从没有一天穿暖过……

    我五岁那一年的元宵节,我和很多与我一般大小的孩子一起被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领着到了玄妙观门口,我们都知道,今天姑苏城里有花灯会,玄妙观这一带最是热闹,会有很多人,我们也会有更多的机会被卖出去,而且还能卖个好价钱。

    正月十五的日子,天冷得还很厉害,我们每人都只有一件破到几乎不能穿的旧棉袄,仅有的可以御寒的几个破麻袋,都叫年纪稍微大一点的抢去了,所以我只能冷得蹲在墙角直哆嗦。

    大胡子扯着嗓门对过往的人叫卖着,可是几乎没有一个人过来看一眼的。

    元宵节的花灯,真的很好看,虽然,这些年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是,纵使是稀世奇珍,如今看在眼里,也及不上那夜彩灯如昼的夜市!

    那天的小姐,很美很美,两边的鬓发梳起作双环同心髻,用粉红色的丝绦结着,穗子上坠满了小珠子,金的银的,珍珠的,宝石的,中间的头发并成一股,辫角是用银丝打成的络子系着,每根银丝尾部系了一只小金玲,只有米粒大小,铃铛的声音很小,但是异常悦耳动听。

    她本来手里正拿着一串没吃几口的糖葫芦,不小心被人群一挤,手没拿住,糖葫芦就落在了地上。说起来,也真是老天爷给的缘分,那串糖葫芦,好巧不巧,正好落在了我脚下。

    我们全都整整一天没吃饭了,肚子正额的呱呱叫,如今有串这样的‘绝世美味’在眼前,只是沾了灰尘而已,当然不能错过!我刚伸手要捡,忽然从旁闪过来一个高大的,也是与我一起要被卖的,一把把我狠狠地推到在地,抢了糖葫芦去。

    我的手肘部分本就□□在外,如今被他这么一推,硬生生在地上磨过,霎时间血肉模糊,疼得我直掉眼泪。

    后来,每每想起那一幕,我都不禁要感谢那个推我的人,若不是他,我或许,也不会有这么幸运吧!

    那天,小姐就那么站在我面前,她比我要大一点,伸手拉我起来来,歪着脑袋问我:“很疼吧?”

    我早已习惯了,这点小伤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微不足道!

    我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澈少爷就站在小姐的身边,他那时已是一个小少年,锦衣华服,气质高迥,站在小姐的身边,左手也拿着一串糖葫芦,右手微微屈伸着,时刻护着小姐在怀。他们身后,还有两个丫鬟和四个家丁跟着。

    澈少爷,看看我,又看看小姐,忽然温柔地开口叫了一声‘庆儿’,把手里的糖葫芦给了她。小姐甜甜地冲他一笑,然后把糖葫芦递到我面前,仍用甜甜的声音道:“这个给你!”

    后来的事,就像那戏文里唱的一样,我觉得几乎是做梦一般,我来到了文府,从地狱来到了天堂。

    回到文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冯嬷嬷给我洗了个澡,还拿了一套新衣服给我穿。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一个人给我洗过澡,从来都没有穿过不带补丁,还那么柔软漂亮的衣服。

    我大口大口地吞着松仁枣泥糕,小姐就坐在我的对面,双手趴在桌子上,下巴枕在手臂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看我,问道:“你真的很饿呀!”

    我点头,边咽边道:“我每天只吃一顿饭!”

    小姐听后,忽然转过头去问坐在她身边的澈少爷:“爹爹说,他要让天下的人都吃饱的!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挨饿?!”

    澈少爷只是淡淡一笑,依旧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天下的人太多了,总要一点一点来啊!”

    小姐点点头,又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摇头说不知道,因为没有人给我起过名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小姐偏过头去,拉着澈少爷的袖子道:“澈哥哥,咱们给她取个名字吧!”

    澈少爷这次没有说话,只是含着轻浅的笑,注视着她。

    小姐知道求助无门,便埋头苦思起来,她仰着脑袋对着屋顶看了一圈又一圈,突然转头对他俏皮一笑,摇头晃脑地道:“斯是陋室,唯吾德馨!”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是刘禹锡的《陋室铭》里的句子。

    小姐说,名字有了,姓什么好?冯嬷嬷正好进来服侍她睡觉,听后笑道:“买回来的丫鬟,自然是姓文了。”

    小姐立刻连连摇头:“太俗气了,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