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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家国天下

    舆车内的灯渐渐暗了下去,仆人本想进来点上,被熙宁挥退了。

    已是快宵禁的时辰了,连往日夜间最繁华热闹的东市也寥寥只剩下几个路人和收摊的店家。外面的光线透过蒙着绢纱的镂空格子窗照进来,随着舆车的行进,忽明忽暗。熙宁夫妇并坐在正位上,李如独自斜倚在侧位,神情看不分明。三人俱是沉默,气氛静的有些诡异。

    李如始终微微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裙上,手一直纠着手帕。

    “你自小长在京中,名声在外,她文沁雅纵使再如何,也不可能一两日里就压过你,这样的颓丧,将来进了宫,如何自立!”本来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的熙宁,突然说道。

    李如并不抬头,略过了一会方说道:“那如果,我也跟她一样,从来不为世人所知,今天,能否如她这样……”

    “没有如果!事实是你已经比她多了十多年的名望!”熙宁突然睁开眼瞪着女儿,口吻严厉地说道:“你和彻儿自幼培养出来的情谊,更是她所远不能及的!这么多年,为了让你当皇后,我花了多少心血!若不是母后去的早,哪还用与她们争!皇后自以为聪明,拉上文鸿绪的女儿来与你争,然后她就在一旁得渔翁之利,哼,这会,她还不定后悔成什么样呢!”

    “你都争了一辈子了,何苦临了还吧女儿也拉进去!你是从宫中出来的,难道还不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李信义看了母女俩一眼,捋须长叹。

    “哼!自己窝囊一辈子,还让我们娘俩也跟着窝囊!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你爹,也轰轰烈烈做出一番来!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挑上你!”熙宁今天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丈夫偏偏还专挑她最不爱听的话讲,气得她几乎想扇他几个巴掌。

    李如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似乎是因为脸部僵硬而活动一下不至于让脸麻痹一样,苦涩而无奈。今天,见到了文沁雅,她才明白了很多她以前根本不明白的事。

    五岁的时候,母亲突然有一天请了许多师傅回来教她诗词,每月她都必须作一首然后京城的大家小巷都会传遍。以前,她不明白,别人家的女儿都是成群结伴去玩乐,要比也是比女红,妆容,甚少比作诗写词的,公侯家是并不十分看重这个的。她一直以为,母亲的眼界要比旁人开阔。所以,很努力地读书,连皇上舅父都夸她是才女。

    而今天,她才知道,当年传遍京城的小神童就是文沁雅,四岁成句,被人争相传诵。

    她一直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里,活在母亲的倔强里,活在父亲的懦弱里,活在自己的骄傲里。而今天,她赖以生存的骄傲被那个人所伤害了。

    李如的手越收越紧,她似乎极力地想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这就好像掌心原来抓着的是一块玉璧,可现在变成了石头。这石头在指间慢慢风化成了沙子,越是想用力抓住,就消失地越快。嗟叹尘缘易绝,覆水如何能收殓?

    三个月后,角逐已久的太子妃人选终于定下来了。旨意颁布的那天,文家除了年幼的文思齐,其他人都没有表示地意外或高兴,毕竟是意料中的事。

    皇帝的身体越来越不济,已经卧床不起了。虽然太子是名义上的监国,但朝廷上的事,几乎全部是文鸿绪说了算,这样一来,萧彻对文沁雅的芥蒂更深了。

    文鸿绪日日都忙的半刻不得闲。很多时候,都要留守在宫里。即使回了府,也都在书房忙得通宵达旦。因着文沁雅的那番话,沈怀袖本来已不怪丈夫了,再加上看他忙的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每天都亲自料理他的起居,请太医配了很多药膳,就怕丈夫撑坏了身子。

    沁雅则由宫中派出的女官教习宫中礼仪,举止行仪都要从头学起。虽说是一家人,可各自都忙着,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

    时间的步伐是不会为任何人停滞的,即使你是坐拥天下的帝王。再珍贵的药材也医不了命。终于,在太子大婚前一个月,年迈的皇帝拖着沉重的病体离开了人世。

    本来,父母去世,子女应守孝三年方合礼制。但天家不同于民间,天子守二十七日便可。先帝入殓,新君登基,这一次权力的更替进行的很平静。

    先帝遗旨,丞相文鸿绪为顾命大臣,晋爵为平江王,袭三代,与皇叔平南王等另三位宗室亲王共同辅政。

    文鸿绪本就是百官之首,这次又是先帝托孤重臣,第一位袭爵的异姓藩王,辅臣之首,权势之煊赫,乃开国几百年来所未见。文府门前,日日车水马龙,拜贺讨好的人纷至沓来。文鸿绪一概不见,并严令家仆,凡有敢私收财物者,立即逐出府去。如此一来,相爷的威望更是滔天。

    这样一来,新继任的君主似乎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萧彻对文氏的恨意已入骨髓。

    和泰元年

    “父亲。”沁雅轻轻叩开了书房的门。

    “庆儿来了!来来来,快进来。”文鸿绪从堆的高高的案牍后抬起头来,搁笔对女儿呵呵笑道。

    “父亲万安!”沁雅裣衽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