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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1章 新年好!

    日薄黄昏,风雪缥缈。

    帝王仪仗队行驶在京城大街上,只见家家户户屋檐下的大红灯笼如来时一般光彩夺目,不过大门却已紧闭,道旁窗边也无探头探脑试图一睹圣颜的百姓,整条大街静得可怕。

    不用想,定是昨日离奇死亡的二十七条人命所致。

    于丹青回宫后直奔寝殿,见到一双儿女安然无恙的坐在桌边作画,俯下身子将他们紧紧搂在怀里了,她才总算露出这两日里最为真实的笑容。

    “母后!您怎么才回来?我和哥哥好想您!”楚琉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控诉。

    于丹青眼眶一热,嘴唇在两个孩子脸上不停的亲着,“对不起!对不起宝贝儿们!母后也很想你们!母后保证,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们这么久!”

    楚霄歪着脑袋望站在于丹青身后的楚云逸,“是吗父皇?”

    楚云逸掀了掀眉,“你母后说是便是。”

    楚霄点头,脸蛋在于丹青湿漉漉的脸颊上碰了一下,离开了她怀抱,于丹青登时就空落落的盯着他,“怎么了包子?”

    楚霄已走到楚云逸旁边,仰起头仔细看自己娘亲,“男儿志在四方,岂能时刻守在母后身边。”

    “哥哥吹牛!”楚琉连哭带笑的指着楚霄,“你明明就很想母后,你作的画都是母后!”

    于丹青这才看向桌上的画。

    一幅即将完成的女子画像,画工精细入微,一看便知画中人正是自己。

    一幅百花争妍简笔画,笔锋欢脱,可以预见画完后的热闹场面。

    不错,画工见长!

    于丹青笑着抬头准备夸奖夸奖,却见楚霄微红着小脸淡定地对楚琉道,“我是见你太过思念母后,画来给你睹物思人的。”

    呃?

    于丹青憋住笑,一低头,又见怀里小姑娘一脸感动地望着楚霄,点头时睫毛上残留的几颗泪珠儿便掉了下去,“谢谢哥哥!我就知道哥哥最疼妹妹了!”皱了皱眉,突然笑眯了眼,“对啦,哥哥,我也帮你画了你最爱的百花齐放哦!”

    于丹青,“……”

    *

    彼时,京兆府。

    陈大人苦着脸站在地牢门前,看着莫风把五花大绑的智源丢进地牢后,朝莫风一拱手,“有劳莫侍卫!”

    莫风抱拳回礼,“皇上有令,陈大人尽管审,四日后皇上会来复审。”

    陈大人朝皇宫方向作揖领命,然后举着手刀放在脖子上,试探着问莫风,“听说瑞王在行宫被——”

    莫风冷眼一扫他,“陈大人还是想想如何让犯人招罪!”

    陈大人连连颔首应是,“案发当时,下官已将码头整个控制起来,如今码头里的人全部收押在旁边牢里,正在分批审讯。”

    莫风点头,“皇上若问起,我会向皇上禀明。”

    陈大人连忙道谢,点头哈腰地把莫风送出了衙门,然后便像泄了气似的瘫坐到太师椅上。

    头几次京城发生的几桩命案,还能心照不宣的把责任归于上天对皇上的惩戒,官府该抚恤的就抚恤,该镇压的就镇压,案件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这次,皇上竟把主谋送到了他京兆府尹面前!要他彻查这几起凶案!

    也不想想,皇上都查不出的案子,他一个小府尹能查得出来?

    偏偏,皇上对这案子极为重视,听说瑞王违抗圣谕都被当场斩杀了,他要是迟迟查不清案子……

    “真是天要我亡!天要我亡啊!”

    陈大人止不住的唉声叹气。

    少顷,他霍地站起来,阴沉着脸往地牢走去。

    来到牢房,陈大人隔着铁栅栏恨恨的打量了奄奄一息缩在干草上的智源片刻,猛地一挥手,“来人!押到刑房大刑伺候!记得留口气!”

    皇上只说尽管审,可没说不准用刑!

    瞧那干瘦样儿,或许坚持不了多久就扛不住招了。即便嘴硬不招,好歹也能让他在临死前出口恶气!

    两名衙役应声跑来,麻溜的打开铁门,架起智源拖了出去。

    不多时,京兆府地牢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

    *

    夜色浓沉。

    片片雪花夹着风霜飘过帝京长街,拂过府外红亮亮的灯笼时,映出一道道晶莹剔透的轮廓来,煞是好看。

    然而,瑞王府门前,除了雪影,还有一堆伏地跪着摇摇欲坠的人影。

    听着一队永寿园侍卫策马走远,这堆人影才瘫坐在地,悲观绝望的对着前面一口原木色薄棺放声痛哭。

    “全都退下!”

    一片哭声中,忽然响起一道冷厉突兀的男低音。

    人群迷迷瞪瞪的望去,前首中央,楚赫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一身青袍衬得青白的冷峻容颜异常阴森。

    大家都知道,这府里,除了故去的瑞王,最有威严的便是这人,便是瑞王在时,有时也会听从他的意见。如今他一开口,一众侧妃妾室公子小姐奴仆哪敢违逆,全都哭兮兮的进门回屋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楚赫仰头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猛地跪在棺前。

    一人,一棺,被烛光拉得格外细长,在这成片成片的大红灯笼映照下,分外凄清。

    良久,细长人影竟如无骨幼虫趴伏到了积雪覆盖的棺木上,埋首雪间,闷沉悲恸地反复说着,“父王!儿子不孝!父王!儿子知错了!父王……”

    也许世间所有人都不明白一向忠于皇帝的瑞王为何会公然对抗楚云逸,但他明白。

    镇国将军府添丁那日,他与父王月下温酒。

    几杯酒下肚,父王红着眼眶慨叹,“自你母妃和妹妹走后,府里比那天上的月宫还安静。赫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为府里添丁了!”

    他道,“父王所言极是。只是添丁一事,还得先有合适的女子成亲。”

    父王当时就有些动怒,“怎样的女子才叫合适?非要情投意合,真心喜爱才算?为父要与你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儿女亲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后情意自然就培养起来了!”

    他笑着应下,“容儿子再等等,若还是没有心仪的女子,便全凭父王做主!”

    父王勉强答应。

    太子妃产下龙凤胎那日,父王高兴,抱着酒坛子亲自来他院子找他喝酒,结果,却发现他已经醉倒在榻前。一问小厮,小厮便如实说了,“奴才向世子禀报了太子府的喜事儿后,世子大笑几声,说这等国之大喜定当饮酒庆贺,命奴才取来一坛子醉春风,世子连喝八杯后就醉了。”

    第二日,酒醒,他被唤去父王院子,才知道了这一茬。

    父王又道,“跟你差不多年纪的都当爹了。”

    他还是那句话,请父王再等等。

    哪知,父王顿时就雷霆震怒,声色俱厉警告他,“别以为本王没看到你看太子妃的眼神!你是我的儿子,是我看着长大的,隐藏得再好也逃不过本王的眼!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楚赫,你给本王记牢了,她对你没有半点情意!你娘和你亲妹是因她而死!她是凤女,世人若知道你肖想她,会如何想我瑞王府?”不待他开口解释,父王又道,“昨日,我已让人给你相看世子妃,你尽快给本王成亲,延续香火!否则,别怪本王关键时候下狠手!你娘和楚涵玥被她害死也就罢了,你是我楚峥的骄傲,是我瑞王府的命根子,这偌大府邸终究得由你来撑起!本王决不容许你也被她所害!”

    一晃,这么久了,他仍然没有成亲,却也没见父王对楚云逸夫妇有何不满。

    他以为,那番话只是父王的一时气话。

    听到传言时,他仍旧不敢相信父王真的会挑衅龙威。

    直到行宫的人把这口薄棺放在门前,他终于信了!也猛然明白,父王所说的关键时候下狠手,便是不惜冒死动摇楚云逸的帝位,置于丹青于死地,以换他断绝念想,娶妻生子,尔后方能继承家业!

    他无法想象,自己该是让父王多么担忧多么痛心,才能让时常对楚云逸赞誉有加的父王做到公然违抗圣谕!

    “父王!”

    悔恨的热泪霎时滚出眼眶,融了积雪,在棺木上淌出两道细小的沟壑来。

    “儿子对她,其实……更多的是钦佩……那日醉酒,也有替母妃和妹妹不值……父王……”

    雪风呼啸,几乎湮没了男子低低喃喃含糊不清的哽咽声。

    *

    次日清晨。

    人们发现瑞王府那绕府一周的气派灯笼已一个不剩,就连粘在门楣和院墙上的福字等红纸也都没了踪影,在这万家红火铺满天的大年初二时,瑞王府过于萧瑟。

    于是乎,昨日在坊间悄然传播的“瑞王在行宫抗旨被杀”,不证而明。

    瑞王是抗旨被杀,是罪人,尸身本不该归还瑞王府,但皇上不光把他送回来了,还将他尸身和首级完完整整地拼在了一起,并让人带来口谕,言明不罪及他人。这是天大的恩典,瑞王府如今最大的主子——世子爷楚赫须进宫谢恩。

    天光刚亮,风雪未停,楚云逸一身劲装在永乾宫翠竹园舞剑,莫怀来报,“主子,瑞王世子求见。”

    楚云逸动作不停,“带过来。”

    不多时,莫怀把楚赫请进翠竹园,然后自己退了出去。

    楚赫停在十丈远处,隔着纷纷扬扬密如牛毡的雪花,观望林中执剑游龙走凤的男人——白衣胜雪,面容清俊,身姿健美,剑走雪花无声无息,只见剑光清寒,却不见雪花受损分毫。

    好厉害的身手!

    心下暗叹间,却见男人手腕一翻,长剑登时化作一道厉芒朝他迎面射来!

    楚赫本能的旋身躲开,那剑却叮一声斜插在他方才站的正前方。

    “你不想死。”十丈开外,楚云逸看着楚赫淡淡陈述。

    楚赫未置可否,一撩身上月牙色长袍,就地跪了下去,额头抵上冻得黏人的雪地,“罪臣楚峥之子楚赫,叩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云逸一指那柄剑,“拿起它,在朕手下走过两百招,准楚峥开堂设灵。”

    楚赫顿了顿,抬起沾染雪渣子的额头遥遥望他。

    听这意思,分明是打算让父王开堂设灵。

    可楚云逸的身手迅若闪电矫若惊龙,他自认在楚云逸手里过不了十招,这点,相信楚云逸自己也清楚。

    那为何还要他走过两百招?

    “你不愿便罢,恩也谢了,回府忙吧。”楚云逸信步朝这他走来。

    “不!我愿意!”情急之下,楚赫连敬语也忘了用。

    楚云逸驻足,朝他伸手示意。

    楚赫闭了闭眼,握着拳头站起身来,额间碎雪窸窸窣窣地掉了下去。他看了楚云逸一眼,然后双手握住剑柄奋力一拔,长剑落入手中。

    下一瞬,一片雪色飘然而至,楚赫无暇多想,立马提剑应战。

    第一招,险过!

    第二招,险过!

    第三招,险过……

    才第四招,楚赫鬓角已冒出汗迹,而楚云逸仍旧云淡风轻。

    楚赫一咬牙,剑尖直指楚云逸咽喉,却被楚云逸轻巧避过,执剑手腕反倒被扣住。

    长剑横在两人面前,楚云逸略微俯身注视着楚赫,轻声问,“想杀朕?”

    “臣不敢!”楚赫吃力地稳住身体,手腕猛地一挣,长剑斜飞入竹,他也从楚云逸手中挣脱开来,后退半步,赤手空拳直袭楚云逸面门。

    楚云逸身形一动,拳头到时,他已泰然立在楚赫身后。

    楚赫旋身,焦灼的眼对上男人温凉的眸。

    时间似乎就此静止,风雪过眼亦不能让他眨一下眼。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楚云逸的用意。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出手,招招狠绝,不像过招,更像拼杀,或者发泄。

    *

    永乾宫寝殿。

    早膳刚摆上桌,丁兰便进来禀报唐夫人、于夫人、安远侯夫人,还有唐少夫人求见,于丹青眉心皱了下,“请进来。”

    “是。”丁兰应声出去。

    唐夫人四人进来时,于丹青正端着碗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