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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自从许云慧宣布和她一起去日本出差的人是沈青后,沈青就经常感觉到四周有几道类似X光射线扫向她,其中当属离她最近的齐秋最为明显。

“小青,我真的好生嫉妒啊,”齐秋撑住半边脸,对着沈青射来愤恨的目光。

“没事,下次就轮到你了,”沈青吐了吐舌头。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次。

“哼!不就是去日本出差吗?”拍着桌子,齐秋振作起来,美目潋滟,“我自己存钱去还快活,我才不信你和许编去办公会好玩呢!”

“对嘛,”沈青心疼地拍拍齐秋泛红的小胖手。

最近的日子越过越顺遂,工作轻松,几乎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回家清静,陈雅丽终于找到了工作,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工作,那个丫头也是含糊其辞,但至少是收了心的。

在机场,沈青感慨地坐在候机区等待许云慧,并发送了一条信息向陈雅丽报备。陈妮子久久无音讯,看起来工作内容挺充实的,不像以前“待字闺中”时,那信息和电话都是秒回的节奏。

半小时后,沈青带来许云慧,同时还有许云慧的儿子,将至七岁,个头却小小只似寻常四岁,安静内向,抓着许云慧的手,藏住自己一半身子在后面。

“小青,不好意思,”许云慧满含歉意地解释说,“前段时间涵涵生了场大病,现在有点离不开我。”

“没事,”她只微微讶异一瞬,继而理解道。

许云慧释然一笑,轻哄着涵涵和沈青打招呼,涵涵低垂着头,小手揪着许云慧的裙角,嘴巴嘟嘟地沉默。

沈青淡笑着说没关系,让小孩子顺其自然。

许云慧轻蹙着眉叹息,感激地冲沈青抿笑。

从J市机场可以直飞日本,四个多钟头便抵达东京。

东京繁华乱眼,除了工作需要出去,沈青几乎是宅在酒店里。

沈青纳闷,东京之行,如果是因为工作,其实完全没必要委派她来。

难道?她看看一旁吃了药片睡得安详的涵涵,是因为许云慧觉得自己不需要在她面前避嫌?

算了,多想无益,做好她的本职工作吧。

这一次主要是和东京的旅行社商议关于旅行栏目的项目,而许云慧从出去到现在有些时长了,还没有回来。涵涵的小身体已经翻了好几个滚,偶尔还呜呜几声,眼瞅着是快醒来的迹象。

果然,一分钟后,涵涵睁眼,自己爬起来,环顾四周,眼珠子没找到妈妈许云慧,倒找到无干紧要的闲人沈青。

“妈……呢?”这是涵涵对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软糯糯的,看起来有点慌张。

“妈妈去打小怪兽,一会儿回来,”沈青忍不住想抚顺他凌乱的头发丝,但又怕这样的动作会惊吓到他。

“…姐…饿,”涵涵撇撇嘴,揪着自己的小睡衣。

“那姐姐带你出去找吃的,”沈青有点受宠若惊,可能是这几天相处下来,给了涵涵一个至少她没有危险性的心理认知吧。

涵涵自己动手换了一套衣服,之后竟又自己牵上了她的手。

这一举动,莫名让沈青内心激动了会儿,她甚至舍不得用力回握那双嫩白的小手指,就怕那小手指又缩回去。

来到大厅,需要找人沟通时,沈青泄气,她不会说日语,想说自己蹩脚的英语,可问到的那几个日本人的英语比她更蹩脚。

她心虚地望了涵涵好几眼,真可怜的娃,妈妈不在,好不容易相信的姐姐又不靠谱。

“你帮我订的是……”

嗯?耳边传来祖国妈妈的发音!不,是祖国爸爸!

那个说着乡音的男士提着一个黑色皮包,打着电话朝着沈青这个方向越走越近。

可是人家在打电话,沈青不好干扰,于是牵着无语的涵涵跟在这个陌生男人背后。进了电梯以后,男人终于结束了通话。

“先生?”沈青叫他。

男人望了望旁边,确定没有其它“先生”后,对着沈青指自己:“我?”

“嗯!”沈青快哭了,“你会说日语吗?”

“会,”男人眼里飞烁,似乎怔了一秒,随即明了一笑,“需要我帮忙吗?”

“需要!”乌黑的眼睛坚定地说着。

“你急吗?”他扬了扬手中的皮包,电梯门在这个时候打开,“如果不急,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房间放东西。”

“嗯!”

有了这个男人的帮忙,涵涵的空肚子终于得到了填补,沈青为了答谢,客气地请他一起饱腹。他没有犹豫,欣然接受。

“对了,请问你贵姓?”他慢条斯理地切着一份牛肉,仿佛切在沈青的心上。因为菜单上明码标价,这块比她手掌还要小的牛肉,换算成人民币,竟比她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

对方气质不俗,穿着考究,相貌也堂堂,想必衣食富足吧!可她是工薪阶层,虽然住着同一个档次的酒店,但是公家报销。算了,毕竟对方刚替自己解围,割肉就割肉吧。

“我姓沈,”沈青平复肉疼的心情,礼貌回问:“您呢?”

“姓杨,单名谦,”他温文而笑,“杨树的杨,谦虚的谦。”

“杨先生,谢谢您,”得知对方姓名,沈青再次感谢道。

“沈小姐的感谢已经表达多次,在下也已经感受到了,无需再客气。”

杨谦切牛排的仪态,斯文而从容,让沈青不由自主想到和陈雅丽在午夜时分一起看的《沉默的羔羊》系列电影里的男主角Anthony,一个优雅的古典绅士,在温柔而细腻地切分餐盘里的肉块,仿佛放进嘴里的不是带着血丝的牛肉,而是一块鲜艳的花瓣。

而小孩子或许是不怎么吃得习惯异国食物,只挑拣一半塞进肚子后,便揪着沈青的衣角,低眉垂眼,小嘴微嘟。

沈青抽出一张纸巾,一边轻柔地给涵涵擦净沾了碎屑的嘴角,一边问他是不是想回房了,涵涵呆愣好一会儿,才迟缓地点头。

“抱歉,杨先生,小孩子认生,我先行一步带他回房,您慢吃。”

杨谦耸肩,表示无所谓,后似想到什么,剑眉一挑,放下刀叉,用餐巾轻揩嘴角,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沈青,修长白净的十指相扣在桌上,他温和地笑着:“希望您不要介意,这是我的名片。”

结账时,杨谦依旧绅士做派,没有让沈青结账。

回到房间,涵涵便不发一言,独自走向最里边的角落,那里有他的积木。

来到东京这些日子,只要不是涵涵睡觉和用餐时间,积木就在被搭建中和被推到中循环往复。仿佛,这几块积木,构造了他一整个世界。

他不会闹,不会笑,也不会哭。涵涵坐在积木旁,甚至比积木更沉默,至少,积木在被他推倒时,会发出它在受到外界刺激时该有的声音。

傍晚,许云慧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心回来,她走向涵涵,指腹在他安静的脸上轻轻滑了滑,确定他如往常般在乖巧地玩积木后,将几叠纸件丢给沈青,继而将自己彻底撂倒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沈青心不在焉地整理手中的素材,在密密麻麻的纸堆里翻来覆去,头绪纷剪,握在手里的笔杆不不似从前把活跃。杂乱无章的纸堆里,一角银灰色在灯光的映照下突兀地刺入沈青的眼睛。她彻底停下手头的工作,半边脸贴在平坦的纸张上,视线停留在那一角银灰色,一会儿聚焦,似是决定了什么;一会儿失焦,又似是掐灭了什么。

大二那时,她只是个刚领了会计从业资格证的初级证书而已,去许云惠的会计事务所应聘实习岗位本就不抱多大期望,HR的脸色也确实不看好在读大二学生的她。

出了会计事务所,天空万里无云,与她心情一般无二,无甚起伏。

她走进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盒方便面,在靠窗的位置泡开吃,吃着一半和程游打电话,打完电话后,面也吃完了。就这时,许云惠坐来她旁边,说:“把你课表发给我,我给你一个兼职助理的工作,日常呢,就是帮那些被数字啃去半条命的会计师们打打杂,跑跑腿,如何?”

她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会让许云惠收留当时身无长物的她。对,她是被收留,不是应聘成功。

后面再没有戏剧性的故事,她与许云惠交流不深,每天只是点头之交,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