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润京知道自己的记忆力很好，也知道自己在别人看来似乎是特殊的存在，他记事很早，早到留存在他脑中最深刻的回忆竟是一段颠沛流离的旅程。

    尽管那段记忆有些模糊，但他记得那种感觉，他幼小的身躯被母亲时刻都紧紧地抱在怀里，父亲寸步不离，他们好像是在逃亡，想要避开整个世界。

    等到上杉脑袋里的记忆开始清晰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生活在了南疆。

    孤独卑微的生活在南疆湿热的土地上，当地人也视上杉润京为不祥的孩子，可是为什么？

    每次上杉抓着母亲粗糙的围裙问这个问题，母亲都会亲昵的摸着上杉的脑袋说，不是啊，润京这么乖巧听话，我和爸爸都很爱润京呢，等到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喜欢润京的。

    可是，就算以后会有人喜欢自己，母亲和父亲都再也看不到了吧。

    空荡的房间似乎只剩下了上杉自己呼吸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安静就是乖巧，年龄不大的上杉一直都这么认为，于是渐渐的，安静这种特质就像是渗透进了他的骨髓里面，然后又反应出来。

    不要再安静了吧，谁会在乎呢？

    上杉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脑袋转的很快，想的很多，以前的许多画面慢慢的浮现出来，然后速度不断的变快，闪现，闪现，颠簸旅途中父母焦虑的神色，南疆村落居民厌恶的表情，还有那个不知道被谁打死的西坦大兵。

    咚咚！

    是心跳么？

    上杉抱在膝上的手臂越勒越紧，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暴躁，愤怒，时刻都要喷着炙热的火焰冲出来，把眼前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那莫名的不安愤怒仍然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无法找到一个发泄的地方，上杉更加极力的克制着，勒在一起的手指关节都开始泛白，额上渗出了汗水，痛苦开始蔓延，直至到全身，上杉紧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你还好吧？”

    忽然一股凉意由肩头慢慢的灌输到了上杉的身体里面，那股凉意轻易的就驱散了上杉身体里的躁意和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孔舒张的畅快和清爽。

    上杉抬头，一张年轻英俊的西坦面孔正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忽而又笑开了，温柔的不像话。

    4

    “你说什么！”

    阿尔伯特怒睁着双眼几乎快要冒出火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坐在阿尔伯特对面那个穿着熨烫妥帖一丝不苟的中年制服男子早就被烧成了一堆灰。

    制服男子似乎早就预料到了阿尔伯特会有如此反应，被阿尔伯特大声质问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自顾捏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迎着透过半开的窗帘照进的阳光看自己的指甲是不是修剪的齐整。完全的傲然模样，根本就没有把头发花白的阿尔伯特放在眼里。

    “你生气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为了抢在北域之前造出原子武器而集中整个西坦的力量建造的西坦原子研究中心，仅仅是第一中心就已然是穷尽全国之力，诚然第二研究中心的消耗比起第一中心奥斯本那些人确实少了很多，不过他们几天前进行的原子武器试爆实验已经成功，并且通报给了最高作战指挥中心，他们认为有了原子武器足以在短时间内结束掉这场战争，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再增加无谓的花费。”

    无谓的花费？

    阿尔伯特怒极反笑，真是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眼前这个穿着制服人模狗样的军人名叫泰斯肯，不过是在军中几个极有权势家族的偏支，靠了父辈的荫护才在军中寻了个清闲差事，负责第二研究中心的开支申请，为了可以在程序上节约时间阿尔伯特没少让泰斯肯从中渔利，可这会说断绝供给就断绝供给，除了吃喝享乐这种人活着纯粹就是在浪费资源！

    越想越觉得恼怒阿尔伯特看向泰斯肯的眼神也变得阴沉起来。

    泰斯肯打了个哈欠，昨夜没有回家在那个磨人的小妖精那里又是奋战一夜，直到天快擦亮才舍得从那温暖柔软的肚皮上离开，反正回家看可以对家里的黄脸婆讲在局里开会很晚，只是一会下完通知还得找个地先休息一会。

    “你们尽快整理好研究资料，过段时间会有人前来接手，第二研究中心到今天就算是关门结束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博士您可以去奥斯本博士那里，您到那儿也许会帮上忙。”

    “你们，你们到底懂不懂我的研究！”

    阿尔伯特感觉自己的肺都在燃烧，眼看着研究就要有所成果，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切断自己的资金来源。

    阿尔伯特微低着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每一个字从咬紧的牙关里蹦出来都被切掉了一层壳，所以泰斯肯倒也没听清楚阿尔伯特在说什么。

    “总之，国家会记得您在战争时刻费心费力为国家所做的贡献，也许等战争结束了还会给您颁发个奖章什么的。”

    国家？贡献？

    阿尔伯特扶着颇有些年岁的红木桌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