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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part17

    在小光球的照明下,我瞪着身边壮实的少年,死攥着亚瑟的披风不愿意松手。

    比尔整个人手足无措,显然没见过像我这样说哭就哭的骑士大人。亚瑟倒是依然处变不惊,一边帮我把剑系好,一边还掏出手帕帮我擦眼泪。

    从比尔看不到的角度,他还偷偷给我塞了颗糖。

    比尔拍我肩膀带来的惊恐在亚瑟回身护住我之后已经消失了,现在我脸上纯粹是润滑眼窝的生理性泪水。我这边哭着,亚瑟已经开始处理突然出现的比尔了。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到这儿来,比尔?”亚瑟问道。

    为了添乱,为了掩盖事实,为了吓死我。我在心中无不冷漠地猜想着。

    少年有些紧张:“那个鬼……我想,我是说,大人,我以为我会看到杰里米。”

    那不是鬼。如果能说话,我一定会反驳出声。鬼魂和死灵是不一样的,鬼魂自然形成,透明带亮光,一般不能和人直接接触;死灵是不透明的灰影,不讲究的黑巫师有时候还会搞出奇怪的毛,它的存在中带着黑暗能量,必须追随召唤者的驱使,通常是黑暗召唤物中最弱的存在,我们今天碰到的这个已经很强了,它的召唤者至少有我原先一半的水准。

    “杰里米是你的父亲吗?”亚瑟继续问。

    “不是,大人,”少年摇摇头,“杰里米是我的继父,他是卢克的爸爸。”

    因为我还没止住的眼泪,我对比尔的信任感极低。卢克是那个瘸了腿的小男孩,也许他有些过分害怕他的继母,但他应该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爸爸吧?

    “比尔,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卢克和我说过……他太害怕了,大人,我们都很害怕……”

    把糖塞在嘴里,眼泪终于止住了。我用帕子糊了一把脸,听亚瑟温柔地安慰了比尔几句,然后问:“比尔,孩子,可以告诉我吗,你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忘掉晚餐的餐桌上比尔望着他继母的眼神,即使我不是家庭关系的专家,我也能猜到这三个人关系并不融洽。我以为他要报上古德夫人的名字。如果比尔是施术者,把事情栽赃给继母是最稳妥的做法,如果比尔真的只是无辜地过来看个热闹,往古德夫人身上泼脏水也算一举两得。

    古德夫人是当地教会的老牌信众了,哪怕她现在身份暧昧,她突然投身黑魔法的几率也并不高。如果比尔说了这个名字,我是不会信的。

    “杰里米。”比尔有些怯懦地又一次提到了这个名字。

    亚瑟放柔了声音,解释:“死灵已经被打散了,杰里米不会再出现了。现在对我们有威胁的是施术者,你能想到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陌生人吗?”

    比尔摇了摇头,他的身体微微发颤:“鬼是我爸爸,大人,是杰里米把他从地下拉出来的,杰里米没有死——”

    我听到了动作带起的风声,下意识地低头避了一下,有剑在手,我心里有底,也不忙着尖叫了,反手拔剑挥出,剑感一滞,我眯着眼细看,它卡进了一具骷髅里。我抽剑的空档,亚瑟也动手了,他把我拽到身后,和比尔一起护了起来。他一剑劈出极亮的圣光,骨头在明亮中散成光尘,亚瑟口中经文涌动,他念出了一道追踪的祷文,然后带着身后的两个小尾巴追了过去。

    追踪的尽头是草场另一头的小屋,猎犬在门口酣睡,门是敞开的,里面还亮着灯。

    亚瑟举着剑进去,比尔过去挠了挠狗下巴,安抚了一下被人搅了梦境的小东西。我们跟着亚瑟进了屋,屋子里并没有假死的杰里米,一个人也没有。油灯下有一封信函,亚瑟走过去,拆开看了看,皱着眉没有说话。

    我走上前,从亚瑟手里扯了扯信纸,他短促地笑了一下,把信纸给了我。

    那上面只有一行字——

    “等你回家,我的小知更鸟。”

    信尾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复杂的标志,均等的线条被莨苕的枝叶环绕着,切割出一个十字,十字的四角被四种鸟类填满:天鹅、渡鸦、知更鸟和银雀。

    这个字条是留给我的。这个图形是我们巫师团的标志,四种鸟雀代表了四位领头人。我无意遮掩未死的事实,多里安在询问了我的意见之后,把我还活着这件事向巫师团公开了。

    看到标志之后我一下子想起来,巫师团高层五年一度的集会似乎就在这几天了。

    虽然被吓哭了,但是今天收到了熟人的来信,超开心!

    在比尔的嘴里,我们听到了完整的故事,杰里米是两年前来到草场的,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个老实憨厚的普通男人,这两年的时间里,杰里米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很多变化,他常常外出,不再疼爱自己的小儿子,对曾经视如己出的大儿子更是冷漠,杰里米身型一天天高大了起来,相貌也日渐英俊,把原本相敬如宾的妻子迷得七荤八素,甚至同意参加他的假死计划。

    处理完死灵之后,我们的任务结束,把后续的处理交给了当地教会的祭司。

    上路之前,比尔代表他的家人来为我们送别,日光下,我想起肩上的凉意,给他了我作为一个黑巫师能给出的最大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