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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华胜

    杨充媛瞧了云滢带回来的那一页纸颇觉惊讶,她字写的虽好,却不愿意怎么亲身教导一个宫人,只是见她写的有几分进益,又许云滢去了几次。

    太后与姑母给她选这个养女的时候说云氏行事有几分鲁莽,叫她仔细磨一磨性子,但在她瞧来,这个女孩子在她面前也算是恭敬,容貌生得好,歌舞在教坊司里又是顶尖的,不像那几位宫中的养女那么叫人花心思在她们身上,还不见得能招官家待见。

    宫中一贯拜高踩低,云氏只要能在圣上与她的面前举止得当,对待其他低位者如何她并不关心。

    只是杨充媛到底还有几分年轻,多少沉不住气,圣上纵然已经对后宫逐渐淡了下去,但云氏到底算是他还能瞧上眼的,过去这样许久也不见召幸,她原本还期待着圣上哪一日能重新踏足庆和殿,可是过去了许多天,非但没有等来皇帝,反而传出了要选秀的消息。

    云滢照常在庆和殿的茶水房里学习怎样料理这些茶叶,那一夜的事情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于帝王而言无足轻重,圣上没有踏足杨充媛的宫殿,她也照常过自己的日子。

    甘露十四年末的雪似乎下得格外大,连着正月都透着一阵寒,太后见着外面连日大雪,便也下了一道令,叫嫔妃们每隔十日来清宁殿问一次安,其余的时候不必过来。

    但杨充媛仍然是秉持着三日一请安,正月的时候白昼尚短,她常常挑了太后刚用罢膳的时候去陪太后说一说话。

    张太后今年算来已经六十有五,老人睡眠渐少,她又曾经是垂帘听政过的人,旧日的习惯仍旧未改,圣上起身要上朝的时分,太后约莫也就起床梳妆,因此杨充媛要趁着天还未亮的时候起身妆扮、冒雪步行到清宁殿去问安,也是一件不易的事情。

    云滢进内殿伺候的时候还未过卯时三刻,外面的鸡人都还没有报晓,杨充媛早起常常会用热茶暖身醒神,特别是要向太后与皇后问安之前,她们这些茶水房的人必得有人夜里值守在炉边看火,万一娘娘夜间想要些什么也方便。

    夜里恰好轮到云滢当值,她来了庆和殿这么多时日,对杨充媛的习惯也有几分了解,这位娘娘多少有些起床气,晨起最是不好伺候,但茶水间伺候的宫人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法子,若是充媛不急着传茶,有些常常是等到梳头娘子为充媛束发完毕再进去,这个时候娘娘会好说话一些。

    可云滢这次赶得不大巧,她进殿的时候杨充媛正半散了头发坐于榻上,面上满是怒容,她平常喜爱的梳头娘子正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娘子,请用茶。”

    她目不斜视,恭恭敬敬地将茶盏递给了上首的侍女,她今天仔细用茶筅搅过许久,自觉妥帖了才端了进来,然而杨充媛瞧了一眼之后面上更添了几分不悦。

    “你平日是怎样做事的,连点一杯茶都不会?”

    杨充媛扫视了一圈地上跪着的宫人,只觉今日诸事不顺。

    梳头的娘子梳的发髻不够讨她的欢心也就算了,居然还梳出了几根令人触目惊心的白发,今日花房送上来供嫔妃簪头的鲜花更是没有从前的芬芳艳丽,连带着往日看着还算不错的茶汤都显得不怎么能入口了。

    “她们是怎么教你的,做出来的汤色仍是这样黄白不堪!”

    杨充媛皱着眉将茶盏撂在了桌案上,看向云滢的满头青丝,目光不自觉被她鬓边簪的华胜所吸引,心中的郁气稍微舒展了一些,“你伺候过人梳头没有?”

    宫人们的发髻简单,云滢不是贴身伺候的宫人,象生花也只许簪几朵,只是因为这发髻梳在这个人的头上,稍微加些巧思,就显得出众。

    “奴在教坊司的时候曾经伺候过教习梳发。”

    云滢的手微微握紧了手中的茶盘,杨充媛生气的时候将那一盏茶悉数泼到了地上,一个时辰的心血被人随手泼掉,说是不心疼生气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教习无法与娘子相较,奴梳头的技艺也比不上方内人。”

    今日是正月初七,正是佩戴华胜、喝七宝羹的时候,她自己夜里看着炉火无聊,就用红色的彩纸剪了几个小人贴作头饰,进殿的时候都忘记取下来了。

    普通宫人们梳头没有太多技巧,可是圣上与嫔妃们的讲究就多了,她那一点微末伎俩恐怕非但不能讨得杨充媛的欢心,可能还会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