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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拜师

    五人在练武场等了一个多时辰,闲聊打发时间。韩姣从聊天中得知,大师兄舒纥是三年前开山门时来的,二师兄时于戎则是碧云宗一位老祖师的后人,两年前被逼着来学道法。

    两个师兄弟平日苦修,着实没有多少乐趣,如今突然多了三个师妹、师弟,时于戎不用说了,连舒纥都显得有些兴奋。

    连师父回来了都没有发现,直到院门口起了一声咳嗽,五人回头,舒纥和时于戎喊“师父”。韩姣看着来人,唇角忍不住往上翘。刚才只听两位师兄形容师父道骨仙风,现在一看才知道形容得一点没错。尺长的白须,满头银发,眉长目阔,天庭饱满,像画里的太上老君似的。

    百里宁、韩姣、孟纪依次上前行礼。齐泰文各自看了他们一眼,眼中暗含精光。韩姣顿时觉得他的目光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舒纥提点三人:“还不快去拜见师父。”

    三人上前行拜礼,态度恭敬,就是孟纪也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行礼,之后站在韩姣的身后,一言不发。

    “求道一看机缘,二看资质,而最后是否能够大成,看的就是毅力和恒心。”齐泰文说道。他是林见深的师兄,师从于周徇真君,说话做派都一般无二,以道心为重。而且他神态肃穆,语气威严,更叫人不敢生出轻亵之心。

    唯独韩姣一路听惯了这陈腔滥调,低头发呆。

    这一听教直接就听了一个多时辰,齐泰文不厌其烦地点拨道心正统的重要。百里宁和孟纪先前还能点头示意听进去了,后面就渐渐和韩姣一样垂头不语,任由齐泰文一个人谈道。

    时于戎看三个人像是要把脑袋埋到地里的样子,暗暗好笑,趁齐泰文说话空当插嘴道:“师父,师弟、师妹年纪还小,以后慢慢教导就是,不必急于一时。”

    齐泰文扫他一眼,转头看看三个新弟子,低叹一声,吩咐三人抬头。

    三人立刻齐刷刷地抬起头。

    “求道是为何?”他问。

    三人都是一愣。

    韩姣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要三个萝卜头儿点大的孩子说什么,难道是为了碧云崛起而学道吗?

    齐泰文道:“有志者事竟成,万事皆是立标而后行。你们虽年幼,心中也该有个修行的目标,”他目光先移向百里宁,“你先说吧。”

    百里宁毫不犹豫,口齿清晰地说道:“修成大道,挑一个资质上好,才貌双全,重情重义的道侣做夫妻。”

    一阵清风拂过,练武场中突然静的落针可闻。

    韩姣一度怀疑自己幻听了,转眼看到其他人都是一脸难以置信和古怪,才知道刚才听得半点没有错。

    齐泰文一直严肃刻板,犹如冰封的脸都龟裂开来,片刻松动,沉默了少许才开口道:“你母亲便是这么教你的?”

    百里宁道:“百里家族世代如此。”

    齐泰文面显无奈,竟也没有责怪,只说了一句:“命运如此,实非……人力所能扭转。”

    他这一句话里面仿佛有无尽的故事在其中。

    韩姣还在各种猜测想象,齐泰文的目光已转了过来:“你呢,可有什么志向?”

    “成……成为大修士。”她道。

    齐泰文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评论,又问孟纪:“说说你的吧。”

    孟纪一脸纠结,支吾了半天也没有答案,齐泰文脸色一板,孟纪立刻道:“和师姐一样,寻十个八个貌美如花的道侣做夫妻。”

    如果不是齐泰文的脸色太难看,韩姣几乎要笑出声了。

    “荒谬!”齐泰文斥道。

    孟纪却不解,拗道:“刚才师姐也这么说,师父怎么不骂?”

    “两者岂可相提并论,”齐泰文脸上犹如挂了一层冰霜,“小小年纪居然已经对色起意了。”

    其实孟纪本性并非如此,只是自小在王府长大,见惯了人间富贵,其实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随口讲出。被齐泰文一吼,脸涨得如同猪肝,张口结舌。

    齐泰文见他如此,脸色稍霁,看着三个徒弟却摇头叹道:“一个直,一个滑,一个懵懂无知。”

    韩姣一凛,不敢直视师父的眼神。百里宁脸色分毫没有改变,孟纪则垂头不语。

    幸好齐泰文没有深究什么,又训了三人几句后,吩咐了一些修行的功课,转而查看舒纥和时于戎的修炼。

    直弄到日落他才离去。

    韩姣三人神经紧绷了足有半日,早就苦不堪言,见他走了无不欢欣,只差弹冠相庆。

    舒纥以大师兄的身份,正色地教训三人道:“其实师父外冷内热,对弟子极是爱护的,你们日后便知。”

    三人都无精打采地点头,时于戎笑道:“师妹、师弟都饿了一天,我带你们去吃饭吧。”

    舒纥叹气,将时于戎拉到一边道:“师弟,该让他们知事的时候,你都来打断。”时于戎笑嘻嘻地回道:“师父、师兄都是如此,他们年纪这么小,说得多了反而不好,你忘记我们小时候了吗?被师父催着练功多了还偷溜出去玩,还是日后循循善诱吧。”舒纥回头看看三人,点头应允。

    时于戎带着三人出了门,绕到半山上一处广殿,此间进进出出正是人多的时候。飞羽峰共有弟子四百多人,其中还未辟谷的占了一半。这些弟子大多年轻,只有少数几个已到中年。

    时于戎领着师弟妹找了僻静角落的桌子,一路走过,有不少年轻弟子都和他打招呼,可见人缘非常不错。四人才坐下不久,就有身着灰色粗布衣服的灵仆送上饭菜。时于戎解释道:“灵仆是没有灵根的凡人,自愿留在仙门做仆人,日后你们的俗务都可以交给灵仆打理。”

    孟纪却看着眼前的青菜、馒头大为不满:“修仙就吃这个?连片肉都没有。”

    时于戎道:“荤食有碍修行,还会加重天劫,师弟真想吃肉,何必入山求道。”

    孟纪异常憋闷,咬了几口馒头后就站了起来:“吃饱了,我要去找人。”说完就往外跑去。百里宁眨了眨眼,想要说什么。时于戎截道:“让他去吧,若不戒除贪恋世俗的毛病,日后要吃大苦头的。”

    韩姣来碧云宗的路上就没有吃过一顿好的,虽然只有青菜和馒头,但是馒头松软可口,青菜嚼着有些甜口,她大为满意,加上一天都没有吃上什么,这一顿吃得格外香甜。

    百里宁看着她发了会呆,也开始吃起来。

    时于戎高兴地摸了摸韩姣的脑袋:“还是师妹识货,馒头和菜是由山下灵谷中的作物做出的,对修行有益处。”

    时于戎是出自修仙家族的,自小已开始修炼,已经快要迈入辟谷境界,因此对口腹之欲并不在乎,陪着两个师妹吃了两口便罢。

    韩姣心里记挂着要去飞云峰看望一下韩洙,吃完饭后就问时于戎。

    时于戎道:“三峰往来除了经铁索,还有飞鹰。小师妹到了那里,可以托往来传信的弟子用飞鹰带你过去。记住千万不要过了戌时,过了之后就没人送你回来了。”

    韩姣听话地点了点头,按照他指的路寻了过去。来到飞羽峰的迎客台上,还未走到铁索边,就听见孟纪的大嗓门在喊:“飞星峰为什么不能去,你给我回来,带我过去。”

    韩姣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有两只飞鹰已腾飞在空中,翅膀半黑半白,上面各驮着一个弟子。那两个弟子的脸色都极为阴沉,其中一个对着孟纪道:“飞星峰都是女弟子,平时未得到邀请,男弟子绝不能上峰。这位师弟别再纠缠,快回去吧。”

    孟纪仰着头道:“我在飞星峰有熟人,带我过去就会有邀请了,你们快下来。”

    飞鹰上的弟子又耐心地劝了两句,孟纪只是不听,直到把两个弟子气得转头飞走了。

    韩姣大急,跑到迎客台的边上喊“师兄请快回来”,两只飞鹰却早已飞远,徒留台阶边一道铁索,一半遮掩在层层云霭之中。

    孟纪回头瞥了一眼韩姣,有些丧气地问道:“你也是要去其他峰?”

    简直懒得理他,韩姣恨恨地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后就转身走了,毫不理会他在身后的咋咋呼呼。

    韩姣没有想到,这一回头,就足足有七年没有离开过飞羽峰。

    按原路返回居所,舒纥和时于戎已经为他们分好了房间。百里宁和韩姣的房间紧挨在一起。孟纪和两位师兄则住在另一边厢房。两厢之中隔了一个小小的庭院,院中有一棵冠盖如林的银杏,树下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十几尾七彩鲤在水中嬉戏。

    韩姣的房间很大,分为寝屋和练功房内外两间。寝屋内有一张五鹤紫檀木床,酸梨木镶玉服箱,只有一展屏风和梳妆台,摆放在台上的银镜光可鉴人,镜子后还有一个小巧的贝壳雕花的化妆盒。

    天色将黑,灵仆进房为韩姣布好屏风,服侍她沐浴更衣,并将她换下的衣服拿走清洗。

    韩姣换了一身绫衣坐在美人榻上发呆,摊开手,殷红的定魂珠在手心中打了个转。

    “是不是觉得修仙界的生活让人沉醉?”襄低沉地笑了一下,醇和的声音在寂静的房中直窜进人的心田。

    韩姣想了想道:“就是不吃荤食这一点不尽如人意。”

    他轻嗤道:“这点你倒不用担心,以你的资质,怎么也过不了天劫,吃不吃素也无关紧要。”

    韩姣咬咬牙,反驳道:“你倒是修炼大成,可还不是……”话音未落,房中骤然就冷了下来,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定魂珠里散发,压得她胸口喘息不定,身上的皮肤也感到阵阵刺痛。

    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威压骤然而止。韩姣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珠子扔在榻上前去应门。

    时于戎换了一身紫衣,神情惬意,唇角含笑着问道:“小师妹还适应吗?有什么缺少的和师兄说。”

    韩姣心头一暖,答道:“一切都很好,劳师兄费心了。”

    时于戎看着她,挑眉道:“脸色怎么不好?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韩姣连连摇头。

    时于戎轻轻地在她肩上拍了拍:“日后师妹都要住在这里,把这里当家一样就可以。有事别憋在心里——要成为大修士的人,怎能如此害羞。”

    韩姣被他逗笑了,脸上红了红:“哎,什么大修士,师兄拿这来取笑我。”

    时于戎朗朗一笑,话题一转道:“刚才小师妹不是去寻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想到这个,韩姣就有点沮丧,尽管与韩洙并没有那么兄妹情深,但来到这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满布匪夷所思的事情,她能够想到依靠的,也只有韩洙。

    想了想,她还是把孟纪气走传信弟子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时于戎喟叹:“这小师弟的脾气。”之后又安慰韩姣道:“小师妹别着急,你哥哥的事,师兄去帮你打听。”

    韩姣顿时眼睛一亮:“真的?”

    时于戎笑着揉她的头发:“还能骗你不成。”

    又寒暄了几句,时于戎叮嘱了诸多事项。比如灵仆照料起居只有半年时间,等新弟子适应生活并学会法术后,什么打水沐浴、打扫房间之类的全要自己动手。还有入门十年必须辟谷,二十年之内必须练至小成,到了小成境界,会经历一次**劫,扛过了就能进一步修行,抗不过,一辈子就只能当个下等修士,直到寿元结束。甚至有修为低浅的,直接在雷劫中殒命。

    小成之后就是金丹、元婴、化神三个境界,修炼到这些境界的都是高阶修士。化神圆满的就可以飞升吉祥天,录仙籍,得永生。

    韩姣听得稀里糊涂,直到时于戎走后,她才幡然醒悟,二十年内必须修炼小成,这是个多么苛刻的条件:小成必须雷劫,雷劫里居然还有不幸身亡的比例。

    她哭丧着脸坐回榻上,自动忘记了刚才那茬儿,把定魂珠捧起,轻声问道:“我这样的资质,能修炼小成吗?”

    定魂珠一动不动,在黑夜中暗自流动光华,瞬息不定。韩姣不住叹气,襄终于开口,冷冷扔了一个字:“难。”

    韩姣脸色更白了,双手又忍不住去捏珠子。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襄缓缓道,“就看你敢不敢。”

    韩姣问:“什么办法?”

    “修魔,”他的声音仿佛蘸了蜜糖,温和中带着引诱人的味道,“比起碧云宗这样循规蹈矩的修炼,你更需要的是直接有效的方法,修道、修魔是殊途同归,最终想去的都是吉祥天,又何必拘泥于形式。”

    韩姣不假思索地连连摇头:“算了。”

    “为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

    韩姣只手托腮,慢慢说道:“曾经有一个书生,听说一座山上有神仙,于是他花了三天三夜爬上那座高达百丈的山,可是始终没有遇到神仙,他怕下山时又要吃一顿苦头,于是在山上号啕大哭,忽然来了一个人,问书生为什么哭,他说想找一条捷径下山,那人就告诉他,捷径不是没有,只是要付出代价。书生又累又饿,便答应了。来人将他带到悬崖边,告诉他这就是捷径,一把将他推下了悬崖。”

    襄听了,朗朗笑出声来:“人蠢神恶,倒真是个有趣的故事。”

    韩姣可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吐了口气后就去整理床铺。直到躺在床上,抬头看着雕花窗格上透进的月光,仿佛在地上浮起一层霜花,轻白而寒冷,韩姣有点失落。

    尽管环境优越,她还是无法摆脱那份陌生感。

    她侧过身子,轻轻问道:“你不想拿回身体吗?”

    襄淡淡道:“并非那么容易。”

    连他这样修为的人都说出这样的话,韩姣也无法想象夺舍的人有多厉害,长吁了口气,说道:“你家人会发现吧?”

    襄“呵”地笑了一声:“我那十二个姬妾大概会有所察觉。”

    “几……几个?”韩姣感觉懵了一下,糊涂地问。

    “十二个。”

    韩姣立刻翻了个身,面朝里睡。

    襄片刻听不到动静,取笑道:“小丫头,你才十岁不到,就懂这些了吗?”

    韩姣凶巴巴地回道:“不管几岁,对于你这样的,下至三岁,上至八十的女人都会讨厌的。”

    襄笑了几声,口气轻软道:“人小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