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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章十三、绸缪(2)

    看着关无绝离开的背影,云长流闭上了眼。

    全乱套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笨的连句话都不会说;一如他也不知道关无绝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铁了心的把阿苦往他怀里塞。

    如果说他只是替自己找回了念念不忘的旧人,那勉强可以算作护法对教主的忠诚。可是世上有哪个下属,会不惜一次次顶着违逆僭越的大罪,也要把主子和一个药人撮合在一块儿!?

    更何况,他与无绝……又不仅仅是主从的情分。

    云长流忽然问阿苦:“护法从外面接你回教,对你说了什么?”

    阿苦不解,云长流便又严肃地追问道:“他究竟要你做什么?”

    “护法大人……要阿苦来伺候教主。”

    “伺候本座?仅此而已么?他到底要你伺候什么,怎么伺候?”

    阿苦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支吾着不说话,只是低头望着教主的衣摆。

    云长流不明就里,“你不必怕他,实话实说!”

    阿苦咬着嘴唇,眼神躲躲闪闪。

    他双颊晕红,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道:“阿苦……阿苦……爱慕教主……”

    “护法大人又说,教主也还……还想着阿苦的……”

    云长流如遭雷劈,完全呆愣在那里了。

    他目光有些迷蒙地去追关无绝已经看不见的背影,听见阿苦怯怯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来:

    “听闻教主后室还没有人的。护法大人要奴……不,我——他要我做个娈侍,为教主解忧……”

    恍若一道明光掠过脑海。

    云长流脸色煞白。他觉得自己明白了关无绝的想法。

    说起来,竟还是他的错,怪他先对自家护法动了别样的心思。

    是说情不知所起,他这些年来朦朦胧胧地收着这份意,从未挑明过什么,却也未曾故意遮掩——教主喜欢护法,所以就使劲儿宠着,这事全教都知道。

    他一直与关无绝维持着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直到去年的暮春,桃花红艳了整个山腰。朱色飞檐的亭下,他把他的护法压在桌上亲的时候,酒壶和酒杯都被扫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透明的液珠却往上溅,落上如墨的鬓角又沿着发丝滴落下来。

    那是在他存有的记忆中,自己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吻另一个人的唇——虽然也只是一口,只是蹭了一下。

    那时候是怎么了呢?他只记得是关无绝先同他胡闹,拈着一片桃花拿话逗他,支着一条腿没规矩地坐在石桌上,还歪着头笑的那样好看。

    只记得自己被闹的有些生气,情不自禁的热意拱上胸口,炸的五脏六腑都乱乱缭燎地烧啊,像烟花又像烈火,最像的还是辛辣的酒。他被烧昏了头了,也烧坏了心肝儿肺,根本不知道怎么就做出了那般荒唐事。心照不宣的最后一层朦胧就这么被他挑破了。

    后来他才觉得不好,很不好。记忆的裂缝在深更半夜疼痛起来,他从原本一片混沌的少年记忆里,猛地想起一个叫阿苦的名字,想起自己还有个许诺了一辈子的青衫药人。那几天他浑浑噩噩,几乎要疯了,竟是护法反而来劝他,叫他不必牵怀,漆黑清亮的眼底一片柔和与宽慰。哄的他也自欺欺人,便当这事真的是一时魔怔下的失控。

    他本想找到阿苦的尸骨与身世,将故人好生安葬,抚恤阿苦的亲眷,还罢这份情债,再仔细思量与护法的事情。

    可后来,桃花儿谢了。

    再后来,桃叶儿落了。

    就是那年秋天,关无绝杀了他那不成器的弟弟,提着滴血的双剑跪在他面前,淡然地请罪。

    二十七道碎骨鞭自他手底落下来,然后就什么都没了。

    如今他与关无绝闹僵成这个样子,再不可能容得下什么额外的感情。这一份若即若离的情丝,反而成了隔绝两人的屏障……云长流看不透、想不清,只能把人往外赶了求个清净。若不是这回关无绝擅自回来,还不定要赶多久。

    关无绝想必是不甘的。

    偏偏这么个时候……教主体内的逢春生毒复发,云丹景叛乱被杀,林夫人与婵娟小姐记恨入骨,总教内只会越来越乱。在这么个时候被外遣分舵,基本上息风城内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可能知道,更没法子插手。

    他宁可受更重的酷刑,也不愿以这种形式被疏远。

    所以关无绝就索性搞这么一出。将功折罪还是次要的,最主要是叫云长流断了对他的念想。无论教主对阿苦是动了真情还是为报旧恩,只要云长流心属别人,他们俩的那一遭事,总算能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