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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章三十五、鹿鸣(2)

    神烈山,息风城。

    烟云宫外,月光如练。

    温环一身白袍,脚步极速而不失沉稳地向内走去。

    宫内依旧是一片漆黑萧索。

    ……也依旧没有点灯。

    老教主云孤雁,则是依旧颓废而慵懒的坐在御座上,活像一座不会动弹的乌墨雕塑。

    温环低着头恭敬地走近,双手呈上一封信:“是阴鬼带回来的消息,请老教主过目。”

    老教主眼珠子一动:“念。”

    温环道:“不敢。”

    “嚯,不敢?”

    云孤雁总算舍得把身子直起来,看了温环一眼,从他手里接过信纸拆开,“是谁送的信,能叫你念都不敢?”

    温环道:“是关护法。”

    云孤雁眉头一跳,展开的纸张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老教主顿时觉得一阵眼睛疼,挥了挥手道,“掌灯。”

    灯很快点了起来。

    云孤雁凑着温环手中举的烛灯细细地看了信,半晌低声自言自语道:“有点儿意思……嗯,你也来看一眼罢。”

    信纸被甩给温环。后者这回并未推辞,将灯盏放在一旁的案上来看那信纸。

    “这孩子……”温环从头至尾地读罢,轻叹一声,神色似有些抑郁。

    云孤雁没精打采地问:“怎么了?有话就说呐。”

    温环苦涩地笑着摇了摇头:“老教主……温环只是觉着,这样瞒着教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有朝一日纸包不住火……”

    “有朝一日?”云孤雁的手指骤然紧扣于座椅的盘龙靠手上,哼了一声,“再拖下去,流儿哪里还有什么‘有朝一日’。”

    “只要人活着,什么都好说。”

    温环沉默许久。

    他在黑暗中凝望着自己自幼追随的老教主,凝望着那曾经意气风发、挺拔如松,如今却有些佝偻的背影。

    温环的手指一点点攥起来。

    ——人活着,就什么都好说么?

    ——失去了心爱的姑娘,就永远把自己囚禁在黑暗之中不愿走出来,这也能叫“好说”么?

    深吸了一口气,温环低垂了眉,缓缓道:“十年前,我们便骗过教主……骗过流儿一次了。温环只是怕这孩子承受不住第二次刺激。”

    “那次失忆,只不过是赶上了逢春生发作。”云孤雁一摆手,喃喃道,“只是个意外,意外罢了……”

    温环苦笑道:“那您说,如果逢春生毒真的能被拔除……流儿的记忆,会由此恢复么?”

    云孤雁的神色猛地阴沉下来。

    “他会想起一切忘记了的过往,会想起过往里陪着他的是什么人。”

    温环仿佛没有察觉到云孤雁的变化,只是又叹了一口气。

    “他会想起,那人是怎样与他相约一起活下去,又是怎样地欺骗他,如今更是要欺骗他第二次。”

    “他或许还会想起,‘情苦’从来都是同‘云曙’合奏的……他会想起这两把琴同出一木,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惜云曙琴已经在五年前被护法摔断了,世上再也找不回来第二把了,老教主。”

    “您说,我们究竟是在骗流儿,还是在骗自己呢……?”

    ……

    “你究竟是在骗端木南庭,还是在骗我?”

    伴着清冷悦耳的声音,修长的手指穿过乌黑的发丝,往上撩起时便露出掩在长发后的一截白皙的脖颈。

    云长流坐在床沿儿,右手放下梳子,往案上取了发冠。

    “又是对本座说端木临已死,又是对端木南庭说你见过小公子……这人如今到底是死是活?”

    他一面说着,一面拢起关无绝的长发,替护法上簪戴冠。最后手指沿着束好的长发滑下,将发丝拢的顺顺当当。

    外头传来稀疏的三两声鸟鸣。

    似乎在更远处,已经传来山庄弟子走动的声音。

    万慈山庄的清晨,干净中还带着一点古朴的味道。

    “教主您莫较真儿啊……无绝这么一说,端木南庭可不就把我们请进山庄里来了?”

    “那样的家丑都能在外人面前抖出来,端木南庭大约也是急病乱投医。有临小公子这个天赐的转机,咱还愁没机会求药么?”

    关无绝半闭着眼,侧身靠在床头上。云长流进来的时候他还没睡醒,直到现在洗漱更衣已毕,人还是窝在床边儿,连说话的嗓音都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云长流慢慢把他揽起来,担忧道:“怎么累成这样。”

    关无绝微怔,好像转瞬间就清醒过来,立刻反手推开教主坐直了,“哪里有?没有的事。”

    他利索地翻身下床走了几步,伸手取了那件墨梅红袍披在身上,回头冲云长流一笑。

    刚刚束起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漆黑的发尾垂在暗红的袍子上,鲜明的色泽对比煞是惹人心动。

    云长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红袍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