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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深情

    第四章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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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寿安殿内。

    阴太后头上箍了玄黑色的头箍,斜躺在矮榻之上,矮榻靠头部处围着六扇翡翠屏风以挡住殿内若有若无的冷风,太医则隔了层帘子替她诊着脉。

    太医诊脉完毕,从帘子后面站了起来,走到屏风后来回走动的皇帝跟前,刚欲行大礼,皇帝抬手阻住了,急问道:“怎么样,母后怎样了?”

    太医弯腰行礼道:“太后娘娘因喜怒悲思、忧恐惊怖,结成痰涎,状如破絮,或如梅核,在咽喉,咯不出,咽不下,为七情伤忧,气息不畅,倒至呕逆恶心,食不下咽。”

    皇帝脸有忧色:“怎会这样?前几日母后不是见好了么,有什么事会让她忧恐惊怖?”

    太医嗫嗫不敢多言,皇帝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挥了挥手对太医道:“下去开药吧。”

    太医这才弯着腰退下了。

    阴太后在帘后道:“皇儿,你别乱怨他人……”

    皇帝忙揭了帘子进去,宫女们知道他们有话说,大宫女素染扬了扬脸,领着其它宫女鱼贯而出。

    皇帝坐在绣椅之上,替阴太后拉了拉锦绣薄被:“母后,您且放宽心养病,一切有儿臣呢。”

    阴太后斜靠在矮榻之上,指了指案几:“是不是太医的话让你吓着了?哀家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胸闷得慌。”

    “母后是不是睡得不好?”皇帝一边说着,一边拿了案几上放着的咸金桔过来,递到阴太后手里,“又或是昨晚风太大,吵扰了母后?”

    阴太后将小如指头的咸金桔放进嘴里含着了,抬头望了一眼皇帝:“不知不觉的,皇帝登基已有半年了吧?想起登基大典那日,恍如昨日一般,而哀家一转眼也成了太后……”

    皇帝见她避而不谈自己的病症,心里更是忧急,劝慰道:“母后,您且放宽心些,如今海内大定,外无夷族搔扰,内有父皇留下的忠臣相助,儿臣虽然不才,不能象父皇那样扩展疆土,但守成总是可以的。”

    阴太后叹了一声,将嘴里的咸金桔慢慢嚼着吃了,良久才道:“皇儿,这个殿,是你替哀家重新修葺好的,取名为寿安殿,是期望哀家能在这殿内过得福寿平安,这是你一片孝心,哀家都明白,哀家十多岁嫁给你父皇,跟随他南征北战,苦也受过,福也享过,哀家这一辈子已经圆满了,唯一担心的,不过是你而已。”

    皇帝拿起案几上的丝帕,递给阴太后,让她抹干净手,叹了一声:“母后……”

    阴太后擦了擦手,抚在皇帝脸颊之上:“皇儿,你要记住,皇帝这个位子其实处于临渊边上的,一不小心,便会跌下万丈深渊。”

    “母后,儿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你兄弟众多,如果在民间,这可成为一大佳话,可以互相扶持,相亲相爱,可在帝王之家,这却可以成为悬在你的颈上的剑……”

    皇帝听了这些话,不觉抬起头来,朝阴太后望了过去,却见她双眸被殿内灯光映照,幽幽暗暗,如平静无波的深谷之潭,他浑身一凛,忙垂头道:“儿臣明白。”

    “你要真明白就好,当年先皇对哀家百般照应,为了封哀家为皇后,不惜损自身名望,将她封为中山王太后,又将她调出南宫,指其到北宫居住,这么多年了,虽然多加恩泽于她,但她所出子女,到底都是你的兄弟,你可明白?”

    皇帝点了点头:“母后,她那里儿臣派人时常照应着呢,登基之时更常有赏赐。”

    阴太后点了点头:“如此就好,先帝一生讲求仁义治国,咱们不能违了他的意愿,但该防着的却要防着。”

    皇帝一怔,不知她意指为何:“母后说的是……?”

    阴太后从矮榻上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来到窗前,窗外一轮明月挂在天空,将原是漆黑一团的天空蒙上了层灰色,天空下华宇飞檐,琼楼如玉。

    “你看这皇宫,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富贵华丽的地方,可这是一个不被神明祝福的地方……”阴太后脸有淡淡哀意。

    皇帝顺着她的视线,看清了庭院两株枝叶茂盛的丹桂,月光如水,树影婆娑,如月下起舞。

    “母后又想起了大哥和二哥了?”

    “这两株丹桂已长得这么大了,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可当年发生的一切,尤如在眼前一般,当年哀家没有本事保得住他们,使他们未出世便先离世,只有跟随先帝避离这里,这保得了你们几兄弟的平安喜乐,你说说,这片皇宫,是不是不被神明祝福?”在月光照射之下,阴太后眉目如画,眼角有泪渗出,“当年哀家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就是替他们各种下一株丹桂。”

    “母后,当年做祟之人已经伏法……”

    “先帝怕打鼠伤了玉瓶儿,故而不再追查下去罢了……”阴太后叹道,“哀家唯一怕的是,当年留下来的祸患,依旧在这皇宫暗处游荡,却报应在了你的身上……”

    皇帝沉默不语,心中恻然。

    阴太后一把抓住了皇帝的手:“皇儿,此患不除,皇宫将永无宁日。”

    皇帝反握住阴太后的手,慨然道:“母后放心。”

    太后望着皇帝坚毅的面孔,忽地放松下来,拍了拍他的手道:“哀家有什么不放心的,皇儿想要做的事,一定会成功。”

    皇帝缓缓扶了太后回到矮榻坐下,拿了针箩里做着的玉锤子轻轻锤着她的腿。

    从灯光下望过去,太后看清楚儿子沉静如水一般的面容,心中大定,便有些疲惫了,缓缓地道:“皇儿想过要怎么做才好?可不能给人留下什么话柄,坏了先帝的名声,要知道宫里面的人全都是玉瓶儿,可是摔打不得的,一定要证据确凿才行。”

    皇帝低声道:“母后有什么办法?”

    太后抬起头来,缓缓地道:“自是从内部入手的好。”她凝眸望向远处,“如果真让一个居心叵测的登上了后位,那我们当真是如临深渊了。”

    “儿臣也是这个意思。”皇帝缓缓地敲着太后小腿,敲击声在大殿内轻轻回响,“后位便先留着,等看清了再说。”

    太后侧了侧腰,扶着皇帝的手坐直了身子,目光沉沉:“皇帝,先帝赞你学问在几个儿子中是最好的,十岁的时候,就把《春秋》研得通透,当时度田之案,先帝准你批阅奏章,陈留吏的牍上有‘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先帝不明其意,你一眼看出其中关键处,指出河南是帝乡,南阳是帝城,这两个地方田亩和宅第肯定逾制,所以不能认真核查,先帝赞你聪慧端敏,有洞夕之才,怎么临到大了,这件事反而看不清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