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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黑锅

    出了这排屋,拐弯就奔了前一排,在靠近中间的一间屋门前停住脚。老胡接过京儿手中的一小袋子杏果,扯着木琴敲门进了屋子。

    这是个单间屋子,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一排书橱,外带盆架衣架等生活必备用品。桌子上也是堆满了文件等纸张。杜正伏案埋头写着什么?鼻梁上还架着一付眼镜,这是在北山公社从未见到过的装备。

    杜依旧和蔼宽厚。见到木琴,他就老远地伸出手,说原来是我们的女强人哦,还真是送来了惊喜呢。来我这儿谈工作的,全是清一色的大老爷们。要不是小胡打来电话,我都忘了世上白天里竟还有女同志呐。

    老胡说,老领导,你可猜错哩,今儿送来的惊喜你想都想不到呢。说着,就把袋子里的杏果倒在办公桌上。

    杜立时瞪大了眼睛。他摸起一颗就往嘴里嚼,品咂了一下,说道,这么好吃的杏果,是杏花村里产的么,好像味道儿更好了。老胡快嘴快舌地把杏花村如何搞管理的事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请他帮忙捅鼓销售的路子。杜边吃边听,还叫木琴把集中管理的前后细节讲述了一遍。末了,他说,这是个新的尝试呀。联产承包责任制实施以来,群众的生产收入提高了,但集体观念却淡薄了,各自为战的局面正愈演愈烈。常言道,单丝不成线,冲击市场的力量却是大不如从前哩。我看,杏花村在这方面闯出了一条路径,值得推广。

    老胡追问道,你也别逮谁人就作报告哦。这杏果多了没销路,不等于白费力气了么。

    杜“呵呵”笑了起来。他说,我说话都快成职业病哩,想改也改不了。他摸起桌子上的电话,叫接线员要通了县联社,说一会儿有杏花村的支部去那儿联系工作,叫他们认真接待一下,并把商量的结果再电话上报给他。

    老胡直赞杜工作作风扎实,雷厉风行,说官是越当越大了,可工作架路一点儿未变呢?革命本色不改呀。说得杜开怀大笑。

    木琴见人家工作繁忙,不便久坐,就起身告辞。她带着京儿们去找县联社。

    县联社与县委大院都在一条大街上,相隔有几百米的样子。找到了办公室,一位年轻人接待了他们,还给每人倒了一杯热水。年轻人说,联社的主任们和供销科的人都下基层了,刚才用电话联系了一下,得下午才能回来。他让木琴下午再来联系,要是中午没地儿吃饭,就在单位食堂里吃。木琴连忙摆手道谢,说我们就下午再来吧!好容易来一趟县城的,孩娃儿们也没有见过多大的世面,就顺便到街面上遛遛。

    县城的大街只有一条主干道,宽阔敞亮,笔直平坦。扯南直北地贯穿整个县城,将城区一分为二。其他的街面都为东西走向,搭接在主干道上,狭窄弯曲,凸凹不平,便不能称为大街,只能算是街巷了。巷子里多为农家住户,本就狭窄的巷面两旁还堆放着一堆一摞的秸秆等物,是生火做饭的燃料。只有主大街上还有些看点,各种各样的门头店铺排列两边。剃头的、照相的、打铁的、卖小吃的等等,各行各业应有尽有。街面上最宽敞的地方当属电影院,是个二层楼的高屋,门面上悬挂着花里胡哨的影片预告宣传牌子。门前一个大广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几个人就坐在这个广场上休息了一阵子,并四处打量着热闹的街面,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了。京儿仨人虽然上次为打姚金方来过县城,当时是匆匆地来,又慌慌地走,没来得及细看县城。木琴虽然路过了几次,但都没有心思观看县城的细致模样。因而,几个人算是头一次认识了这个被村人说成大地方的小城。

    曾经有个流传很广的真实段子,说是有爷俩儿头一次到镇子上办事。一到了镇子街面上,就见很多人走来晃去,热闹非常。娃崽儿立时扯着爹的衣襟喊道,爹,爹,快看吔,咱到县城哩。当老子的怕娃崽儿说出的话让人听到笑话,就赶紧捂住娃崽儿的小嘴巴,呵斥道,傻娃儿,不懂就别瞎讲,这哪是县城哦,这是北京城呢。由此可见,在当地老百姓心目中,县城是何等地令人向往,又是何等地遥不可及。今天,身处城里,木琴赏看了一阵后,便渐渐索然无味了。与自己的出生地南京城比起来,小城简直就不算是城,充其量也仅是自家那里的一条普通街巷。甚至,连最普通的街巷也不如。洋行京儿们却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咂着舌头赞道,看看人家县城,大地方就是大地方,与咱那儿的镇子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了天边去嘞。洋行还说,等啥时咱也住到这里来,不美得晕乎了才怪呢。人民就讥笑他道,想啥儿呢?是想白日做梦娶媳妇吧。木琴就暗笑,孩娃们整日窝屈在山旮旯里,能见过几重天几重景哦,是应该放手让他们经常出来闯荡闯荡了。

    中午,在一家小吃铺里吃了中午饭,几人又在街面上溜达了一阵子。估计到了上班的时辰,木琴又领着仨人赶到了县联社。坐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下基层出差的人才回来。就有一个自称是供销科科长的人接待了他们。

    木琴把村里的杏林面积、管理情况及今年的产量作了简要介绍,请求领导帮忙联系销路。她还把带来的杏果拿出来,叫他品尝。

    科长吃着杏,连声称赞杏果的质量好。但一听这么大的产量,顿时为难地挠挠头皮道,杜亲自过问的事,我们能不上心地办理嘛。就是这量太大咧。合着全县的供销社门头,也吃不下这样多的杏呀。我们只能吃下几千斤,撑破了肚皮也就是一万多斤吧。剩余的那些,你还得到别处打探去。

    木琴发愁了,原想着找到县里即可解决所有销路问题,但实际情况与自己想象的相差太远。几个人正发愁呐,办公室里的那个年轻人跑过来,对木琴说,你们可算是没走呢?要是走了,让我到哪儿去寻呀。他说,杜刚来过电话,叫木琴抓紧到他那儿去,立即就去,千万别耽搁。

    木琴不知出了啥岔子,立时带着京儿们奔回了县委大院,直闯杜办公室。杜也在着急地等着木琴一行人的到来。见到木琴,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好运来了呢。他说,县委杨听他顺便一说,竟认了真,叫他通知木琴到杨那儿详细汇报杏林管理的事。杜主任提醒木琴道,我估计,县联社也一口吞不下你那里的杏果。趁这个机会,把销路问题提出来,让他帮着解决,估计问题不大。

    木琴拎着一小袋杏果,随着杜到了另一排房屋,走进了中间的屋子。

    这是个两间屋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屋里的桌椅崭新铮亮。一排长长的书橱遮掩了一面墙体,四下里摆放着一圈沙发,显得气派庄重,比杜的办公室强了何止十倍。

    杨显得还是那么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甚至比几年前更干练精神。木琴与他接触过,虽不陌生,但也拘谨得很,不像在杜面前那么放松自在。杨笑呵呵地上前跟她握手,还说道,欢迎你常来上访反映问题哦,说得仨人都乐了。杨叫木琴再把杏林管理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自己则一言不发,只是把她的话认真地记到笔记本上。末了,木琴不失时机地提出,现今儿杏果的销路不顺,正愁着怎样疏通路径呐。

    杨合上笔记本,沉思了半晌儿,对杜道,我基本同意你的看法。杏花村的做法,给了我们很大的启示。联产承包责任制带来了群众生活水平提高的同时,也伴随着一些隐忧和后劲不足的问题。随着市场领域的日益拓展和完善,这些隐忧和不足就要渐渐浮出水面,并在一个时期一定范围内制约着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缺乏了集团式的规模经营理念,冲击市场的力量不足,就会被别人左右挟制着,早晚要被动吃亏呀。我看,你要组织人手,立即在全县范围内,不,要跨出县域市场,扩大到较发达的地方,搞一次认真地调查研究,拿出我县今后五年甚至十年的经济发展规划来。

    杜连连称是,说我这就着手办理。又道,木琴他们在销售上遇到了难题,想请你给参谋参谋。这次也算是一次正当上访吧。你看看,咋儿给解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