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午时，帝都上方的太阳比起白石领的至少小了一轮，但给予的温度却并不逊白石领。外面的土路和墙角缝隙里渗出的粪便恶臭钻进黎曼的鼻腔，恼人的苍蝇不断在这个本该是空置的房间里进进出出。

    黎曼深吸一口气，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臭味，甚至捡回了一些居民区尚未建立，白石领还是相当荒芜时的一些习惯。

    扳开房间角落上面似乎溅着尿垢的木板，意外敦实，甚至不见朽烂的木板下是一个味道有些辛辣的麻布包裹。

    他知道这种贮藏方式，这种石块和木板搭建的二层小楼的主人应该是刚富不久的平民。这种贮藏习惯是用那些香料商人丢弃旧木箱泡水后把麻布丢进去浸泡，直到上面的香料味进入麻布，这种麻布晒干后就可以驱虫。

    但是有钱人并不会这么藏东西。

    黎曼打开布包，里面是三根坚硬的黑面包和一小块奶酪。食物有了，接下来就是解决饮水的问题。

    他透过已经破损的一角墙壁看向院子，那里有一口水井。

    【城镇内潜伏、潜入作战务必保证占据有利地形、资源、以及退路——新兵手册】

    正值少年的黎曼记忆力很有保障，几乎毫不费力就选定了这个堪称绝佳的二层空房。

    ——这里原本是一个旅行商人的家，但是在前段时间的至上法案动乱中死于非命。

    黎曼矮身躲过一个个缝隙，脚步轻巧，踏在木板上没有丝毫声响，午后的安静只会愈发安静，但他已经带着所有的东西上了二楼。

    “三根黑面包、一块奶酪、一壶水、常见草药、我这里还有三块军粮。”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物资，和已经苏醒的摩根对话。

    “摩根哥哥能确认井水能不能饮用吗？”

    “如果只是探查七日诅咒的存在的话。可以。”

    摩根的声音从他后背传来，显然是已经恢复了不少。

    “那么今晚试试吧。从早上到现在这里路过了5波人，其中3波人都是衣衫褴褛的平民，应该是外城的平民，也就是摩根哥你要报复对象的手下。”

    “另外两波人，一支是穿着精良的斥候，不过看上去似乎并不专业，应该是和我一样的新兵；一支是兽人，行动方式和瑟琳娜老师很像。”

    “你昏迷的时候，那个沃恩和一个叫‘纳莎’的女兽人有交流。”

    摩根适时补充着黎曼不知道的情报，虽然没称作对方为‘弟弟’，但内里的关心还是被黎曼察觉到了。

    “那兽人可以接触，既然沃恩大人选择兽人作为斥候行动，那么另一对肯定不是白石领或是同盟的下属了。”

    三言两语，黎曼就已经确认了敌友的归属，如果瑟琳娜在这里绝对会点点头，毕竟反侦查的课程其实是瑟琳娜在教授，西格蒙德偶尔过来验收成果。

    兽尾密探出身的瑟琳娜在这方面总是和西格蒙德较劲，虽然面对西格蒙德的考题她的学生们没有一次及格过。

    “还需要准备什么？”

    “陷阱。”

    面对摩根的询问，黎曼已经拿出小刀开始将从房间中搜刮来的各种可以利用的木料——残破的板凳、半截的柴、断裂的木板......放在手一点点打磨。

    他做得很认真，甚至呼吸都变得像是睡眠般悠长，摩根没再出声，思考着自己的大敌库林，幻想着自己有身体坐在黎曼一旁的样子，慢慢出神——

    “今天库林牧师很好心，给了我进入唱诗班的机会呢！”

    他高兴地和自己的朋友分享，那个孩子唇角的淤青自己当时并没有看清，也没有看到当时他解脱和嘲笑的眼神。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本手掌大小的秘密日记，用抄写圣典的废旧纸捆扎成的小本子，每隔几页就被‘对不起’占满，血慢慢变成了褐色，慢慢发出臭味。

    “汤尼......对不起......”

    当铁锹的第一铲土盖在了自己朋友脸上的时候，10岁的摩根已经了解到未来自己的下场。

    是墓穴。

    而为自己铲土的那个孩子将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神从来都不关注信徒的喜恶，祂的羔羊是喜欢雌羊还是雄羊、亦或是羊羔祂都不在乎，只要不喜欢恶狼，又将恶狼带进羊圈。羊圈内羔羊的相互攻伐在神的眼中，就像是人看着蚂蚁的斗殴，自然的损耗而已。

    但羊不会这么认为，自己也不会。

    “是的，约瑟主教，我愿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墓穴中爬出的，只记得那个用黑布挡眼的主教似乎点了点头，以及库林牧师不可置信的目光。

    “但是汤尼回不来了......”

    “......摩根哥？摩根哥哥？”

    摩根的沉默与晃神被黎曼的声音解除，他在衣服下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但周遭的魔力元素的变化已经告诉了他结果——傍晚。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