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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缘起之城(下)

    顾念安按夏若俊说的方法,牵上他的手,来到生灵境地,看见秋欣安正坐在一个亭子里,边上除了何归远又是两张陌生的面孔,听夏若俊道:“他们还看不见我们,等我们在这待满72个时辰后,可以开始有被他们看见,与他们交流的机会。”顾念安走动走动,这回没有被困在一个小方地了,听夏若俊继续嘱咐:“在72个时辰前,我们还不能离秋欣安太远,需依着她的气息在这里落脚。”

    “噢。”顾念安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只能看着他们。”

    “是的,我们会经过他们的一些片段。”

    “那怎么回去?”

    “回去需要找时机的,不过不会很难,对小城来说,这里很长一段时间,那里可能也就片刻功夫,上次是天桥,这次看还有没有天桥了。不用担心,譬如,我们在这里待多久,也不过是小城主体世界里的五分钟而已。”

    “噢。”顾念安点点头,便在离亭子不远的地方,找了处大石头坐下,且静静看会是怎样一番情景,这次可以活动,还有夏若俊在,不用像上次那么害怕了,而关于那些陌生的面孔信息很快就自入了她的多情花瓣里。

    “两条线的交点解是一个点,两个面的交点解是一条线,”顾念安见那只生命属性是天鸟的石鸻在娓娓道来:“两个时空的交点解,是一个时空,微细时空的小城是未知数个时空交集的其中一个解集,我们这个以树灵界为主体的世界可以说,树灵界的每个生灵,几乎都通过小城中的每个生命,对应着人世间的每个人。作为解集的小城,因着生灵的因缘际会在时空交错中化成,各个时空的结相互牵动而只能自处,如若两结相撞,或者越发收紧,或者两者皆消,关乎的一切有形都将散去。”千叶莲花秀儿在边听边继续绣着,何归远听着冥神思索,秋欣安坐于秀儿旁边,时不时瞄几眼秀儿绣着的。

    顾念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渐渐融入了他们,不急不慌。每个生灵的情绪她都能感受到分明不差,而又清楚地明白到,那是脱离自己的来自他者的。她感受到,秋欣安仿佛看见,那紫色的满天星同紫藤花交织成漫天的色彩,在光影中消散,我真得要去吗?如此艰难。可是不这么做又能怎样呢?涌动的执念力量,翻滚的毁灭之欲,就算有形消散,也不要干坐着等待自已的爆发而带来摧毁。她看见欣安在努力地克制着那些幻象的纠缠:恐怖的,阴暗的,陆离的,咆哮的嘶吼,巨兽的狂野……

    顾念安也能感受到何归远的情愫,“爱,是后天的动情;杀,是本能的欲望。”“你对她爱的感情越深,对她的杀心也会越强烈,这是守界者的宿命。”这是红枫在他与欣安结蛊前对何归远的警告。红枫的告诫如雷贯耳,这几句话在每一次遗忘与记起的循回中会被告知一次,这也是为何他曾经一次又一次选择忘记的重要原因,他要忘记对秋欣安的情愫,更是要忘了对她的杀心,这样各自都好。执念化身是不会被轻易毁灭的,哪怕毁灭者是守界者也不足以摧毁其消失,但守界者的力量可以让执念化身处于长时间的休眠状态,能让执念化身成为游灵——固足于生来地日夜受衰竭之苦而不得竭尽,能激起执念化身的恶执而爆发出强大的毁灭力量……自来了鸟域,这杀心又增了几分,他要去到人世间,助那人与自身的恶念和解,他方有希望求得这悖论的解脱。此刻,对于秋欣安,他的杀心不出意外地随同爱意升起,他在努力对抗这种撕裂。通过他,顾念安看到了他们来这鸟域的路上,当他们走于悬崖间的一条古老吊桥,去往地图指引的地点时,吊桥崩塌,一行人坠落,他拉住欣安,落到了这鸟域,不知一同出行的独孤鹤与梅寒着他们两人现在何处。顾念安逐渐明白原来这生灵境地并不是单一的,而是一个融合体,以树灵界为主干,支生着各种相互联系的其它族界,相依相制。

    顾念安在他们的神情中看到秋欣安初到鸟域时初醒的瞬间:秋欣安终于睁开双眼,坐直了身,觉着恢复了气力,用手抚抚眼皮,这是在自己的生命树境——满天星境里,这仿佛是一场漫长的梦啊,梦里,也有满天星,那是一片人世间的满天星园地,紫色的,蓝色的,白色的……那是紫色的花海里零星点缀着蓝、白、粉。梦里,她听见巨兽的嘶吼,依然感受到恐惧的战栗,但她最终在阴暗中看见了光,那是关于一个鱼坠带来的光,在光里,有温暖,抚慰她颤抖的心,然后,她闻见了花香,从梦里走出来了。她注意到旁边一株燃烧殆尽的花熏,想来这便是花香的出处。她只觉的好些恍惚,在花香的弥漫中渐渐缓过神,她试着进入自己的生命境,却觉得力量的虚无,只朦胧地瞥见满天星主树纯粹的白,记忆里先前的漫天紫色,模糊的轮廓在脑海中一掠而过,方才梦里那些强烈的冲动好像也被抽去,心里顿觉空落落的了。一抬头,只见何归远正望向自己。

    鱼坠,这是顾念安第一次看见,但怎么一眼就如此让人羁绊呢,这是百里海辰提起过的那个吗?她暗暗记在心里,很快进入后面的情节。

    顾念安也看那花秀儿手中的绣样,盛开着繁花似锦,蝴蝶纷飞,还有虫鸟鱼兽,一丝一线,精致极了,与秀儿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淡淡的花香甚是配调。透过这落下的一针一线,她看见秀儿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奋力刺绣。“我们在绣一座大桥,一座连通花灵界与鸟域的天堑。”花秀儿的心愿:“原来那座塌了,我们得想办法重新修建一座,要赶紧啊。”“这就是绣桥的一部分啊,绣得再精致错综复杂也不为过。”“哦,不过,这绣出的桥怎么能变真呢?”顾念安觉着奇怪,这样想着,她就探到了花秀儿的回答:“先绣出一座桥,布于空中,然后用积聚结下阴阳蛊的生灵的五年及以上的阴阳蛊合力,将绣出的桥立起来,并继续用合力供养之,十日可通行,百年已坚固。秋欣安与何归远来的正是时候,现在绣桥部分快完成了,他们俩的合力可很纯厚呢。”

    “阴阳蛊一旦结下,两个生灵的联系便算扎根了,即使生生扯出体内的蛊,在进入新的生灵体内前,他体内的阴蛊仍然认你为主,两者的联系只是较之前不易被感知到而已,并不会淡却的,除非他主动暂停阴阳蛊,他是守界者,可以这么做,但这样他的力量会被削弱的,所以除非不得已,一般都不会行此。”“这天桥立成,也正是需要阴阳蛊的合力之时,他与你,一个是守界者,一个是千年执念,这力量至少相当于平常生灵的几十年的。”这是花秀儿在劝秋欣安去将那阴蛊归于体内:“到时再还回去就是了,这样躲着什么似的总不是长久之计。”

    噢,秋欣安还是将阴蛊归于体内了啊,这样挺好的,顾念安双手撑住下巴,有些磕起这对来。然后,水到渠成,她探到了花秀儿对秋欣安的那番自白诉说:“我来自花灵界,生命树是千叶莲,在初具成年身形时便开始学刺绣,最喜欢的也最擅长的便是绣花灵界那各种各色的花朵。后来在花灵界遇见了来自鸟域的一个男子,他来汲取花灵界的柔中刚力的,他给我描绘了许多关于鸟域的图景,那不同于花灵的另一种灵动美,成了我对绣品创作的又一种向往。他说他的生命境里住着一只海鸟,鸟域里有水的地方便是他的家乡。他结束旅程离开之前对我说过,他回去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可能需要好多年,可以去鸟域寻他,有机会他就会去海边的绣坊的,就是离天桥最近的那个,他会在那里等我,看我绣更多美丽的事物。我答应他,定会去的。三度春秋,我从花灵界的绣花奶奶那打听到她的一位故友,在鸟域里教授刺绣,便来了这里,走过那座连接着花灵界与鸟域的天桥,沿着地图的指示路线,一路询访,在这位鸟域的绣作师傅那绣坊,一待便三年,巧的是,来了之后才渐渐知晓,原来这就是鸟域离天桥最近的一个绣坊,可从未遇见他。在这里认识了石鸻,相似的名字,相似的模样,甚至相似的性情,一开始还以为遇见了曾经的那个男子,可惜他终究不是,石鸻的生命境里是天鸟,海鸻石鸻,一字之差,终是两人。原本想与他见面不再可能了,打算回花灵界去,或许他会不会又去寻我,正启程要回去时,那座桥坍塌的消息便传播开来,这是连接两地唯一的路径,一直来坚实得很,据说这次是因为人世间一场近一年的森林大火波及而坍塌的,坍塌后久久未有雏形,看来那森林未有恢复的迹象,我们只得靠自己的力量去重修一座桥。可巧,正好又遇上了你们。说起来,我与石鸻,也是因这天桥,结下了阴阳蛊,打算桥成后便将阴蛊还给他。”秋欣安听此问:“没有新的阴蛊替代,生生将阴蛊从体内逼出,这滋味可痛苦了。你说他俩啥都像,会不会就是同一个生灵啊,这样的话就不用折腾了。”“不可能,再像,海鸟与天鸟,不可能是同一个的。”“可是,这也太巧了吧,会不会有什么曲折啊?”“不会,我已经查遍所能查到的讯息,生命境里的海鸟与天鸟不可能互相转化的。”花秀儿回答得绝决里带着黯然。这决绝的黯然让刚刚苏醒的秋欣安有些无力起来,她的力量因这执念生长,但消耗的此刻有些承受不起。而顾念安也被这默然的执念牵动了一点点。

    顾念安读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一旁的夏若俊又何曾落下,他咳了两声:“我们的感受力很强,但注意不要被这生灵境地的情绪给牵着走,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

    “好。”

    “如果感觉有点情绪牵动,深吸一口气,摒住呼吸,再慢慢呼出,如此几次深呼吸便会好的。”

    “嗯。”

    “灵性植株,”顾念安听到这个词,耳朵不禁一动,听那石鸻继续道:“有一种生灵,由人间情愫念想为养料,以天地间的植株气息而酝酿成本原之形,后进行第二次蜕变,为拥有灵性植株属性的株魅,不仅可以在人世间穿行生活,还能穿梭于不同时空,若能找到这样的一个生灵,便能助结散形留。”

    “听说前不久被抛来的那鸟人伤痕累累的,就是这灵植类的株魅干的。”花秀儿停下手中的刺绣动作。

    “穷奇,”石鸻道:“是穷奇,模仿了灵植株魅的气息并假扮身形,那鸟人亲口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