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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揽月26

    菊花谢了。风变得刺骨了。莉香居的茉莉也只剩黑瘦干枯的藤蔓了。一眼看过去,处处透着萧瑟。冬天快来了。

    谢轻晗入主霓凰城的第三天,莫待退隐江湖的消息传遍了三界。有好事者赶往莉香居查探,那里已关门上锁,人去楼空。而凤来客栈也在一夜之间易主,成了福安楼老板沈离淮名下的又一大招牌产业。

    有人说,莫待早有退意。他在碧灵镇试炼时,就已与沈离淮谈好了价格。如今雪凌寒另娶,他意懒心灰,不愿再待在凤梧城,便与顾长风远走他乡。

    至于栖凤楼和凤鸣阁,依旧灯红酒绿,繁华如故。没有了顾长风,锦瑟和秋蔓也还是没有和解,还是明争暗斗,还是谁也不肯让谁,谁都想压谁一头。有人设了个局,赌顾长风最后会娶谁。不久,便有人以万两黄金入局,赌顾长风谁也不会娶,他会陪在莫待身边,一生一世,直到白头。

    雪凌寒经常在夜深人静时去莉香居。他总是站在栈桥上,默默地看那盏画着菊花和落叶的灯,一看就是一整夜。从前这里没有灯,只有雪白的茉莉、满地的月光和蔓延的青草。从前这里有人,一个不说话就能让他心花怒放,爱不释手的人。后来,他带走了那盏灯,放在他的书案上,却从未点亮。

    十一月初一,小雨。诸事皆宜,三界无事。

    十一月初七,天晴。宜祭祀,宜婚嫁,宜恩赦,万事亨通,百无禁忌。谢轻晗便在这一天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安和,大赦天下。同时颁布了一系列新法,开仓放粮,减轻赋税,恢复生产,发展民生。他沿用了前朝所有的地理名称,没有动霓凰城里的一草一木,更没有烧杀抢掠,只是撤换了宫中的陈设,将宫殿名字也一一换了新。他的寝殿还是叫停云居,一应摆设都还跟魔界的一样。紧挨着停云居的是醉清风,里面空空如也,只在靠窗的几上放着一个檀木盒子。谢青梧夫妇和谢轻尘安土重迁,却又不舍得放谢轻晗独自一人在外,也在皇宫中觅了一处安身之所。天慕山交托给了两位文武双全的重臣,米元晖做了其中一位的随行书记官。

    露水还没干透,莫待已开始漫山遍野找野果了。他找野果不是为了吃,纯粹是玩。这山里有一种毛茸茸的果子,坚硬无比的外壳上包裹一层密密的绒毛,看着柔软却十分扎手。且这绒毛粘性极强,沾在衣服和头发上就极难清理。昨天他玩这果子毁了一身新衣服,被顾长风罚两天不许吃小鱼干。

    “公子,你还没束发。”顾长风在崖下叫,“束好了再玩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先玩。”莫待一边摘果子一边回话。“我今天要把这些小果子搓成大果子,滚着玩。”他见豆蔻正与一群鸟在枫林间嬉戏,分享彼此的经历,心想:流星再不把这小妞娶回家,怕是要被拐跑了。

    “那玩意扎手得很,你当心点。”顾长风望着密匝的枫树和成片的芦花,若有所思,“你打算在这里玩一天?”

    莫待鼓着腮帮子使劲吹走一片芦花,才道:“不行吗?这里很好玩呀!”

    “行,怎么不行。只要你喜欢,你住在这里都行。”

    “住就不用了,还有更美的风景在前方等着咱呢!”

    “那你好好玩,饿了告诉我。”顾长风哼着小曲,把昨天采的紫藤花花籽收进盒子。冷不防莫待窜到他面前,一手托着一个海碗大的毛球,二话不说就朝他扔去。他敏捷地躲到树后面,笑着道:“你头发炸起来了,跟这毛球特别像。”

    莫待吹开覆在脸上的头发,哼道:“那你还不赶紧替我扎起来?太碍事。”

    见他已两手空空,顾长风不疑有他:“好,你找个舒服的地方坐着。”话音刚落,莫待手里变戏法地冒出一把毛球。他还没来得及躲闪,衣服和头发已遭殃了。“呀!”

    “呀!”莫待学着他的样子叫了一声,叉腰笑道:“谁家的公子这么坏呀!”

    顾长风转念一想,按着头顶的毛球一通揉搓:“我自己没本事摘下来,得麻烦公子了。”

    “少来。自己的事自己做,不能来找我,我还要去捡枫叶。这深山里的气温低,枫叶红得晚。我捡些好看的带给先生,他肯定喜欢。”

    “好吧,你不管我也不勉强。一会把这几缕头发剪了就是。”

    “你……”莫待摩拳擦掌,嚷道,“坏蛋,就知道威胁我!”

    “那你到底帮不帮我?”顾长风扬声道,“豆蔻,公子欺负我,你快替我啄他。”

    “才不管你俩的闲事!”豆蔻头也不回地道,“忘了昨天我差点变成红烧鸟肉?”

    莫待三两下卷起袖子,从顾长风怀里摸出一把梳子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瘸着腿也要把路走完。不就是梳头嘛,小菜一碟。公子我今天心情好,就给你当一回粗使丫头。”

    顾长风在紧邻芦花丛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笑道:“那就有劳公子。”

    莫待小心翼翼地摘着毛球,生怕拽断一根头发。顾长风轻轻合上眼,感受芦花轻扫,秋风拂面的舒爽。

    红彤彤的枫叶不断从高处飘落,随波逐流,渐行渐远。水流清澈,可以清楚地看见比燕麦长不了多少的小虾在水里游来游去。长满水藻的石头底下,钻出几只青壳螃蟹。它们横着越过旁边的石头,与另外两只螃蟹结伴钻向一堆亮晶晶的泥沙,似乎在玩寻宝的游戏。

    低柔婉约的歌声飞出莫待的喉咙,在山林间回荡。那歌只有简单的曲调朴素的词,听在顾长风耳里却无比亲切。小时候,莫待害怕睡不着,他就靠这首歌哄睡。没想到,时至今日莫待还记得。顾长风回头,撞上了一双温柔的眼睛,不由心头狂跳。“公子……”

    “怎么了?”莫待扶正他的头,柔声道:“怕我梳不好?”

    “不是的。我……我是想问……你……接下来想去哪里?”

    “按照之前规划好的路线走就行。咱们现在已经到安和的边境了,明天即将踏上新的旅程。当然,如果你有别的想法,可以随时改变行程。反正就咱俩,你怎么喜欢怎么来。只要不叫我去给你摘天上的星星,你走哪我跟哪,只求掌柜的赏小人一口热饭热菜。”莫待调整着发髻的松紧度,直至满意了才插上那支黑玉发簪。“以后我每天替你梳头,以冲抵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