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后的东北凉意十足，冻人彻骨。

    陈家店前沿，第一集团军101师炮旅旅长亲自督战。

    另一边，接驾庄前沿由副旅长杨志华指挥，督战。

    相比冯天魁、刘骞和第一集团军常规部队，炮兵抵达前沿阵地的时间要晚近一个星期。

    在过去一周的时间里，炮旅全体官兵彻夜不眠，熟练掌握107毫米火箭炮操作要领。

    他们几乎已经做到了有炮床能打，无炮床架个管也能打的地步。

    冯天魁站在距离炮兵阵地一米五远的地方。

    老天黑的，他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凭借刚刚月光好时，对炮兵阵地部署的位置，模糊的猜测，火箭炮离他不远。

    也可能，仅仅是一步之遥。

    伸手不见五指……

    老实说，冯天魁觉得，在这种极端、恶劣的天气条件下，他很难相信，雷睢生的炮兵能完成发射任务。

    这场叶安然所谓的教学，有可能会让他们挨冻一个晚上。

    或者……

    等天亮。

    可那最起码要等到凌晨五点……

    冯天魁情不禁一直摇头。

    他作为东北野战军川军独立1纵的司令，实在不想拆叶安然的台。

    但让兄弟们冻着，冯天魁看不下去，“叶副司令。”

    “要不，我们先回指挥部暖和暖和？”

    虽说南方湿冷。

    但是相比东北纵深而言，奶奶的东北是真的冷。

    叶安然手背在身后。

    他嘴角一掀，“受不住了？”

    冯天魁摇头，“那倒不是。”

    他指着前面黑咕隆咚的一片，“这么黑的天，就算咱炮兵找目标，也不好找吧？”

    叶安然微微一笑。

    “那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

    “等着。”

    ……

    冯天魁愣住。

    他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无奈的点头，“是。”

    能说什么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冯天魁心里憋了一口气，他就不信，这深更半夜的，炮兵能找到目标。

    还能在这黑咕隆咚的大夜里，成功把炮弹打出去。

    一刻钟后。

    孙茂田快速跑到叶安然面前，他行了个军礼道：“报告。”

    “炮兵观察员就位。”

    “目标明确。”

    …

    霎时。

    雷睢生和张二炮突然转身看向叶安然，“报告叶副司令，我们准备好了。”

    他们的汇报声音不大。

    却是让周围的人，浑身打了个寒颤。

    冯天魁、刘骞等人顿时来了精神。

    那些伫立在他们身后的炮兵指挥员，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水冷水，精神抖擞。

    叶安然心情非常沉重。

    他皱眉，凝神看着冯天魁，虽说暗夜里看不清老冯的五官，但他也知道，冯天魁就在自己面前。

    “老冯。”

    “陈家店，还有咱老百姓吗？”

    他声音略轻。

    却如同山海，风起云涌，山崩海啸。

    没有任何一个话题。

    比叶安然所发出的声音，更加沉重。

    这道问题，使得伫立在火炮阵地前沿的军人们，蒙羞，耻辱，震怒，血液沸腾。

    冯天魁摘下帽子。

    幸得没有月光，他害怕同僚看清他眼窝里不争气的泪花。

    他眉头拧成了波浪，后槽牙狠狠地咬着下颌，一字一句的说道：“副司令。”

    “对不起。”

    “我们部队部署以来，没来得及转移鬼子驻防区的百姓。”

    “经化装侦察，陈家店沦为占领区后，鬼子肆意屠戮平民百姓，当前，已无平民生还的迹象……”

    …

    这……是叶安然最扎心，最难过的一个晚上。

    他们的大部队明明已经到了鬼子的占领区。

    却无法解救那些被鬼子束缚自由的老百姓。

    他，有非常大的责任。

    叶安然转身。

    他看向近在咫尺的雷睢生，张二炮。

    同时看向传令兵。

    “开灯！”

    “为陈家店，接驾庄，为刽子手下的罹难的劳苦大众，照亮黄泉路！！”

    …

    余音响彻。

    雷睢生和张二炮同时敬礼，转身。

    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