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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阿姐

    苍禹的银色长发变了色,看上去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霾,我跟在他身后缓缓走着,心间的那种不适感挥之不去。

    我知道这种不适感来自哪里,正因为知道,所以惶恐。

    我在苍禹的身上,看到了我师父的身影。

    苍禹一路无话,走出万花谷时,极北之地的动静已经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深沉的紫色,弥漫的紫色烟雾浓的像是快要滴落下来,呈漏斗状席卷至紫微宫。

    “这是。。。”我惊得头皮发麻,我真的在这茫茫天地间,再一次感觉到了我阿姐的气息。

    双生子间的奇特感应,那漏斗状的风暴中心,一定就是我阿姐在的位置。

    暴动震动了整个九重天,可是却没有人敢去一探究竟,晓得内情的人不多,更多的人都并不清楚当年紫微宫的情况,他们一直都将那里视作禁地,天帝没有开口,没有人愿意冒着风险接近。

    我早已无暇去管这些事情,压制也好,震慑也好,天帝执掌九重天多年,他自然晓得怎么做,也自然可以做到最好。

    苍禹搂过我,凝望着紫微宫:“我们直接进去吧,殿下,你准备好了吗?”

    我点点头,其实并没有准备好准备不好这一说,我盼这一天太久了,我甚至止不住自己的颤抖,我不知道究竟是兴奋多一些,还是恐惧更多一些。

    当年之事,是我踏出了那一步,师父才会涅灭,阿姐,会怪我吗?

    苍禹抬手将我的眼睛覆盖起来,耳边的风声像是地狱厉鬼呜咽的哭嚎,天旋地转的片刻时光后,苍禹放开了我,稳住我的身形。

    这里是紫微宫的外庭,所有的色彩仿佛在这里都被隔绝成了黑白色,我放眼望去,从前绿意盈盈的庭前花园凋敝荒芜,亭台楼阁随处透露着辉煌褪去后残败感,这样的色彩差异下,苍禹和我显得和这里格格不入。

    我从前爱和辰山在廊后的西泉边逗弄师父养了千年成精的小树妖,如今那棵树恹恹的耷拉在那里,再也没有半分生机可言。

    记忆里灵气萦绕,仙鹤栖息,灵芝灵草遍山遍地的外庭已经是个生机尽失的荒僻之地,我眼眶发热,视线有些朦胧。

    物是人非。

    “殿下。。。”苍禹站在那里将我看着,他的光晕使得四周愈发的昏暗,“去吧。”

    我遥望一眼弯曲长廊通向的正殿,饶过正殿,后面的十方坞宇连接着紫微宫漂浮空中的五座大岛,我阿姐的气息微弱,可我晓得她一定是在师父独居的逍遥岛上。

    苍禹没有要和我一同进去的意思,他笑着催促道:“你一定有许多心里话要单独与她说,没事,我就在这里等你。”

    不管什么时候,苍禹总是可以让我安心。

    我踏上长廊,走向我熟悉的闭上眼也能识得的紫微宫正殿,我触摸过这条长廊的每一根柱子,一寸寸,微凉的触感。

    正殿里的撑天大柱有足足三十六根,正中的玉梯上霸气凛然的君座萧索孤独的立在那里,千年万年。

    我绕到君座后面的一个小隔间,这里是从前阿姐带我挖的小秘道,堆了厚厚的灰尘,可以直接通到紫微宫碧彤坞厨艺最好的那个小厨房,阿姐以前喜欢吃那个厨娘做的糯粉酥,师父那时传授阿姐秘籍,不许她总是贪嘴吃得太多,说她吃了软绵绵的糕点便人也是软绵绵的,不太用功。

    阿姐为了此事悄悄的召集了我和辰山和她一起挖密道。

    这事我一直都觉得不靠谱,师父神通广大,这样的小把戏怎么能瞒得住呢?可是师父对于阿姐的胡闹总是格外的宽容,由着她瞎搞。

    如今我看着这小秘道,也不晓得是感慨还是心酸,终究还是忍住了要去钻一钻的奇怪念头,接着朝五岛十坞走去。

    阿姐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强,里面夹杂着许多我说不出来的奇怪,绕过正殿,后面便是另一番天地,这里是师父上古时代结束平息战乱后亲自开辟的另一方空间,除了我们七个直系的弟子可以上到空中漂浮的五座岛屿之外,别的外系弟子都只能在下方的十坞。

    这里从前是九重天都数得上名号的灵气之地,望不见边际的坞与坞之间只能靠御剑飞行,想要上到空中小岛,更是需要象征身份的灵牌,处处可见的奇珍异木和稀有灵宠,灵泉瀑布绕着四周流淌,往来拜贺的仙人仙子络绎不绝,热闹景象比之凡界的帝都集市也不差多少。

    可如今。。。

    我看着这墨色冷清的五岛十坞天地,心像被挖空了一般难受,目光所及之处荒草丛生,边角之处更是荆棘枯木,溪流早已干涸,只剩下深深地痕迹,我抬头看向空中的岛屿,每个岛屿上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依稀能看见影子的楼阁也尽是荒凉之感。

    逍遥岛位于整个天地的正中心,是师父一个人常年独居的地方。

    我很少到逍遥岛去,师父也很少传召我,我一向将师父放在心里时刻膜拜,是以师父住的地方我也很敬重。

    捏了诀扶摇直上,我不再是以前那个御剑飞的歪歪扭扭的小弟子了,不知何时,我已经变成了举手抬足也能呼风唤雨的女君。

    高大的楼阁窗户也不再需要我踮起脚使劲张望,从前小跑也要片刻才能到的后阁如今我只需走百步。

    岁月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带走了所有我记忆里的美好,将那些美好的片段砸得粉碎,留给我一片凄凉的废墟。

    我踏上这片与记忆力挂不上丝毫关联的土地,绕过右侧的望天涯,来到师父的后寝殿边上,我的眼角突兀的抽搐了一下,寝殿前的玉石桌前坐了一个人,正在温柔的抚摸一把长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