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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绑票绑得很滑稽

    外面刮了好大的风,强劲的风力一次一次地将门吹开,随风砸进来一股股带着鱼腥气的碎雪。建云找了一根捆啤酒用的塑料绳把门绑上,表情显得很尴尬,没话找话:“蝴蝶,你说你这么有钱,就不会把这个破房子翻新翻新?连我都看不下眼去。”

    我笑了笑:“有什么钱?有钱我还不如多给弟兄们办点儿实事呢。”

    建云的脸又开始唱川剧,红黄蓝绿一起变:“你这样对我,让我怎么报答你呢?”

    我故作无所谓的样子,把手在眼前挥了两下:“没什么,咱们都是好兄弟。”

    建云哭丧着脸说:“我真不应该这么麻烦你,关键是我混得不好,要钱钱不多,要人没个贴心的。”

    “云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和阎坤都是你的贴心人。”

    “阎坤?”建云翻了个质量很好的眼皮,“我算是看透他了,魏延他兄弟哟。”

    “魏延是谁?”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装憨道,“也是咱们的伙计?”

    “你不认识他,诸葛亮的大将,”建云喃喃自语,“魏蜀吴三国交战的时候”

    “我知道了,”我故作惊讶地说,“是不是把自己眼睛吃了的那位?憨厚啊。”

    “憨厚个屁,”建云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酒,“当年诸葛亮在他落魄的时候收留了他,结果呢?他脑后有反骨,想把诸葛亮辛苦打下的基业据为己有,幸亏诸葛亮的脑子大,提前做了防范,要不蜀国就该姓魏啦。阎八就是这个叫魏延的,我呢?我就是他妈的诸葛亮别别,我不如人家诸葛亮,我让阎八给算计了”建云好象上了酒劲,把脖子伸成一个挨刀的姿势,像电影上的特务透露绝密情报那样,扁着嗓子说,“知道阎八想干什么吗?说出来你都寒心,他想把你挤兑出这个市场。”

    “呵呵,云哥喝大了,”我的心一紧,“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伤感情。”

    “我没喝大,我的脑子清醒着呢,”建云使劲拧了自己的嘴唇一把,“听我说。”

    建云说,几个月以前,他跟阎坤正在阎坤家商量关于济南的事儿,李俊海醉醺醺地来了。建云很反感李俊海,想走,阎坤拉住他说,海哥心里憋屈,咱们一起陪他说会儿话,建云就坐下了。李俊海在阎坤家喝了一阵酒,就犯开了“膘”,咋咋呼呼地说,他要帮你清除障碍,把黄胡子和小广都砸没了,让你舒舒坦坦地做生意。当时我很受感动,觉得李俊海这个人还不错,建云喋喋不休地说,我就下厨房炒了几个菜跟他一起喝,最后他喝大了,嘟嘟囔囔地嚷嚷,人啊,全他妈不是东西,恨不能别人都过得不如他。我问,你说的是谁呀?他说,还有谁?我的把兄弟杨远。我就不想听了,我知道三人同面,这样的话难免传出去,话又不经传,一传就变味儿,备不住将来传到你的耳朵里,还以为我在挑事儿呢。我敷衍两句就想走,阎坤冲我一个劲地使眼色,那意思是鼓弄着让他说,听听他到底是什么想法。结果我还没喝下一杯酒去,李俊海就说,大坤,想不想跟我联手,咱们一起从杨远那里抢点儿地盘,最终让杨远离开海天市场?你猜阎坤说什么?阎坤说,行,咱们一起干!

    “云哥,”我笑了,“那不是些醉话吗?操,我还以为是真事儿呢。”

    “醉话?”建云砰地把酒杯砸在桌子上,酒溅了他一手,“阎八没醉!”

    “你怎么知道他没醉?阎八喝酒从来不上脸”

    “什么牲口‘了了’常了我还不知道?”建云很激动,“我跟他不是一天啦。”

    建云把手背在沙发上蹭了蹭,接着说:“李俊海说着说着又哭了,他说他对不起你,好象说他在监狱里的时候办了一件不应该办的事情,他很后悔。当时我很纳闷,这个人是不是有神经病?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我就光笑不说话,他哭得昏天黑地,鼻涕都甩到菜里去了,哭完了又搂着阎坤的脖子说,回去跟蝴蝶说,我很想念他,等我混好了再回来报答他。阎坤让他捣鼓得一楞一楞的,直问他,海哥,刚才你打算的不算数了吗?李俊海把眼弄成了瞎子的模样,直翻白眼儿,什么事儿?我忘了,你提醒提醒我。阎坤也很精明,摇了一阵头说他也忘了,然后又灌了他几杯,就派人把他送走了”

    “唉,俩醉汉这是”话虽这样说,我的心里还是别扭,“后来呢?”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我回了济南。可我越琢磨越不对劲,当时阎八可是当了真的。”

    “拉倒吧,谁喝醉了能不说点大话?”我喘了一口粗气,“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通过阎坤这几天的表现,我断定,这小子肯定有这个想法,因为我发展得太快了。他以为可以把李俊海作为他突破我的一个缺口,然后再实施下一步的计划,可他总归还是着急了点儿,没等出手就被我发现了狐狸尾巴。我很有信心,他不抗lang头,目前他还没这个实力跟我斗,先将他刚冒出来的脑袋给他砸瘪了再说吧。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小广误会我的事情来,莫非是阎坤在背后捣的鬼?不能吧?他可是一直在我的眼皮底下啊我问建云:“云哥,阎坤手下的伙计里有没有外地人?”

    建云想了想,断然摇了摇头:“没有,他的人我全认识,都是当地小哥。”

    我启发他:“再好好想想,有没有操东北口音的?比如他刚认识的。”

    建云把烟抽得像开火车,闷了好久才说:“真的没有,我不会跟你撒谎的。”

    “云哥,刚才我跟你谈的这些事情不要让别人知道,答应我。”我想结束了。

    “我傻呀?”建云控了控空空如也的酒瓶子,“我的脑子不比你差。”

    “那你先回去吧,等我的消息。”我给他披上大衣,冲门口呶了呶嘴。

    “蝴蝶,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我的条件很简单,让五子把货还给我。”

    “还要什么货?折价拿钱就是了。”

    “那也行,”建云晃悠到门口,瞪着醉眼说,“最好别让他知道找他麻烦的人是我。”

    “那恐怕办不到,过江龙都有来头,人家那边也不是‘膘子’。”

    建云在门口沉吟了片刻,把脚一跺:“随便!反正我回来了就不回去了,我怕他个鸟。”

    我有点心烦,皱着眉头催他走:“走吧走吧,安排好了我去找你要他的地址。”

    门一开,凛冽的寒风又灌了进来,我不由得迎风打了一个寒噤。

    在监狱的时候我认识一个叫老疙瘩的济南人,关系还不错。刚出来那阵闲散,我去爬泰山的时候在他家住过几天,顺便跟他吹了吹我现在的势力,惹得老疙瘩直嚷嚷想来这里跟我混,我敷衍他说等我彻底“飞”起来,就在济南开家海鲜酒楼,让他当老板,去我那里没意思,我还想把势力扩展到济南呢。老疙瘩信以为真,经常给我打电话,问我飞没飞起来,我说还没呢,飞起来我会找你的,这小子说,干脆你派几个猛人到济南帮我“飞”得了,我等不及了。想到这里,我拿起电话拨通了他单位的号码,不一会儿老疙瘩就接了电话,没等我开口,他直接咋呼上了:“哥们儿,你还没飞起来?我要吃不上饭啦。”

    我胡乱跟他开了一阵玩笑,话锋一转:“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五子的?”

    老疙瘩似乎很吃惊:“怎么你跟他还有来往?快,帮我引见一下,我跟着他混。”

    我问候了他母亲一声,笑道:“我也想跟着他混呢,这个人怎么样?”

    老疙瘩这才反应过来,语气有些沮丧:“原来你不认识他呀,要说他吧,还真是个人物,在我们这里算是个混得不错的伙计,就是有点儿‘涨包’(自我感觉良好),没有他瞧得上的人,不过人还不错,没听说他还欺负过别人”

    他还没欺负别人呀?你小子也太孤陋寡闻了,他刚欺负了我朋友呢。

    我学着他的口音说:“拔腚(滚蛋)!我不过是随便问问,看你一套一套的。”

    老疙瘩似乎很委屈:“那不是你让我说的嘛,我了解你,没事儿你是不会随便打听一个人的。”

    “你能来我这里一趟吗?怪想你的。”我不想跟他罗嗦了。

    “车费你给报销啊?我穷得尿血了都。”

    “别‘哭穷’,这次我让你发个大财,马上来吧。”我挂了电话。

    刚放下电话,外面就传来一阵吵嚷声,好象是大昌跟那五在争论什么,那五说蝴蝶发情了,托人给他买了一个撸管机,这东西好用着呢,用电话一招呼它,它就叫唤,“bb,bb,bb”,比个真女人还会“拿情”。大昌嚷得声音更大,操,你“迷汉”了吧?这叫传呼机,又叫拷机,我看见过这东西,玩派的人不少都在腰上挂着这玩意儿呢。那五说,拷机?还他妈烤鸭呢,四哥说了,这就是撸管机,发了情的光棍都用这个将就着我忍不住笑了,一把拉开门:“那五,学会怎么用了吗?”

    坐在沙发上,那五侧身躺下,把那个黑糊糊的玩意儿别在腰上,神情庄严地冲我一点头,远哥,拿电话,拨这个号码,127,大昌贴在墙上笑弯了腰,抬起手不停地点那五,你这个大膘子啊!我捏捏大昌的胳膊,忍住笑拨了那个号码。那五紧着嗓子嘿嘿了两声,管用管用,快来看,动起来了,动起来了,好嘛,簌簌的,舒服啊。我也感觉很奇怪,敢情还真像那么回事儿,那玩意儿在那五的腰上不停地颤动,像是随时都能跳起来。我点了一根烟坐在那五对面看他享受,大昌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过去把bb机给那五放到裤裆上,那五,刚才位置不对,应该放在这里。我一遍一遍地拨那个号码,直到把那五的裤裆拨得支起一个小帐篷,方才罢手。那五坐起来,扫了我和大昌一眼:“都被我玩儿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逗你玩罢了。”

    那五把bb机握在手上,推个按钮说:“再打一遍试试。”

    果然,这玩意儿开始**,bb,bb,bb,很温柔。

    我把bb机挂到腰上,冲他们挥挥手:“都忙去吧,干好了每人配一个。”

    我关紧房门,坐到办公桌后面,用大衣把自己埋得很深,脑子里开始想济南的事情。按说我不应该接这单“生意”,自己的事儿都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可我不能不接,我想通过这件事情,让建云彻底成为我的铁秆,因为建云是一棵墙头草,随时随地都可能摇摆到一些我所不知道的角落里去,一旦他对我心存感激,他所掌握的信息就跟我的掌纹一样,一目了然。

    我稳稳神,拨通了冷藏厂的电话。是金高接的电话,我犹豫了一下,这事儿我不想让金高知道,因为他太卤莽,不适合“出远差”,我开玩笑说:“你很忠于职守嘛,别太累了,该出去活动活动就出去活动活动,别让钱累着。”

    金高说:“还不是为了你?这一大摊子都是你的。”

    是啊,我一时感觉很内疚:“大金,别这样说,以后好起来,我把冷藏厂给你。”

    金高笑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跟着你挣的钱还少嘛”

    我打断他:“钱是大伙的,跟着我干的我是不会让他吃亏的,小杰在吗?”

    “蝴蝶,别跟大金乱叨叨,弟兄们在一起就是图个快活,你找我?”小杰就在旁边。

    “你来一下,威海那边有点事儿,咱们商量商量。”

    “好人,你想累死我呀,腊八都过了,这年也快来了,还想让我出差?”

    “你不去谁去?”我压抵声音说,“少废话,赶紧过来。”

    话音刚落,腰上的bb机就发情了,叫得我心里直发痒。我放下电话,照那个号码拨了回去,心想,这玩意儿还真方便呢,看来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也不含糊,科技发达得让我变成刘姥姥了都。电话那头是林武的声音:“哥们儿,在市场吗?”

    这当口我不想见他,连忙说:“没呢,我在一个朋友家里。”

    林武好象很失望,操了一声:“真没福气,芳子在四哥这里献手艺,让你来尝尝呢。”

    我的脑子蓦地一晕:“那晚上我过去可以吗?”

    林武在那边喊了芳子一声,好象要让她来回答,我连忙挂了电话。

    摸着胸口坐了一阵,心底蓦然就起了一阵惆怅。

    小杰披着一身雪花站在我的面前,一个劲地抱怨:“拿我当民工使唤啊你?”

    我这才知道外面下了很大的雪,上去给他打扑着雪花,抱歉地笑了笑。

    小杰被我刺痒得难受,索性甩了大衣:“你跟那边都谈好了?谈好了我直接走。”

    “谈什么好了?刚才我撒了个小谎,这事儿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我拉他坐下,简单对他说了建云托我的事情,末了沉声说,“本来这事儿我想让金高去,可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句话不对头直接上家伙招呼,这怎么能行?万一人家不听嚷嚷,把他‘搁’那里怎么办?年也不用过了都所以我考虑来考虑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想好了,咱们一个人不带,就咱俩!我找了济南的一个朋友,让他想办法把五子钓出来,然后咱俩拉他去烟台‘旅游’,我那里有朋友”

    “别说了,”小杰把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直直地盯着我看,“你不能去!万一这事儿练砸了,咱们整个生意也就瘫了,大家还得靠你吃饭呢。你现在的状况是,一点儿事情都不能出,这么一大帮子人眼巴巴地看着你,你要是出事了,让他们怎么活?交给我吧,我有这方面的经验,五年前我干过这样的事情,我会‘照顾’好那个叫五子的,保证不出一点儿差错。”

    “小杰,既然你这样说,我听你的,”我拿下他的手,放在手里紧紧地握着,“再选几个人跟你一起去,只要是你看好了的,随便调,我相信你。你开着我的车去,到了以后把车牌号抹点儿泥巴挡一挡。济南那边的朋友会跟你一起去的,他只要把他该做的事情做好了,就让他走,别的你就不用管了最好别惊动五子的人,直接绑他走,悄悄离开济南,然后拿着我写的条子去烟台找我的朋友,别告诉他这里面的内情,好好招待五子,让他觉得咱们是受人之托,拿了人家的银子才绑他的,最终目的是不让他毛楞,让他成为咱们的朋友为好,这个道理我相信你最清楚,你会处理好的要紧的是察言观色,随时跟我保持联系。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动手,咱们得罪不起人了,”我摘下bb机递给小杰,“这东西你用得着,如果有什么动向,我随时传呼你,钱也多带点儿,好好‘养’着五子,别让他跑了,我说的就这些,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小杰一直在点头,见我说完了,他别好bb机,用力甩了一下脑袋:“行,我没什么可说的,就这么办吧,你把你烟台朋友的地址和电话给我,”我写好了条子,他扫了两眼,揣起来,接着说,“蝴蝶,还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你也别太拿建云当把牌出了,这个人很精明,中午我看见他跟阎八在外面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你得防备着点儿。”

    我抿着嘴笑了:“正因为这样,咱们才替他出这趟差的,我有数。”

    小杰用沙发垫子将皮鞋擦得瓦亮,来回端相了两眼,问我:“我先回去?”

    我拦住他:“不急,济南的兄弟快要到了,晚上一起吃饭。”

    跟小杰下了一盘象棋,天已经擦黑了,外面的风很大,吱吱响,像一个巨人在嚼煤渣。

    没来由地就想到了芳子,她在干什么呢?我的眼前浮现出芳子玲珑有致的身影,我看见她戴着一个洁白的厨师帽,大大的围裙把她包裹着,让她看上去很俏皮,她站在灶前用双手颠一个很大的炒勺,炉火把她的脸映得通红,泛出彩霞一样的光润我蓦然感到一阵心慌,紧着胸口收起象棋开了灯,对小杰说,济南的朋友好久没来了,要不咱俩去火车站接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