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二十二章 长笛何须怨杨柳(补全)

    似有人推门而入院门吱呀轻响。清流笑吟吟地走出扶着栏杆往下一看回头道:“祖荫回来了我该走了。”雪樱亦随着她出来拉着她的袖子只是依依不舍。

    果然是祖荫。他也正抬头凝望勉强一笑眉宇间尽显疲惫之色。清流被他请来安慰雪樱心中满替雪樱不忿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重重将脚一顿低声叹道:“祖荫也有他的难处你莫怪他了。来日方长总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明天我就叫影儿过来平时跟你作伴。这丫头虽笨了些心眼倒实诚。”清流脚上穿的是高跟鞋踏在楼板上嗒嗒作响。楼下却也吱吱呀呀的摇晃起来紧接着惊心动魄的一声“轰隆”像是有什么重物倒下。

    祖荫本来举步往屋里走惊得原地站住道:“进宝你疯了?把门卸下来做什么?”进宝吃力的撑着门一边扭头道:“刚才清流姐姐说晚上要罚少爷在堂屋坐一宿。我自然也得在这儿陪着您总得找个睡觉的地方吧。”他将门板靠在板凳上擦着汗笑道:“少爷还有一扇门呢要不一并卸下来。您要是实在坐不住也有个躺的地方。”

    这话说得极是诚恳。雪樱本来紧紧拉着清流的袖子不肯放一听这话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那手不知不觉便松开了。清流满脸促狭笑意将眼眨一眨悄声道:“你可要狠的下心连被子也莫给他。”雪樱脸色微微泛红扭头笑道:“我记得了。”

    送了清流出去祖荫回头便见进宝抱膝坐着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分明一幅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他又气又笑沉下脸道:“进宝今天就叫你去打听几句话就凭空许了二百大洋出去。我可没钱给你你自己想办法补上亏空吧。”

    进宝眨着眼半天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站起来嚷道:“少爷您可不能过河拆桥。”他眼睛一转指指楼上笑道:“您若赖账我就把下午打听来的话一总都告诉雪樱姑娘去。”

    雪樱在楼上如回应他一般轻轻咳嗽一声。进宝立刻闭了嘴吐舌微笑缩着头站到旁边。祖荫眉头微微皱起慢慢地道:“那些话连我都不想再听第二遍你千万别再跟人提了。”他叹了口气似有无限惆怅抬头却一愣淡淡笑道:“你怎么……下来了?”

    雪樱站在楼梯口一双眸子似明前新茶般清亮注目间只觉笑意盈然咬着唇笑道:“少爷若真想在楼下坐一宿请自便。”

    石榴红兜肚在腾腾烛光中异常的艳榴红底上绣的无数桃花却是一种极浅的粉色。是那日他挑帘而入正对着窗外一树云雾漫漫的桃花她站在窗前衣服的云肩上、衣襟上绣着无数玲珑花纹胭脂样的大红色衬春暖日妍毕毕剥剥在空气里燃烧。他的脸庞也似着了火般滚烫深深埋在她的胸前那兜肚往外渗着丝丝缕缕的香**入骨。

    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悄声在她耳边笑道:“你身上好香。”

    她嗤的一笑翻转身背对着他拉过锦褥蒙着头模模糊糊的说:“比什么旁氏白玉霜还香吗?”

    他也不答话伸手到她腋下呵痒她开始竭力忍着不理却终于忍不住了扬手拉开被子笑道:“我不说了你快住手吧。”他却紧紧地揽着她在耳边轻轻吹风手上仍然不依不饶。她浑身又痒又酥笑得连气也喘不上来断断续续地求饶道:“好哥哥……我知道错了……”

    他这才住了手嘴角含笑替她盖好被子欠身起来将蜡烛吹灭了。今夜极好的月色室内烛光一灭便见窗户纸上似有淡淡银光透入晶澈清明。

    她伏在他的胸前心跳声赫然便在耳边异常稳实的扑通、扑通。她突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将指尖慢慢划过他的肩膀低声道:“虽然她今儿那么对我我却恼不起来。少奶奶……也怪可怜的。”

    他似乎已睡着了久久不答。她也不再说话脸依偎着他的胳膊困倦上来半醒半梦间他却深深地叹口气拿手来抚着她的脸道:“你说这话是觉得我薄幸吗?”

    她并不睁开眼慢慢的说:“敷衍的那么好咋一看还真以为你们是恩爱夫妻……将来有一天你若也那么敷衍我我肯定分不出是真是假……”

    他立刻翻身坐起脸上已略有怒色。她却仍闭着眼小小脸庞如海棠盛开只是眉心微蹙。他心里一软伸手抚上她的眉叹道:“我只告诉你凡事……有果必有因。这里头自然有缘故可我也不能当着你说她的不是。”不知她听到多少嘴角含着微笑鼻息均匀已是睡熟了。

    他低头看她睡得香甜一头秀如墨云般散落枕上摇头苦笑伸手替她梳理千丝万缕在指间只是纠缠不清。他连着半月奔波本已困倦至极却被这句话搅的走了困再也睡不着了索性披衣起床悄悄走到门外。

    月华里如含着露水照着人家屋檐淡淡微光似从瓦缝中透出。夜航船上挂着的小灯如几只极小的萤火虫散落在河心慢慢游走。是这样清凉安静的夜晚他默默地立了半晌突然轻轻一笑自言自语道:“傻孩子不多想想你自己倒替她说话。”

    月光透过玉兰树照在栏杆上斑驳阴影明亮的地方却并不像日光般刺目。只是注目久了那冷光也似能灼烧眼睛一般。他缓缓闭目只觉得这种灼烧般的感觉十分熟悉仿佛能回溯到年少时某一天。

    那年夏末春初午后和暖塾里的学生见老师不在都三三两两偷着玩去了。剩他一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温课。窗外桑树已结了椹果儿枝繁叶茂阳光从桑叶间漏进来落在书桌上圆圆的金色光斑。

    窗户被拍得咚咚乱响他扭头去看光线乍然从明到暗眼前一阵晕眩过了好几秒才渐渐适应。只见海安趴在窗台上满脸焦虑见他回头拼命招手道:“祖荫你快帮忙去说说情吧师母在抽打玉姐儿呢。”

    他问清原委摇头笑道:“你也真是大胆敢把玉钿带出去玩。”

    海安微红着脸叹气道:“是她非要去城隍庙看戏我也是不得已总不能让她一个人乱跑吧。”

    他只答应尽力试试。走到师母屋外时听那竹板子啪地抽下去连他也不自禁打个寒颤。正要出声求情却听师母似咬牙呵斥:“你就算跟人偷跑也要捡个像模像样的。赵海安家是开饭铺的闲了才来念两天书平时还要在家里帮厨。你被猪油蒙了心了倒跟他跑?”又是噼啪一声抽下去:“现放着祖荫这样的家世人才你倒不好好上心?若能嫁到陈家去……”

    阳光里似有无数的金粉直直地往眼里钻灼的人眯起眼睛来眼前一切便骤然变形。他不愿再听下去悄悄地退出来。海安正在外焦急地打转一见到他喜不自胜抓着他的胳膊道:“你可求上情了?”

    他默默摇头皱眉道:“师母正在气头上只怕越劝越火不如让她责骂几句消气。”海安只得罢了却仍不放心红着脸道:“以后再想带着玉姐儿出去玩只怕难如登天。祖荫你文章最好帮我给玉姐儿……写几个字吧。”

    他手里握着栏杆不知不觉便攥紧了。想到此处如万箭穿心气都喘不上来抬手便往栏杆上重重一拍。栏杆嗡声不绝身后却也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去看雪樱竟不知何时披衣出来。他皱眉道:“你不好好睡觉又起来做什么?”

    雪樱并不答话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眉目间颇有探询之意:“你有心事。”

    他不愿回答扭过脸慢慢地道:“樱儿以后不管谁问只管一口咬定是水命人莫要让别人再为这个兴风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