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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赵惊鸿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小小的山野寺庙,竟然内有乾坤,从外看不过是一间不显眼的古刹,可里面的格局竟是十分的宽敞。主持圆通竟是开了四间厢房给他们四人。不过罗明恪尽职守,有房间也不愿和赵惊鸿分开,硬是留在赵惊鸿房内。而白一风与唐安两人则是一人一间房。

    没等几人走进厢房,外头的天就已经雷声大作黑云压顶,瞬间就下起了滂沱大雨。豆黄大的雨珠子不断地落下,敲打着青石地面,“噼里啪啦”的声响一时之间让人都难以分辨说话之声。

    等几人纷纷入住厢房之后,唐安发现东厢房这儿除了他们几人,竟然没有其他的僧侣。这让唐安的心里又多了几分怀疑,寻常佛寺即便人丁稀少,也可见扫地僧人,或是行走、参佛的僧侣,然而这里却丝毫不见一丝人影。

    枯坐在厢房里实在不合唐安的性格,他把窗户稍稍支起一个角,一双鬼灵精的眼睛透过细小的窗户缝隙往外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之后便翻开了窗户一个躬身便从窗户翻了出去。门廊狭窄,屋外又是瓢泼大雨,雨水顺着大风拍打在了门廊的扶手和地面之上。就连屋檐也是不断地滑落雨水,活脱脱是一个水帘洞。

    唐安绕到门边取了放在这儿的油纸伞,夹在腋窝之下一溜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另一边赵惊鸿正闭目养神,在厢房的床榻上打坐,直到罗明从窗外翻身进来,在他的手心写下一句话来。赵惊鸿这才抬了抬眼皮,开口说,“让白一风去跟着他,这小子虽然看着聪明滑头,真摊上什么事儿我也不好向他师傅招待。”

    罗明低头表示知晓,之后便走出了赵惊鸿的厢房,转身去了白一风的房间。

    等罗明走了之后,赵惊鸿才从床榻之上走了下来,从衣袖之中拿出了一把陈旧的钥匙,那是唐由在他们离开江平县的时候交到他的手里的。当时唐由说的话就像是一根根的针扎在了赵惊鸿的心里,他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将唐安带在身边究竟是对还是错。

    正当他思绪万千之时,一阵敲门声传来,是一个年轻的僧侣在门口道,“这位施主,主持请您跟随贫僧前往膳堂用饭。”

    赵惊鸿回过神,打开房门,看到门外面目清秀的小僧正行着佛礼,低着头。

    “辛苦这位小师傅了,我这就来。”赵惊鸿谦谦有礼道。

    唐安夹着油纸伞顺着门廊一路走到了寺庙的后院,这里荒无人烟,却是一个难得的幽静之处。竹林袅袅,山水相依,虽然杂草丛生,但看得出来一直以来应该被人经常修剪,紊乱之中却仍有一番幽雅之色。

    唐安打开油纸伞,冒着大雨走进了那片竹林之中。没有想到,在竹林深处竟然瞧见一扇小门,那扇木门看起来年代久远,木门缝隙之上已有青苔,甚至长出了一些菌菇。而木门上挂着一串铁链,上面还挂着一把锁。

    唐安忍不住上前仔细查看,只见那把沉重的大锁年代久远,锈迹斑斑,就连那条铁链子也早就断了大半,垂落在地面上。而木门虚掩着,透了一条狭小的缝儿。唐安转过身又再三确认周围没有他人之后

    ,蹑手蹑脚地收了伞,然后轻轻一推木门。

    “吱嘎”一声,木门缓缓推开,在那之后竟是一个佛堂。比起前头大殿而言,这座佛堂的年份只怕更久,并且残破得多了,似乎已经荒废了有段时日。庭院里树丛藤蔓疯长,就连佛堂的大门也紧紧关闭着,一片漆黑。这儿透着一股子阴风,在这大雨夜色中,唐安忍不住一个哆嗦。

    正当这时候,他似乎听到了“沙沙”声。吓得他身子一僵,整个人似乎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那声音一阵一阵,很有规律,若隐若现,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幽幽传来,有一种靡靡之声的错觉,可又似乎是佛堂年久,附上了什么神灵在那儿念咒。

    唐安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他都能听到自己胸口捶鼓似的隆隆心跳声,可还是一咬嘴唇,给自己打气道,“天地乾坤,这朗朗佛寺里还能招了孤魂野鬼不成!”

    想到这儿,唐安鼓足了勇气,猫着身子亦步亦趋地向着老佛堂边上黑黢黢传来声音的地方走了去。这天的大雨就没停过,唐安的身子早已经被大雨淋得透湿,可他却不敢撑伞,就怕打草惊蛇。等他走进了才发现,在那树丛里竟有一口枯井,而枯井边上正跪着一个人影,还念念有词。

    唐安眯着眼,借着稀薄的月光才看清,那不正是方才不让他们几人进佛寺的扫地僧嘛!

    听圆通主持所言,这名老僧在这里多年,年岁比圆通还要大上一轮,不过不怎么说话,耳朵也听不大清,也不知法号,寺里都称之为哑僧。平日负责各个房间的打扫。此时他正双手合十转动着佛珠,似乎是在诵经,一脸虔诚。这时候,他忽然停下了念咒。唐安心里暗道不好,左右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地方能遮挡他的身影,正当他以为要被发现的时候,只见哑僧向着那口井叩拜磕头。

    这场景,说不出的怪异。

    等哑僧重新站起来之后,唐安走上前,向哑僧做了一个佛礼。哑僧看见他却是眉头一皱,四处张望,很是紧张。

    “大雨之夜,大师为何在这一口枯井处诵经礼佛?”唐安开口便问,一改往日的油头粉面,“看大师的样子,似乎很是紧张?”

    哑僧看着他,眉头紧皱,唐安见他没有反应,又上前了一步继续追问道,“唐某曾经听老人说过,有些寺庙之中会有修苦行道的僧人,他们认为世人皆有罪,将其罪行惩戒施加于自身便是佛法度化。我第一眼瞧见大师时就有这种感觉,大师不听不言,却在一口枯井处诵经礼佛,好不奇怪啊。”

    唐安没想到,哑僧忽然伸手抓住了唐安的手腕,将他拖拽到了墙角大树后,然后警惕地来回打量着四周。这片荒芜的院子在夜色中显得诡秘异常,却毫无生气。这时候哑僧抓着唐安,力气大得惊人,一直将他拖拽着竟是从另一个门走了出来。

    唐安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正是赵惊鸿所住的厢房后院之中。他都没想清楚,这七拐八拐的竟然是绕了一个圈。

    而哑僧这时候放开了他的手,又重新看了看周围,确认了没有旁人,这才显得有些放松了下来。

    “大师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同我说?”唐安

    转过身问道。

    哑僧看着他,此时的唐安全身湿透,就像是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鸟,一头黑发贴着脸皮模样甚是可笑,而哑僧盯着他细细白白的脖子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大师定然有不可言说的秘密,这寺庙也颇有古怪之处……”唐安探头,他就不信自己的多年练就的套话本事竟然不能挖出一个字来。

    而唐安身子一动,原本被他藏在衣襟里的那块金锁片掉了出来,幸好他反应快,立马伸手接住才没让它掉在地上,可却被哑僧看在了眼里。等唐安再抬起头的时候,哑僧的眼里竟然有了惊讶之意。虽然他很快又重新镇静了下来,但还是被唐安看在了眼里。

    “大师似乎见过我的锁片?”唐安眉头一皱,脸色一沉,这块锁片可是他师父给的,说了和他的身世极有可能有很大的关系,他遇见师父之前的事全然记不得了,若是想要知道些什么,这锁片是唯一的线索……

    唐安还想追问什么,却听得似乎有脚步声传来。哑僧一惊,一把翻开了唐安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下了一个字:逃。

    唐安一愣,很是疑惑不解,正想再次询问时,说时迟那时快,哑僧把唐安往外一推,然后自顾自地躲入了树丛茂密处跑了。

    “什么人?”只听到了一声呵斥。

    唐安抬起头看见了两个僧侣,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龇牙咧嘴的叫着,“两位师傅,我方才解手回来,雨天路滑没看清,这不摔了嘛。”

    两个和尚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都身材魁梧,面露凶相,他俩对视一眼,然后转而变成一张和颜悦色的笑脸对着唐安点点头。

    “这路通向本寺的后院,有些年头不打理了,加上雨夜湿滑实在不宜行走,施主还是在厢房好好休息,莫要到处乱走了。”其中一个和尚开口道。

    “那是自然。给大师添麻烦了。”唐安忙点点头,垂下眼脸往哑僧跑掉的方向瞟了一眼,看不见人影后才笑着抬起脸,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往廊上走。

    等他走出一段路了回过头,只见那两个和尚似乎正在低语什么,脸色阴沉,好一会儿似乎听到了什么“快禀报主持”这样的话,然后匆匆离开,没了踪迹。唐安这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令人不舒服,可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儿的问题。他只好先往回走,走到半道儿正好碰到了出来寻他的白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