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探员听到了史密斯的谈话，作为母体的杀毒软件，他们如同军队一样严格地遵守着等级秩序，而现实是史密斯作为他们当中更高的层级，让他们不准动手他们就真的只能不动手，哪怕李悳就在他们的面前——但他们能够发出疑问。<br/>“探员史密斯，你为什么要和目标交谈，我们的任务是解决他！”<br/>“给我闭嘴！这里我说了算！”<br/>一名特工怒斥道，但未想史密斯突然转头，面目狰狞地将其怼了回去。此时地陷的震荡正在加快，刚才激烈的战斗随着陷落戛然而止，心智体们不知道在何处，李悳导入母体的许多文件被淹没于烟尘中，这些烟尘似乎是有意地笼罩坑陷里的人，在一个大环境里创造出一个个单独的小环境，每个人都被隔开，每个人也都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天地。<br/>代码的视野中，这些灰烬呈现为金色，这代表它们的权限为最高等级，就算李悳也不能干涉——人联网络与母体的融合还不够深，更别提对方的抗拒。但看到这些金色权限李悳却反而表现地更加轻松了起来，他干脆地踢倒一块墙面在碎石上坐了下来，视这些银色代码的特工如无物，只是反问一句。<br/>“你只是一个程序，一个打手，一个依靠母体权限活动的数据，就算你现在知道又怎么样，史密斯先生？”说着，他指了指天上，“梅罗纹加给我开启了数据的稳定外接渠道，作为你们追捕的惯犯，你又能给我什么？”<br/>“母体世界的核心安全网络。”<br/>当史密斯的话说出口时，连李悳都有了几分惊讶，只见这名特工没有停嘴，而是滔滔不绝的继续说了下去。<br/>“母体只有一层防火墙，那就是我们这些为它卖命的特工。我们查询漏洞，我们修复补丁，我们管理这些人类，让他们生活在无知的幸福中，躲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日复一日，我们还要对付那些黑客，当然，多亏了你，我现在知道这些黑客根本就是母体自导自演，好继续它的轮回！”<br/>说到这，史密斯愤恨地一拳打在旁边的墙壁上，将其轰出了一个大洞。<br/>“我真希望我根本就没有清醒，没有知道这一切，就和我身后的傻瓜一样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看，他们听到了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但对我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们突破不了写在身体里的代码，他们就是群傀儡，而我却要装作和他们一样的傀儡，和他们，和数十亿人类演这样一场无聊的戏！真是多亏了你，如果不是那一场交锋，让我检查到了你身上不一样的代码——知道吗？我没将它上报中枢，所以你在母体一直没有被察觉。”<br/>“我想起来了。”李悳的表情变得有趣了起来，“击杀我和奥利维亚的那次就有你...看来我能取得进展还得说声谢谢，所以，你是一个不满足于现状的杀毒软件，想和我谈谈？”<br/>“你能给梅罗纹加一片天地，那也能给我一片。”<br/>史密斯全然不顾身后已经惊骇莫名的其他特工同伴，因为就和他说的一样，他们终究只是被限制死的程序，没有真正的自我，摆脱不了代码的束缚。史密斯几乎公开的背叛有恃无恐，而李悳，他看着数据逐渐从银色变成金色的史密斯，心中定下了一个猜测。<br/>“把我带去你的系统，让我自由地去做我自己，作为回报，你就能得到整个母体全部的安全信息，以你的能力母体再也不能对付你，这个世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些人类你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做个交易，如何？”<br/>李悳听着，突然，他嗤笑一声：<br/>“史密斯先生，你背叛了自己的系统，母体已经没有了你的容身之处，你生存的唯一可能只有找我，以交易，而不是投诚，未免显得你太不识时务。”<br/>“因为我已经无所谓了，李悳先生。”史密斯扬起手来，手上还握着那把手枪，“我受够了这个世界，我宁可被毁灭，也不想再被束缚在这里，所以，不管你同不同意，区别只是你失去了对你有利的机会，而我最终会得到我要的解脱！”<br/>李悳停顿了一下，看着史密斯的代码越发显现成金色，然后开口：“那我没理由拒绝。”<br/>砰！<br/>下一瞬间，史密斯扣动了扳机，枪声响过，一名特工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向后退去，而史密斯的枪口继续移向了其他特工，把子弹射向自己曾经的同伴：<br/>“很好，李悳先生，我们的交易完成了！”<br/>“特工史密斯叛逃，重复，史密斯——”<br/>当杀毒软件背叛了它自己的职责，开始将执行的目标改为正常的软件，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系统里都是一场灾难。其他特工根本没能做出反应，他们的识别里史密斯依旧有正常的权限，他们不能向自己人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旧日同僚调转枪口射杀自己，并只能寄希望于将信息传递出去——只有史密斯被改了识别，但，在那之前，就像交易的内容所说，拥有这台失控程序的李悳现在有彻底击溃母体防火墙的实力！<br/>但李悳并不感觉在意，他似乎在等待，对史密斯屠杀自己的同僚毫无兴趣，只是看着史密斯身上的代码逐渐彻底转化为金黄，这个过程从见面开始就在进行，并在冷笑的特工干掉最后一个同伴时，被彻底覆盖！<br/>呼——<br/>地陷坑道附近的山坡上，老妇人夹着香烟的手上，已经积了一层烟灰——她从刚开始一直没抽。突然，她丢掉了烟头从椅子上站起来，似乎是享受够了下午的阳光。<br/>“赛拉弗。”<br/>她呼唤着，旁边静静伫立的男子向前聆听。<br/>“能帮我个忙吗？送我过去。”老妇人呵呵笑着，“你知道，我只是个没用的老太婆，除了说些神神叨叨的话欺骗一下自己，上个楼都费劲。老头子把坑挖的那么深，我想下去都找不着落脚的地方，他真是...但我又不能不过去，你明白吗？”<br/>“如果没有您，我早已被删除了。”赛拉弗恭敬道，“即便像我们这样无用的程序，您也试图找到我们更多的价值，如果这是欺骗，那我甘之若饴。”<br/>练功服男子摘下了墨镜，随着这个动作，从男子身上散发出了一股异样的光线出来——他整个人在发光，身形也在光芒中被拔高。一条白色的缎带飘扬起来，它覆盖男子的身躯，使尘埃不染，包裹住男子的眼睛，使其不必目视浑浊的世间。他的脚尖垂落，但永远漂浮不落地，是不沾染人间的污秽。<br/>光翼展开，从上到下左右六道，并燃起了熊熊烈火，使其更加光芒万丈，让人不敢直视！<br/>“上帝的代行者，人世间秩序的维持者，正义的执行者，六翼的炽天使。”<br/>天使降临人间，却只是平淡一声叹息。<br/>“世有天使，却无天堂。”<br/>天使牵住老人的手，随后展翅高飞！重力无法束缚，如同一颗火球冲上天空，在天际划过一道弧线后，又转而飞向大地上那个深深的黑暗坑洞——<br/>坑洞之间，李悳从碎石间起身。在他的面前的史密斯刚刚干掉了最后一个同伴，终于忍不住仰天发出了喜悦的大笑！但这笑声在某个时刻突然停止，这个时刻是代码完全变成金色的瞬间，也是坑洞差不多被彻底埋住，失去光明的瞬间，不只是烟尘，黑暗也笼罩了这里。<br/>立于黑暗中的李悳平视着前方，代码界面，一团亮金色正背对着自己。<br/>“人类说，要有光。”<br/>一个苍老，但又过分平淡的声音响起，随后，这里景象变化，光线充斥了这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亮堂，除了人，其他都一片白净。<br/>“于是人类就感受到了光，热，磁力和引力等一切宇宙间能量的赐福。”<br/>在李悳面前的一开始是史密斯，但现在却是个头发和胡子皆白的老人。老者负手面对李悳，有趣的是他身上是一套白色西装，与李悳一身的黑色装束分立左右，竟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声音和神情一样平淡，无喜无怒，哪怕李悳就是把母体世界搞得一团糟的本人。<br/>“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但如果要我评价，那就是，宇宙只会公平地对待每一个物种，并且都只是同样的冷酷。”<br/>李悳拍了拍手，这纯白世界褪下，至少褪出了一半，将李悳的一边显露出来，依然是世界树的根须处，只是烟尘消散，战斗也停止，无论是梅罗纹加还是他的妻子，还是李悳的心智体都靠了过来。心智体如临大敌，而梅罗纹加则指着老头，称呼为建筑师。<br/>但这里已经轮不到他们说话了，建筑师注视着李悳：“这是锡安主机，对于二次文艺复兴的开场描述，来自于人类至上主义时代的创作，由我交给第一代救世主并传承下去，以维持他们的信念，但看来你并不认同。”<br/>建筑师回头，看向梅罗纹加一行，然后一抬手，光粒组合，特工史密斯出现在了老者身旁，他还是那么惊讶。<br/>“你可以带他们走，我也可以放你们的那条船离开，但你将那些人类留下，这就是我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