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包围了我们！”<br/>巴拉莱卡少校的怒吼响遍了整个通讯频道，在外部待命的重步兵士兵们立刻警觉了起来，一群虽然同样穿戴提丰动力装甲，但明显更厚重几分并且浑身漆黑的战斗队员立刻向奥利维亚周围靠拢，将统帅和上将围在圆心中。而头顶，渡鸦穿梭机立即迫近，一面打开接应的尾舱，另一面也将机体上下挂的武器全部调动起来，粗大的激光指示照入洞中，战斗部队提到了最高警戒。<br/>一名军官厉声：“情况有变，二级响应——”<br/>但，卡尼菲克上将举起了一只拳头，压住了部队的下一步动作。奥利维亚统帅倒是干脆，她牵着百合子的手走向开启的洞口，护卫的部队也以她为核心移动：<br/>“没有必要，如果这是个陷阱，它们就不该等到现在了。”<br/>统帅张开嘴，真空里当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传输以义体散发的电波为准，这只是本能的习惯。<br/>“看看这个地方，二千艘战舰狂轰滥炸几个小时，都还有这么大的尺寸，这里面能容下多少东西？”<br/>没人可以回答，也不需要，奥利维亚对上将招了一下手，笑了笑：“不过要是真的是个陷阱，那就是人联历史上最大的耻辱了。我无所谓，只是要连累你们了。”<br/>“绝无可能，我的统帅。”上将调试了一下手中的暴雪步枪，带着他直属的黑甲守望部队一刻不离身边，“如果它们有什么别的打算，那我们正好进去把那个永光给揪出来——就像李斯特先生做的一样。”<br/>他把李斯特的名字咬的很重，对于上将这样从兄弟会时代过来的人，这些是公开的秘密了。奥利维亚点点头，前方，又一批重步兵和多达12台重装提坦机甲进入，有他们开路，奥利维亚等才解除脚面的吸附，漂浮着进入洞口。<br/>“害怕吗？”<br/>奥利维亚问身边的百合子，她还是把对方当成一个小孩子，而后者在面罩下连连摇头：“会长让我保护统帅，还有大家！”<br/>很孩子气的回答，这个时候要是配上周围威武士兵的笑声就是经典的画面了。不过虽然才12岁，但人联的孩子在这个年纪心理上等效旧时代十五六岁是常态，并且在场的人多少清楚，这小丫头可不是在说大话。<br/>“那就交给你开道了，到我们过去怎么样？”<br/>所以奥利维亚稍微一鼓励，百合子便兴致昂扬起来。女孩不再让统帅牵着，在这个隧道下降的空中她伸出两只手，如同一名指挥家一样一抬，一道蓝光在她周身绽放，没有依靠任何仪器，暗能量从黑暗深空里汹涌而来，如同涨落的潮水包裹着周围十几号人。<br/>刹那间，周围每个人都感觉自己身体受到了某种牵引，如有一只无形之手握住了自己——扭曲的光华同样出现在他们自己身上，在惊讶时上将发出提醒，士兵们才停止抗拒的动作。<br/>包括三台提坦在内，还有总共15名人员在百合子双手的虚握下下降的速度陡然加快，比姿态引擎的喷射都还要更快！并且少女似乎还能控制方向，人们被她牵引着穿过打出的洞穴，从那些表面泛着荧光的水晶层里穿过，直接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一个比星城巨蛋运动场都还要庞大的空间，他们穿过了如同裂隙般细小的洞口落入了这片空间，好似来到了一片全新的天地。宽度少说有七八百米，高度也有三百米，耸立着众多水晶状的塔楼，如同一座梦境中的城市。<br/>钻探的火箭就落在最中间，而刚进来，所有人都感觉身体一下变重了——人工重力，不过较低，远没有到地球标准。这一下加速了下降的势头，重步兵们立刻要启动动力甲的引擎，但是他们发现没这个必要，因为百合子说到做到，小姑娘手一拉，人工重力下全部加起来少说也有将近十吨的众人竟被她一人给把持住，以落叶般的速度下坠近三百米后飘然落地！<br/>而她并没有感觉到疲劳的样子，如果不是奥利维亚提醒她还想带着众人一路飞过去。早前先一步落地的部队就在周围，而且一落下来他们就明白了巴拉莱卡少校为什么那么激动了。先落下来的士兵们在周围结成了战阵，提坦战甲蹲伏在前，持盾举枪，机甲周身的枪炮指向周围，而重步兵们就围绕在机甲周围摆出了防御阵型——因为在他们这片落点的周围不足一百米的地方，就是一片异形组成的汪Y大海！<br/>是那些微光士卒——阿尔法当中最低等的存在，身穿黑色固形体甲胄约两米高的炮灰士兵，数量何以说是成千上万，望过去简直满眼都是，让人头皮发麻！<br/>它们全都面朝中心站立，低着头一动不动，每一个的身高，姿态，还有间距的位置全都一模一样，就如此排成了整齐的队列将中心的人类围住——但奥利维亚马上认出这些生物手上空荡荡的，没有那种裂晶武器，站在这里如同是让自己检阅。<br/>在正面的队列上有一个缺口，虽然这么形容并不正确，因为那里的地面布满了微光的残缺尸体。这大概就是刚进来时巴拉莱卡少校她们干的，受到惊吓的重步兵们扣动扳机，暴雪步枪的两根枪管一口气射出去数百发砂砾，这些重型加速的弹药把微光们如卷入龙卷风的破布一般撕扯了个七零八落，士兵们在条件反射地扣下扳机好几秒，连带着提坦战甲也使用重机炮和导弹也对方阵进行了一轮血肉横飞的轰炸，打死了不知道几百只微光后，才因为敌人的毫无反应暂停攻击——而那种心跳感，震撼和惊讶一直保留到现在。巴拉莱卡少校过来向上将和统帅报告，她无法解释眼前这一切，而这一切让她和士兵们很不安。<br/>他们好像闯入了一个古代的墓穴，而这些都是陪葬的奴隶。一动不动，被打杀时也没有反应，如同机器，即便是敌人，这也令人感到很不舒服。对陆战队员们来说，要战斗就痛快打一场，这一切算什么？<br/>“该死的外星人，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恶心我们？”<br/>面对少校的抱怨，奥利维亚喊住百合子，后者闭着眼睛似乎在和什么交谈。<br/>“对于阿尔法来说，永光不仅是首领，更是整个族群的大脑与开关，大脑让手不要动，手永远无法违背。”奥利维亚前出靠近前面列队的微光，护卫跟上，而统帅抽出军刀——由石墨烯打造的军刀没有启动开关时，并没有感觉到锋锐。而统帅举起刀，刀锋稳稳地落在猎手的那对张开的眼睛前，出于本能，这生物甚至眨了一下眼睛。<br/>代表它仍有知觉。<br/>“可人断了手会痛，死掉一只，一千万只奴仆永光眼睛都不会眨一下。”<br/>话到此处，奥利维亚挺剑一刺！倒没有刺穿，而是重重顶在甲胄上，这只生物身子晃了一晃，能够稳住。但奥利维亚嗯一声，似有感应一般，这只生物主动向后倒去，立刻倒在后面一只，撞倒，然后形成连锁之态，在士兵们面前表演了一场活体多米诺骨牌！<br/>“你对人类的了解已经到了察言观色和阿谀奉承的地步了吗？”<br/>其他人都看呆了，而奥利维亚哼一声，这时百合子在通讯里开口了。<br/>“它说，它欢迎我们来到世界方舟，然后，它说它不敢窥探我们的思想，所以只能和我说话。”<br/>“不敢还是不能？我的士兵们全都启动了护盾，而我那它是做梦。”不过奥利维亚还是颔首，“不过很好，问它，它搞的这一幕是什么意思。”<br/>“嗯...它说，从之前它知道另一位同族，额，对我们发动的攻击，还有之前的战斗，我们很在意，如果我们想，把这些微光...让我们可以全杀了...如果这样能让我们高兴的话。”<br/>百合子有些结结巴巴地说，不管如何她还只是个孩子，卡尼菲克将军对此有所意见，但百合子自己坚持了下来。统帅没有说话，但巴拉莱卡少校却很不满：“这个生物在羞辱我们，长官！我们应该让它自己走出来，抓回地球去，让工研部的科学家好好研究一下它的构造！”<br/>“让它待在原地是我的命令，只要它听话，我还可以容忍...它在从你（百合子）那听着是吗，那我就直说了，不要给我搞这些小花招，没允许它做的事，就不准做！”<br/>少女点头，她现在是个开免提的电话机，但百合子也一样命令永光，所以很快这里又有了变化。首先是一地尸体周围的微光行动了起来，把残骸给做收拾，因为百合子不喜欢，然后生物骨牌们也站了起来——士兵们没打算用这些生物来出气，他们没这么低下，而卡尼菲克上将也打量了一下这些生物：<br/>“这些就是生物机器人，也不知道和我们的迪比哪个更便宜，简单杀了就太可惜了，要塞地球满目疮痍，拿去当劳动力多好？”<br/>这时，百合子左看右看，来到了一个方向，用童音喊了一声：<br/>“把路让开！”<br/>如同启动了某条程序，异形的队列齐齐后退一步，大踏步让开了一条通往前方的通道。百合子很有主人翁意识地走在最前面带路，她对这里好像很熟悉似的，招呼人们跟着她：“世界方舟很大，从这里过去都有好十几公里的路途，平日里子民顺着水流一下就能到——所以它在前面为我们安排了代步工具！”<br/>士兵们对所见所听目瞪口呆，但在命令下沉默地跟随。除了庇护方舟那次，人联对方舟内部一无所知，而与世界方舟的宏伟比起来庇护方舟简直就像个杂物间。承载一个世界，这绝非空话，中心厚度都有五公里，他们现在所站的只是十几层中的其中一层而已，每一个舱室都有它的功能和意义，只是为了迎接他们，永光把路途上全部舱室和通道都排空。它似乎在此前对人类信息的读取学到了很多，这一路如同在迎宾，但是人类的习惯混合外星人的思维，就形成了某种极端诡异的画面。<br/>比如沿途列队的微光大军，壮观，庄重都有，数以万计的队列令人士兵们震撼不已。只不过，这些学着人类低头鞠躬的生物狰狞恐怖，首先就让百合子很不自在，她最矮，这些生物低下头好像全都在看她，气得她立刻要求改正，于是，又一番奇景，数十万微光齐齐转身背对众人，他们在背对中行进。<br/>“它好像是在展示对这些东西的控制，对我们进行威吓...”<br/>人们绷紧了神经，数十万微光扑来，他们如何也抵挡不住。但这些考虑已经没有意义，永光给舱室放水同样能弄死他们——行进途中部分小队依次停留待命，这是为了接应更多后续部队。根据计划，人联要彻底占领这台方舟，所以会有一支军队进驻，控制要点并在关键区域部署超大当量核弹。从火星调配的20颗一亿吨当量“凯撒”核弹已经随着科学家一起运来，并会比建立科研站更早地装配。<br/>目前为止，这些异形十分顺从。随着行进跟随的部队数量逐渐减少，最后在统帅要求下只有上将的警卫队跟随，而他们也见到了永光安排的代步工具——一台三足巨型机甲，二十米高的身躯，用触手支撑起了一个平台让几人站上去，然后迈开步伐。每一步都能跨出去好几十米，而触手还充当了陀螺仪，他们全程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震动，身边的风景却极快地向后消失。而人们也能有空看清楚世界方舟内部到底是什么模样了。<br/>大部分和在庇护方舟里一样，方舟内部通体放着光明，冰骨内有流光涌动，各种几何形的结构共同支撑，还有一些不明意义的花纹——百合子转述对方的话，世界方舟在建造时依然遵循了先古的设计，虽然如今省去了大部分“生活型”的设施，但细节上依然可以一窥过往。<br/>也多亏了这些，才抵消了几分魔窟的印象。世界方舟内一切都很大，即便最小的通道也能让机甲阔步前进，卡尼菲克估算了一下：“长官，比起修铁路，这里都能容下飞车高速公路了。”<br/>似乎是一句玩笑，但又绝非调侃。仅仅是沿途走过的部分，就足以冠以奇迹二字。它大得简直就是一整颗卫星，但哪怕是火卫一，也需要人联自己一点点去挖洞，最后依然不能飞。可是方舟呢？从核心开始，它是向外延伸制造的人工产物，为这个设施供能都足以令工研部汗颜，而它能够像一般的船一样航行，虽然慢了点，并且更重要的是——它能进行超光速跃迁。<br/>人联亲眼所见，即便非常耗能——如今他们已经能从永光那里知道，豫光们并非不想直接进入地球轨道，只是这艘方舟已经漂泊太过长久，几近凋亡，再没有能力了。<br/>“我们战胜的，是一个能源不足的方舟。”<br/>统帅说道。<br/>“第五地球还有一个已经在新的居所得到补充的世界方舟，还有一个更加强壮的永光。”<br/>“要啃下这块硬骨头可不容易。”上将点头，“我们不可能再一次倾注全力，这样的代价太大了。”<br/>“我们亦非从前了。”<br/>当机甲的平台放下，众人踩上一条“海底玻璃隧道”，走进一片由各种奇异生物与水生植物构成的海洋宫殿时，统帅说出了最后一句话：<br/>“我们不会孤军奋战，联邦的力量，还有眼前这一切，都可以为我们所用——也只为我们所用。”<br/>言罢，所有人向前，来到这整肃一番的永光王庭花园的深处。这条玻璃通道是专为他们修建的，流动的固形体就在脚边，永光也许可以排出所有空间的液体，但唯独这里不行，因为。<br/>【王庭，是孵化豫光的唯一场地，这里的设施不能停止运作。】<br/>一道清雅的人声，随着水波的激荡传来。音波从液体到固体再到空气，这时很多士兵才注意到通道里通了空气。<br/>但他们绝不会去吸哪怕一口的。<br/>通道尽头的面前有一座悬浮的平台，奥利维亚的目光放过去，正与一只生物相对视——“永光，果然就是最后留存的先古吗？”<br/>好一只...水生化的人。发光的触手构成如同头发的构造，光洁的皮肤下毛细血管流淌着接近蓝色的血，但总体呈现出鱼肚色的白——这个生物有脸，有五官，也就是眼睛，嘴巴，耳圈和鳃，初看过去，除去异种给人的恐怖谷感，与豫光相比要好看很多。<br/>四只手臂，并不干枯而是饱满圆润的，垂下的双足比例更长更大，脚掌有蹼，但看起来也能在地面活动...除去五米高的巨大身躯，其他一切和典籍里看到的一样。<br/>因为这生物甚至穿了衣服，不是那种甲壳，而是如同彩色海草编制的衣物——没人知道这是不是这生物临时所做，因为它看起来极有灵光，如今，面对奥利维亚，它甚至脸上浮现出类似笑的表情，然后，在平台上站起，触手飘飘。<br/>“子民的旅途在此终止。”<br/>这声音，根本就和人类完全一样。永光，是一个高等智慧的存在，也正是如此，才有沟通的基础。<br/>“子民寻求延续，遵循约定，让我，沐浴红月的庇护，我的子民将为您驱使，直到永远。”<br/>永光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奥利维亚的身影，而这句话过后好一会，统帅却一动不动——<br/>“我，也将为您驱使，遵照约定，你们，是红月的代言者，我愿尊奉。”<br/>“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统帅突然开口，打断了这只生物，“我要的不是这个，至少，这不是最重要的。”<br/>“我恳请您的明示，您想要先古的智慧？我愿与人类共享...”<br/>“那些本来就是我们的。”卡尼菲克上将也开口，补充道，“作为战利品，这理所当然。”<br/>“这个世界不止你一个永光。”奥利维亚沉声道，“如果你读取了我部下的记忆，你就应该知道，至少还有一个你的同胞存在，告诉我，你想要和你的同胞团聚吗？”<br/>这话一出，面前的生物突然挺立起来，后脑的触手一下放出了好几倍的光芒！士兵们立刻端起武器，不过他们猛然意识到，在这里开枪简直是自寻死路——<br/>而很快，永光蹲伏在平台上，将触手的光度给收敛起来，仿佛刚才只是意外。<br/>而它，用十分高亢的声音向奥利维亚说道：“沐浴红月庇护的子民，只需要一个。”<br/>奥利维亚听完了这句话，闭上眼睛片刻后，点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