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光阵列打击以有序的射击进行，这确实像一场表演，皓日之锤炮塔犹如舞台上转动的探照灯，伴随着节奏有序地喷发——一道，又一道，这个环形三层花状的队形可以理解为有八十朵花瓣，不妨简单地将其分为奇数组和偶数组，然后连同炮塔的组成也一样分类，以此，形成了某种轮转。<br/>首先是20艘耀斑级，南北泽不若联邦把大舰集合使用，每一艘耀斑级其实被作为小编组中又三三组合时的中队领头船只。复仇女神舰队没来得及也没打算进行主力化升级，因此这些耀斑依然以作为炮舰为主，其单个一艘就等于三条流火的火力密度，且强度更上——重型皓日之锤释放的能级更上三分，射程也更远，在情报引导下每一轮率先开火都有斩获，将敌人最密集处打散！<br/>然后，再是真正主力的流火级，它们的数量与适中的中型激光炮塔有着良好而稳定的射速，虽然在眼下这个交战距离上聚焦光刀要切开装甲强化的幽浮可谓吃力，但他们并不全部齐射，而是每一轮开火都预留一个炮塔散热待命，对未击毁目标进行二次补刀。每一个编组都认定一个目标，将其摧毁前并不转移火力，这也是人联炮击作战的核心思想——射击的目标是摧毁而非覆盖，AI火控会尽量避免火力溢出。<br/>最后，数量不多不少，作为无人舰的日珥级舰首双联炮塔火力最弱，射速最慢，但优点是哪怕如此它们也有着标准的反舰火力。作为舰队最薄弱的组成部分，它们用来填充主力舰之间的空隙，往往会在冷却时间稍久的耀斑火力间隙展开射击，以保证敌人遭受的打击烈度。<br/>舰船，炮塔，编组，三个射击标准组合起来，就形成了卡门眼下亲眼所见的绵绵火力。居中的联邦舰船尽管也在竭力射击，但它们笨拙地好似排枪打击的线列兵，虽然也是自己特别调整分配的编组，而且也可以用数量来说明火力不足的缘由，但，如此统一协调的火力分配，如此精确的情报支持，联邦要怎样才能做到？<br/>“不，不能简单地模仿，人联的一切建立在情报，通讯和指挥体系上，并且这些舰船也是为这套系统设计的，而且...”卡门自言自语道，然后突然，她想起了，“由AI而非人所控制！在战斗中将人的因素下降到最少，才能这样如程序一般运作！”<br/>和程序一样...不论别人怎么想，对卡门这样的高级指挥官来说，能够拥有一支如程序一样忠实且不出错的战斗部队，一直是梦想。人类，虽然好听一点叫充满潜力，你永远不知道谁会创造奇迹，成就某个或者某群战神，但相应的，你也永远不知道哪里会掉链子。<br/>再熟练的老兵也有糊涂的时刻，也许是疲惫，也许是失神，或者倒霉，战争总是此类悲剧的集合体。指挥官们需要的是稳定的力量，可以预测，可以计算，不必投入过多感情，在理论和现实之间直接连通的东西——那大概就是AI了。卡门根本没有上过人联的船，但仅她的推理，人联的船上肯定没有联邦舰船一样多的炮术射击岗位，因为人类做不出这样整齐的齐射，以及无延迟的火力校正。<br/>恐怕也没有领航员和舵手，因为人类飞不出这样的队形——在经过了几轮连绵的射击后，舰队阵型的扩张到了某种极致，于是人联舰船们再度统一地启动了自己的侧面引擎，停止了外向的扩张，让花形保持在了一致的距离，然后，姿态引擎使其偏转，保持前进势头的同时让船体横向漂移，其组成的三个圆环便交错旋转了起来。<br/>“他们这又是在做什么？”联邦指挥官们被搞糊涂了，“某种舞蹈表演？”<br/>人联还有这闲工夫，他们是来打仗的还是来秀操作的，如此儿戏？<br/>但一些经验丰富，如卡门一样的指挥官却迅速反应了过来：“是规避机动！整个舰队整体协调起来的规避机动，这是在闪避...”<br/>敌方的火力！在人类先手展开攻击后，彼此的距离也终于拉近到阿尔法开火的范围，一时间，前方暴雨一样密集的粒子束便冲刷进了联合战线，幽浮战舰尖喙状的喷口爆发的火力数量是人类的倍数，但它们绝大多数都从无垠的深空间飞过，从第一波开始，命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居中没有什么动作弧度的联邦舰船。<br/>“该死！”<br/>典狱长号同一时间被十几道粒子炮命中，虽然重合金与电磁装甲赋予的硬头依然有效地抵挡了攻击，这些超过十几米半径爆炸的火焰只是把百米重合金船头再度削掉了一层而已。但巡洋舰们状况就要严重几分，舰桥里会感受到一些震颤，如果命中侧面可能还会有些起火——但都不会严重，毕竟绝大多数火力是瞄向了数量四倍于己的人联，眼下承受的这点难道能比之前三轮大战更密集不成？处理过全身受创的联邦损管大队们只觉得眼下是毛毛雨，轻松惬意呢！<br/>可，许多指挥官们还是骂出了声，这情绪都不是冲着谁，而是来自对比。许多军官仔细地注意过，正在做整体旋转的人联舰队被命中寥寥，敌人弹幕一波接一波，但绝大多数都只是从几十公里的缝隙里无害穿过——这是当然的，远距离太空炮战本就是概率云射击，人联以这种方式将自己被命中的概率...恐怕小数点后多加了几个零都不为过。<br/>在这样的整体机动下，想要准确命中，那就需要对每一艘船行为的追踪，将观测延迟与弹道速度全部细节合在一起的提前量计算。但人联是在变化的，它们的阵型从扩张，旋转，然后开始向内收缩画出弧线，然后突然一个横滚，姿态完全随机。变幻到整个舰队的协作，这绝不会是人类舵手可以做到的，而这样的结果就是哪怕敌人火力更多，哪怕它们开始集中轰击，也经常一炮都打不到人联。<br/>反被聚焦激光炮集中点名，在几轮紧张的射击后，敌群数量减少带来的此消彼长令战斗有了几分豁然开朗的感觉，对指挥官来说，这就是“胜券在握”的感觉！<br/>但，还记得刚才说到的落差吗？胜利虽好，但仰仗他人。和人联的灵活相比，包括卡门在内的军官无不感觉自己是头迟钝的大象，一个冲锋的莽夫，以身躯迎接枪林弹雨——这感觉太糟了，尤其是外星人也不是傻瓜，它们很快便放弃外围转而集火联邦船只，一度让那种糟糕的感觉又回来了！<br/>所以不是没有军官提议他们自己也“机动起来”，被人联看着自己挨打属实有点难受，但立刻被卡门否决了——不久前还主动学习的她一反姿态，告诫道：<br/>“我们的舰船本身就是为不可动摇的战列线设计的，不要拿自己的短处模仿别人的长处，发挥我们自己的优势！”<br/>告诫被执行，联邦战舰在暴风雨般的火力中维持了自己的队形，任由风吹雨打，但仍奋力一战，这画面也被南北泽所注意到：<br/>“看来他们看清了我们之间的边界，她学不走整个人联。”<br/>上将扭头看向银白：“关键是学不走你。”<br/>后者此时却没有开玩笑，而是谦逊地略一点头，然后提醒道：<br/>【轻松的时光即将过去，侦查警告，敌护卫群大队距离进入四千公里，敌方舟即将进入一万五千公里，飞碟群即将来袭，湮灭炮即将来袭！】<br/>“向联合作战全军发送警告，预备防空作战，预备抗冲击防护！”上将在高台上大手一挥，“整体变阵，疏散结构，所有战舰预备投放‘片手盾’防护系统！”<br/>“遵命！”<br/>惊涛落日号的真正船长接到了消息，立刻向着身边的团队下达了指示。<br/>人联船只并不真的和卡门料想的一样，AI接管了所有工作。导航员依然是有的，火控长也有，战术参谋团队也都在舰桥，偌大的耀斑级舰桥也有好几十人。只不过与联邦的同行相比...联邦军人们往往得负责具体的操作，如同生产线上的工人，纪律是他们的天职。<br/>而人联这边，具体的产线操作交给了机器，但人类船员掌握权限并评估效果是否符合期待与利益，如同中层的管理，不断寻找优化流程的手段——银白虽然强大，但她不是万能的，她不能越过权限自己采取“她觉得更好的办法”，她必须和人类船员商量。毕竟这些都是人类的战争，客观上和她的利益无关，人类需要一种方式为自己利益负责，又不能将银白当做单纯的工具，便形成了如此的制度。<br/>这便是人联的AI道德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