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旋律的伴奏中，男人凝视了面前的艾薇儿与其他人好几秒，直到上校又喊出一声“杰拉德中将”，这个发际线略高，但头发梳得整齐的男人才略微眯起眼睛。<br/>似乎感到很不高兴。<br/>在办公桌前他交叠着双手，十根手指在他面前支撑开，视线和声音从缝隙里传递过来。艾薇儿明显感觉到了一种紧张，自己的身边船员们表现要明显一分。人们很容易想起这位著名的战略大师的故事，杰拉德中将，比卡门长官大几岁不到，如果卡门是成名于和臭虫的血战，那么杰拉德则更早。<br/>在将近二十年前，对托菲特也就是麻杆的作战中，时任参谋的杰拉德向乌图姆提出了绕过麻杆驻扎有舰队的星球，而是直接深入内部对托菲特平民星球展开灭绝打击，在与外星人交手之前便摧毁了对方的战争潜力——这一战略极为成功，而之后，杰拉德又分别执行了许多战役，镇压叛乱，抵抗臭虫。近年他回到泰拉，与联邦上层关系精密。<br/>以战绩评价，军中有不少人将他们并列，不过有说杰拉德并不喜欢这类传言。在他们军旅生涯中，二者几乎没有见过面，双方的风格截然不同，卡门指挥官是从一线临时提拔，而这位中将是一位纯粹的“蓝血贵族”。<br/>和阿门罗一样。<br/>“卡门中将呢？”<br/>这是杰拉德说的第一句话，他的不高兴正是这点：“我要找的是第九舰队司令官，我在你们当中识别到了典狱长号，为什么要让一个巡洋舰长和我讲话？卡门人呢？”<br/>艾薇儿保持立正，虽然报告已经提交，但很明显对方根本没看，所以她现场快速汇报了司令官病倒的消息。而不知为何，杰拉德对此好像并不感到奇怪——并且哼一声。<br/>“是吗？那我来真是浪费时间了，这也是斯泰图无视纪律，单为提携自己学生徇私导致的恶果。早在行动策划之前，我就建议过卡门的状况不适合参与此次行动，她应该待的是精神矫正病房而不是战场。”<br/>这句话一出，大量的信息冲入船员们的脑子，从艾薇儿往下所有人在瞬间被惊得目瞪口呆——“您知道？”她立刻开口问询道，“您...联邦知道卡门长官出事了？”<br/>杰拉德露出一脸奇怪的表情：“我们当然知道，但以你们的层级，知道这些也没有意义，反正都是不堪一提的丑事。”<br/>既然如此，为什么联邦不采取行动帮助卡门长官...艾薇儿很想这么问，但杰拉德站起，在自己背后那悬挂闪电鹰旗帜的书架旁这位身穿黑色大衣的高个将军背着手，念叨般说着：<br/>“虽然是野路子出身，但卡门无论如何也得到过联邦英雄的称号，军队并不希望因为她个人的事造成对你们这样信赖者精神的损害，因此——呵，但我不这么认为，正因为司令部的胆小怕事，不够公平公正地遵照纪律与传统赋予我们的价值观行事，才出现这样的问题。战争让我们走向实用主义，但仅仅是因为重视某个人表现出的战术能力，就无视其对联邦价值观和军事纪律的违背，破格提拔，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让投机主义者充斥部队，带来整个军队的堕落和腐败——卡门就是一个典型！”<br/>“你...您说什么！”艾薇儿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握紧双拳，但中途改口，可是那份怒气无论如何也消不下去，“卡门长官为联邦立下汗马功劳，她无数次战胜敌人，拯救生命，我们刚刚结束的战斗就是证明，您，有什么理由说刚才那些话！”<br/>杰拉德将军伸手将唱片机的指针抬起，音乐戛然而止，伴随一声冷哼：“我知道你是谁，短期派驻人联的联络官，卡门的学生。你肯定以为我在故意抹黑你老师，这不奇怪，只要她能给你们带来胜利你们便会信服，因而也看不见更长远的东西——我不想说太多，此次发来通信原本只是找卡门，联邦允许她领导作为先遣，原本是希望借助她对外星人的了解慎重行事，确保登入点的安全给大部队留出空间以待后续集结，交战不是必要。但，她却把这个命令当成了为自己贪功搏名的机会，悍然出战！”<br/>战斗是必要的，因为敌人已经包夹了过来，于夹击之势中，卡门长官先发制人并赢得了胜利，不一样保护了登入点？<br/>“将一阵支联合起来的庞大外星部队带到面前，你们将这称之为保护？如果主力再来晚一分会如何？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以你们自身为诱饵，把敌人牵制到其他区域。”杰拉德极为厌恶地说道，“而你们不仅暴露了我军的意图，还让敌人向登入点方向大规模集结兵力，让自己，让你们和联邦主力几乎陷入危险之中！我看到了战报，你们似乎把歼灭小股敌军视作对战略的贡献——这正是分不清重点的证明。”<br/>你们消灭的敌人有多少？抬眼看，主力舰队入场不到半个小时就消灭了你们战果倍数的敌人。与取得战略优势相比一点杀敌数量有什么重要的？杰拉德为此愤怒：“如果由我来计划，绝不会错过将敌人引出关键节点的机会，主力舰队将会在敌人没有准备的方位入场并展开突袭，而不是眼下打成一场必定有损失的强攻！正是在没有大局观的指挥手下才会出现这种结果，战争是一个整体，连这点都不能理解，我，呵，和你们说这些真是浪费时间！”<br/>杰拉德一挥手，似乎就要关掉通讯，而听完这些话，几乎要开口反驳但都说不出的艾薇儿终于在这个时候真的上前一步，抬手敬礼：“战略与战术是否得当，由斯泰图司令，与战争议会的元帅们进行判断，我们不过是普通军人，只知奋勇作战！第九舰队正在执行司令命令返回，以待再战。与此同时，我们还要护送卡门长官获得天域的医疗，所以恳请长官您！”<br/>“我不高兴的事还有一件，你们在不必要的作战里打成了这样，平白减少了此次会战的兵力——但，你们确实英勇。”艾薇儿的话似乎让其有所打动，这位严苛的将军不知是真心还是伪装，此时回到了座椅上继续十指交叠，“说吧，你们的战斗至少值得一个提问。”<br/>“请问卡门指挥官到底发生了什么？”<br/>这个问题依然没有让杰拉德意料，他略一颔首：“特勤局下达了保密令，但仍有一些迹象表明，几度严重违反纪律——我还记得，她曾经凭与军情部长官卡尔的命令将你这个接受调查的要人强行带走，这位精神状况和性格都表现出特立独行的卡门在不久前的调查中被发现，患有严重的药物依赖与神经损伤...什么药物？我知道那并不合法，注定让人走向死亡。”<br/>这不可能...<br/>“我也并不清楚具体，能告诉你们的也只有这些。作为同僚，我也希望卡门至少是无辜的，因为这样至少她下半生可以以疗养名义体面退役，但如果这是她咎由自取，可以证明她的无纪律于此有关，我会毫不迟疑要求立即绞刑，以正军中风气！”<br/>杰拉德最后一句话是加重的，如同一柄判锤砸落于艾薇儿等人心间。她们非常想反驳，并且不会相信那最坏的可能，可是她们也没有理由质疑。短短几分钟通话，杰拉德似乎也厌烦了，只是在关闭通讯前又提了一句：“你们与人联接触极多，希望你们坚定意志，将这些情报用以效忠联邦和人类。”<br/>在这通话结束的瞬间，两支舰队正好在一条航线上交错而过。一上一下，一大一小，以及更重要的，一新一旧，扬长而去的泰拉舰队齐装满员，代表着联邦核心权力机构的武力奔赴正在白热化的战斗。而远离战场后撤的这一支却伤痕累累，蹒跚而行，胜利凯旋的骄傲已经在刚才如一盆冷水浇下，薪柴熄灭，反倒冒起了滚滚浓烟，污染心绪。<br/>刚才的通话，虽然只是启明星号在交谈，可是信息很快就会传到整个舰队。舰桥内外，一片死寂，船员们全数茫然，不知道该相信什么。<br/>“这...绝不可能！”<br/>艾薇儿双手按在控制台上，重重一拳，也正是这一拳，让她看到了手腕上还佩戴的人联通讯器——这是联络员时期的，她下船时人联没有要求归还，而她也抱着一分拿给联邦做研究的心思没有声张。<br/>但她现在没兴趣想这些：“先回天域，斯泰图上将一定清楚，必须先救回长官，我会查清楚的。”<br/>---<br/>“您刚才说的太多了，杰拉德将军。”<br/>就在通讯结束的同时，在杰拉德铺着红色羊毛地毯的办公室门边，一名戴着这个时代不常见的眼镜，面容精致地好像人造的女性军官走了进来，这女子制服笔挺，联邦特勤局的徽章佩戴胸前，略带些责问道：“卡门将军的事传入军中不是好事，西恩战役的英雄这一形象至今还鼓励着年轻的军人。”<br/>“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我赞赏卡门的战术才能，但我认为，比起才能，是否能够坚持联邦的价值观，纪律，美德更为重要，所以对于她带坏军队风气，我确实非常不满。”杰拉德抬起头来，面前的女子十分美貌，但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但这些军人的确英勇——军士无罪，我希望能提点他们一下，早日回归正途。”<br/>“消息传出去，这也意味着您和斯泰图上将会出现些不必要的麻烦，您应该知道，他是卡门的老师，这两位都对传统有一些自己的理解，嗯。”女子话锋一转，“斯泰图与乌图姆元帅关系匪浅，也极有希望成为下一任海军元帅，如果让军队认为您与他有什么矛盾，这会削弱联邦的力量，所以还请您注意。”<br/>“哼，这些政治上的龌龊，才会真正削弱联邦，我只会继续说实话，艾米·施耐普女士，你严重违反过联邦纪律，所以虽然你是特派员，但不要想着用特勤局身份来压我，我有自己的判断。”<br/>杰拉德不耐烦地说道。<br/>“现在，离开我的办公室，我还有一场仗要打！”<br/>女子面上看不出喜怒，非常直接地转过身去，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