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任何事，阁下也可以，人联没有权利限制他人的行为，我也不能对你们发号施令，我阐述的，也只是言语。】<br/>人联公理乃是人联所信奉的用于指导我们在降沉宇宙设身处地下，如何开展一切事务的宗旨，它并非某位伟大不可言说之人物编撰的圣言，只是一系列实践所总结出的经验哲学，它本身也是要经受考验的，但直到它被推翻的那一天前，我们人联的行事作风都将是公开的，以至于可以说，你们完全可以基于对公理的理解来推断我们的作为，并且一定能得到验证。<br/>我以人联统帅的身份率领我的部下，但我不是以某种更高于谁的身份在领导联邦的士兵——在奥利维亚停在原地后，那台巨大魁梧的暴虐者战甲就主动地走到她的身前。<br/>这片舱室还没有敌人，但也为时不远，而强尼上校以自身为盾牌阻挡在可能带来威胁的位置，战甲的观察窗左右旋转着，戒备周围的动静，它是在保护奥利维亚。而在统帅的身前，如今由上校所领导，但此前一直接受奥利维亚调度的联邦机动步兵们与人联空骑士们并行于通道，莫里塔步枪与暴雪机枪指向同一个位置，双方穿着不同的装甲归属不同的组织，彼此间甚至言语都不会客气至今还常有互相的叫骂不服，但是他们依然踩在同一条线上。<br/>他们感谢奥利维亚将他们拯救于敌手，但不代表他们已经改旗易帜，也不需要——仅仅是因为他们相信自己在做的事情是对的，那么阵营与政治就不会占据他们的头脑。这些士兵们注意到了奥利维亚停止了行动，但他们只认为这位长官在思考，他们并不会想到也许几秒之差后，彼此会立刻变成敌人。<br/>也许也无法理解，因为这是一件多么自然的事情，人类联合起来对付异形，再没有比这更符合情理的事情了不是吗！<br/>“长官，您与斯泰图将军联系上了？”<br/>上校想到了这份可能，旋即变得惊喜了起来。由于天域电力与基站被破坏，他们已经与指挥中枢失联数个小时，但就像瑞哥从瓦罗少校那里得知营区已经在人联协助下发起反攻一样，这些让他捉摸不透的人联部队能够恢复天域内的通讯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而这其中的意义可就太大了。<br/>他没有打扰统帅，而是直接向部队下令：“上将他们还在坚持，攻击时看准目标，我不希望发生任何误伤！”<br/>所有大兵齐声回应，人联的工程兵已经到最后一道闭锁的大门前。不知道是不是外星人锁住了这里，但军队不准备将它平常地开启，如今上面已经贴上了定向烈性炸药，相关人员全数后撤，引爆就得统帅一声令下了。<br/>不仅是这一处，人联军队汇报，4处空骑士别动队，七支BOC湮灭者，12支海德拉战斗群，以及联邦第九舰队紧急增派的五个排的机动步兵均已在获得内部测绘图后抵达预定位置，请求发起总攻信号——<br/>“奥利维亚阁下？”<br/>人们轻声询问，情绪在这一刻也逐渐高亢——【你怎么说，上将？】<br/>中枢内，附身而来的阿门罗，以及旁边的斯图科夫都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长官，没人意料到斯泰图在和谁联系，而上将此时昂起头来，看见了正前方盘旋而起的蜻蜓虫侦察机，老兵唇角的卷胡抖动一下，鼻腔里轻哼一声，不知意欲何为。<br/>“你们总是不断的这么说，说我们联邦的目光还停在文明与种群的冲突，却始终不知这片宇宙是一片考验存续的地方，生存，就是最大的政治，是这个意思吗？”<br/>这话明显不是和旁人所说，阿门罗率先反应了过来——“你要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吗，斯泰图！”<br/>上将无视了对方，自言自语般说道：“我明白了，无论发生什么，人类这个共同身份便是我们的底线，这就是你们想要和我们传达的理念。老实说，在今天之前我确实没有看透...如果我们能早一点，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br/>外面，奥利维亚的义体闭上闪烁蓝光的眼睛：【欢迎来到降沉宇宙，先生们。】<br/>“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选择！”<br/>话到此处，上将忽地从自己腰间拔出一柄白象牙柄的古典柯尔特制式左轮枪，拇指扳下击锤枪口对准“阿门罗”，如雄狮般低吼一声：<br/>“卡尔·詹金斯！给你五秒钟把这个叛徒赶出去，五秒后我立刻开枪，五！”<br/>“冥顽不灵的蠢货，你们觉得已经了解了这片宇宙的真相？你们对那潜藏暗地的黑暗一无所知，满天星河，皆不过是这衰朽毁灭之寰宇临死前的幻影，就将你们的文明留给它做无谓的注脚吧！”阿门罗狞笑起来，“子民将会找寻边界以此超脱，哪怕花费亿万年时光！但你今天会死在这里，有你的尸体就足够了！”<br/>“洛利戈杂种，你们不可能曾是人，顶多是盗取了阿门罗和其他联邦军人身份和记忆的伪装货色，你们也根本没有诚心来谈判——”斯图科夫也咆哮起来，一同举起枪，“但联邦也不和异形谈判，只接受毁灭与投降！”<br/>而斯泰图只是凝重地吐出下一个计时：“三！”<br/>“就让下面那些可悲的人，看看他们指挥官的丑态吧！告诉他们你们根本保护不了，这一切都是徒劳！”<br/>阿门罗哈哈一笑，他转向下方的人群，只需要扯开嗓子喊一声，神经已经被崩到最后一根弦的人们便会被绝望所吞噬！不过他还没得及开口，这具身躯便如触电般僵在原地，眼睛再度翻白——<br/>这片黑暗之地没有一丝光明，但却能轻易地看见对方。卡尔，真正的卡尔站在了阿门罗的面前，他的精神毫无瑕疵地展现在自己的面前，这个联邦ESP身躯仿佛半透明一般，自己不久前予以他的伤害依然清晰可见，令其若风中摇曳的烛火，须臾便有消散的可能。<br/>但他居然还敢站在自己的面前——阿门罗，前联邦上将？不，也许剪影尚有人形，有着一身联邦制服，但是那帽徽下的面容根本就不具备人形，而是另外一种东西，一个没有五官的水生生物，一对黑瞳镶嵌在阔脸的骨骼上，没有鼻子没有口器，鳃丝的裂口一直延伸到脸颊，几串触须从脑后垂落到肩旁，和人形一点搭不上边。<br/>【现在求饶也已经晚了，年轻人，你会死在这里，但不是我，而是你要保护的他们的手下。】<br/>乌贼人嘲讽道，但精神明明被对方压制的卡尔却表现得很平静：【我是不得不把身体借给你一下，但你该走了。】<br/>【哦？有趣，但那你又能怎样呢？】乌贼的触手晃动着，他也不攻击也不防御，唯有蔑视，【你不过是个人类——】<br/>话音未落，忽然，一股巨力从“阿门罗”的后背袭来！精神的冲击若波涛海啸，意志的损害虽不若肉体那样痛苦，但反馈到现实，被重重黑甲见证者保护起来的阿门罗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有若神经错乱地捂住脑袋！<br/>意识之中，那是一支从背后过来贯穿他胸口的手刀！手臂的主人不是卡尔，他正在对面面带微笑地看着，而另一个，沙哑但又带着相似嘲笑的声音随着肩后浮现的一张脸而来：【回答错误，是两个。】<br/>【你...】<br/>阿门罗发出一声低吼，正以为它要猛烈反扑时这具身体却突然解体，脱离了这片空间。它行动之快让这个戴软呢帽的男人都感到惊讶，卡尔都上来追了几步，最终只剩两个蓄谋已久，但临头却扑了一场空的男人彼此瞪眼。<br/>【你出手太快了，子兰先生！】卡尔埋怨一声，【又太重了，让他连停滞的勇气都没有！为了这一刻我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br/>【这是一只豫光，我和它们交过手，你不会想让它在你脑子里大闹一场的。】<br/>戴软呢帽的男人收回并甩了甩手，而他也皱着眉头，刚才那一下不仅蓄谋已久，更是耗费了一时的全力。这场战斗，这场乱局，从两人彼此接触开始便展开了一场盘算，子兰亲眼看见眼前这个男人布设下这个计划，自己甚至也进入其中成为他的底牌，处心积虑，兵行险招，不知为何，子兰对此都不由产生一丝愧疚。<br/>【但这足以给它难忘的伤害，当我们的部队发起攻击，可以免去有人遭到它的攻击——】他说道，伶舟子兰向着对面的卡尔致以扶帽的礼节，连称呼此时都有所变化，【计划总不可能一切如意，朋友，但你从绝境之中运作出了一支改变这悲哀局面的力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愿意相信人联，但因为你，我们两支军队，我们的指挥官如今都真正地站在了一起。尽管我不能代表我们的统帅，但这场战争的胜利，将会是由这场天域之战所定鼎。】<br/>到此，子兰意有所指：【甚至，人联与联邦的关系——我们不由得想，如果联邦的领袖们都像阁下一样能够看清事务的重点，那么这对我们双方都有着莫大的好处。】<br/>【您太乐观了...朋友？不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联邦，而非人联。】<br/>卡尔针对性地回应道，他和子兰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这个点，刚刚好。<br/>这对望不过一瞬，卡尔的神情再度恢复到那副暧昧的笑容。<br/>【但没错，这对我们都有好处。】<br/>“一”<br/>倒计时完毕，但斯泰图的扳机到底没有在一位浮现起标志笑容的卡尔前扣下，武器被放下，就在这最后一秒的时刻，上将叹了口气。<br/>“你到底抱着怎样的用心，詹金斯，才让你将自己，将我们所有人都置于这样的处境？”<br/>“为了联邦长远的未来。”<br/>他含糊地说道，换来参谋长哼的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br/>他们也没时间说这些了，因为，不只是流体遮罩，就连整个中枢都颤抖了起来！<br/>轰！<br/>工程师按下了引爆的按钮，布设在合金门上的炸药一同引爆，定向冲击将一大块金属门以超音速冲出，迎面便砸在了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被布置在外围的外星仆从部队——异形，傀儡士兵，它们充斥着这里的通道，回望过来看见的却是一排排层叠而起，或漆黑或瓦亮的枪口。<br/>“开火！”<br/>不同的部队，不同的指挥官发出了同样的命令！刹那间，超高音速的砂砾风暴，拇指大的莫里塔机枪弹如狂风暴雨般从门口激射而出！各种各样的武器在这一刻火力全开，凶猛的射击将弹幕组成了一面向前的墙壁，撞在这面墙壁上的一切敌人全都被打的支离破碎，连一点残骸都不会留下。<br/>猎手们被撕碎的身躯落在空中又被另外的弹药集中打成更小的碎片，它们的甲胄连毫秒都无法支撑。它们成片地倒下，字面意思的，环形大厅正面聚集的敌人在几秒钟内就被全部肃清——<br/>目之所及，一切都被粉碎，从地板到天花板，各种颜色的汁液散落各处。而通道内各类色彩的武装也在打击后鱼贯而出，迪比机器在中间，空骑士在左，机动步兵在右，狂奔着踩过无数的尸骸冲进这片空间，手里的武器向着眼前出现的一切目标扳机一扣到底！<br/>但敌人也反应过来，从这里无数的舱室与无数的弯道里涌出了更多的猎手，反击的裂晶也潮水般过来，毕竟要论数量它们才占据优势——就凭几个小时里涌进来的人海它们也要把这不过几十人的突击队给淹没掉！<br/>“巴巴中尉...A队，三点钟方向！火力覆盖！”<br/>瓦罗少校一声令下，大兵们弓步挺胸，肩头机械臂抬升起满弹容的榴弹发射器，清脆的咚咚声就要发出，但比他们更快的是一连数发直行的导弹，这些灵巧的东西甚至到了通道的尽头还会自己拐弯，每一颗拐一个角甚至钻进一个房间，然后爆出一大团蓝色的烈火，火中还带着等离子闪电蜿蜒的蛇形，其电云笼罩之处，纵然没有被震死烧死，但敢闯入的也会被拳头大的闪电给电成一团焦炭！<br/>【雷云】蓝泰火箭助推巡飞弹，泰伯利亚并不会在爆炸里释放所有能量，而是在之后形成一团持续放电的离子云，它们发射自空骑士小队肩头的导弹匣——同样是动力服精英突击队，人联上尉看这帮绿王八同行不顺眼很久了，抢了人头后他不忘嘲讽一声：“就你们这个反应速度，都达不到我们的选拔标准！”<br/>瓦罗少校沉默不言，但突然肩头的导弹匣也抬起朝向空骑士上尉，舱盖里密密麻麻的子母弹火箭一样喷出，天女散花地覆盖了左路的环形通道，因为上尉把火力转到右边而未能压制的敌军们正在沿着墙壁，甚至倒挂着到天花板一面射击一面冲刺，而这些散射导弹将百米宽的通道上下全部无死角地覆盖。<br/>极近距离爆炸的连环冲击波令空骑士们都不得不后退一步，提丰战斗服的头盔内衬由纳米编织物组成，其每一厘米的表面都有数十万个微小的孔洞将骇人的冲击波给吸收，这才没有让骑士们头晕目眩——“混蛋，这是危险距离！”<br/>瓦罗对上尉的咆哮毫无诚意：“抱歉，我们眼力也不行。”<br/>“你就是故意的！”<br/>几乎跳脚的上尉最后只能看着一片月球表面的轰炸现场骂人，从那之后两支部队各管各的，唯有中间的迪比战队在双方较劲般的战斗中突然找不到目标，两支部队彼此杀出了火气，发誓要证明谁才是“真正吃这碗饭的”，这演变成一场比较谁突进的快，攻取的舱室多的比赛，两翼的战线在短时间便向前推了一大截，满眼尽是枪林弹雨！<br/>忠诚的机器人们等候着最后出来的奥利维亚的命令：<br/>“迪比，举盾，地毯式推进。”<br/>战斗机器人听命，碳纤维镀层的宽阔黑盾彼此连接，猫着身体的机器人们肩并着肩，沿着这环形通道一路疾驰而去！这些盾构成了一面活动的墙壁，虽有越过障碍的起伏但全程不曾出现一点分割，这让迎面的裂晶，甚至粒子束哪怕汇集成雨都不能领它们停下半步。<br/>而且这是一面吞噬沿途一切的盾墙——复刻着营区的作战，厚重大盾保护，机器人以人类所难以做出的肩关节姿态把链锤散弹架在斜角的缺口上，这盾墙一面推进一面释放清理的弹幕，掩护着身后紧随的机枪与重火力迪比。机械的眼睛关注着四周，墙壁上的敌人被扫射下来，被轰碎，踩过，当机器战队们如一套精密齿轮一般运作起来时，它们的速度甚至很快就赶上了两路的人类士兵。<br/>“人类发起反扑了，他们已经穿过了外层，正在向中心过来。”<br/>一名变种逐光听到了舱室外越发响亮的动静，他有些意外，不是没有料到，而是没想到这么快。作为防御外层的指挥，他接到的命令是，不要让人类靠近打扰。<br/>半个天域依然在子民的控制之下，中央电梯柱也在，那里还正有源源不断的援军赶来，而发动攻击的只是从缺口进入的小股部队，而且还有一个最新的消息。<br/>基于得知指挥壁垒上可能存在暗道这件事，阁下留了一手，一支见证者部队在外部拦截了一架联邦的穿梭机，很可惜没能留下，在没有发动攻击的情况下穿梭机就自己发生了殉爆。机上很可能搭载了联邦的高官，他们本来可以成为一笔极大的添头的，人类始终如此冥顽不灵。<br/>“阁下就要成功了，你们也没有用了。”<br/>变种人冷笑着，一台台机甲与人群从他身前开过，遮掩住了他的身形。待到这些身边的部队都离开后，他悠然返回后方，准备加入阁下的核心团队，而他全程没有注意到头顶一团隐约的光彩。<br/>“呀哒——”<br/>一道奇怪的声音，如同小孩的吆喝，变种人作为生物雷达能够感应到近处的生灵，但这个鬼地方怎么可能有人类小孩？他旋即抬起头来，迎面的是一只比他本人还要巨大的蓝色钢铁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