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说，联邦军队相对传统，如果要我对眼前的场景做一个描叙，我认为最合理地，莫过于比较起锡拉最著名的艾斯方战役，以及地球的斯大林格勒与诺曼底登陆。”<br/>之所以这么举例，是因为这两者都处于一个特殊的时间带，钟摆战争时期的锡拉因为化石燃料枯竭，装甲载具大多趴窝，只能靠马库斯这样的英勇士兵去冲锋陷阵，艾斯方一战阵亡十万士兵，而二次大战...没有地球人不知道，因为这是人联所有地球都有的共同历史，虽然各自的细节都不同。<br/>镜头里表现出来的东西也正是如此，虽然一架又一架太空穿梭机降落地面，从里面输送出来的也有在人联也极少见，各类人操型双足机甲，天域的道路上还有不少蜘蛛型的装甲载具在飞驰。这些东西确实让人感到新鲜，因为，谁又不喜欢这种奇奇怪怪造型独特的机甲大玩具呢？尤其还唤起了很多人联老兵的美好回忆，beta战争时期的“狼獾”机甲团可是戍卫军的主力，但很快人联就从军队里大量地裁撤淘汰这类双足机甲，就连镰刀机甲这样的战术装备也烟消云散，只因体系发生了改变。<br/>所以看到联邦，就不由得让人想起了曾经的戍卫军——“真是怀念啊。”<br/>MUV地球，锡拉，瓦西里上级警监把工作的文件投影甩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今日份的直播。上一次看还是上次，也就是海妖时，人联又开始进行战争的在线转播了，真是的，瓦西里可没有忘记了上回舰队防线初步崩溃时，在社会引发的恐慌情绪，那一次可给星城的警力带来了很大的负荷，民众情绪的大起大落全都得让警务部门承载，而且更糟的是——我们警察也有情绪的好吗，当时差点真以为舰队要失败了，却还要坚守岗位知道多辛苦吗。<br/>但时代总会演进的，就在上一次全体理事会的会议上，自己有幸也远程参加了。安雅女士就提醒了公务人员，要主动去应对社会的变化，高度信息化的人联社会在技术上已经没办法事事都隐瞒，受过信息轰炸的人也不会容忍——因为他们知道人联做得到，因此也会提出更高的要求。所以比起让信息失控，更需要去掌握信息的主动尤其是解释能力。<br/>包括大规模战争在内的公共项目的主动信息透露就是一种必要的手段，而目的也是为了让社会脱敏，塑造主动积极的社会氛围，与这个目的相比，一些局部的动荡根本不足以虑。作为官至理事会的一员，高级警监自然会好好履行，也就是不让自己懒惰下来，努力去做事，躺平是不可能躺平的，不然每年和领袖的一次面谈怎么好意思开得了口？<br/>但也不需要时刻紧绷，瓦西里此刻就丢下工作看直播看得津津有味，他还不是一个人，一群人围坐在他身旁，一个黑人墨镜特警大汉抱着双臂和瓦西里一起感慨：“机枪，重炮，钢铁机甲！还都是熟悉的老家伙，果然这样的军队看起来才有力量啊！”<br/>警监连连点头，他们两个年纪大的老汉对着屏幕上的联邦军队指指点点：“你说的对，达奇，现在的零素武器一点都不能给我枪炮的实质感，就像某种高科技的玩具，没有钢铁与火药还能算枪吗？我永远不会放弃我的骑兵式，它永远不卡壳。”<br/>但并非所有人都对军事感兴趣，警监的办公室位于星城行政区，高耸入云的法务部综合性大厦的四十层，位于海平面以上三百二十米。圆形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开启采光时，除了核心处那栋更高的金字塔型理事会大厦外它就是马六甲星城最高的一处，能够俯瞰蔚蓝的太平洋，以及满城的天空飞行器。现在是晚上，因此霓虹灯光密集地比天上的星空还璀璨——自从降沉宇宙到来了，天象也变了，银河不再，唯有一片粉红星云。<br/>星城的夜生活和白天一样丰富，商业区和住宅区一片通明，并有五光十色的全新投影照射超过范围射到更高处的天空形成人造极光——呵，就是光污染。就算在这高处，这名身材窈窕的女性法务部审计官，都能闻到享乐主义的恶臭，人们用科技尽情地满足自己的欲望，他们虽然身为了一个远比过去先进文明的其中，但思想还是旧时代的那一套。<br/>以前她会很厌烦这所谓的“和平世代”，因为在她看来这些是脆弱的，不真实的，只是一串美丽的泡影轻易就会被戳破。但现在？<br/>莱薇指着窗外不断升腾而起的大型海上烟花：“没问题吗，长官？下面现在肯定很热闹。”<br/>“这次直播是打赢了才跟你开始，和上次不一样，既然胜利就让他们庆贺吧，我们早有准备。”警监说着，然后又接通频道，“海滨区增调十二组空中巡逻支队，重点关注可能的落水人群与防火...”<br/>“巡逻，消防，抓酒鬼，救落水者...但这都是你们民事警察的工作，把我们特殊行动队拉过来干什么？”莱薇有些不耐烦了，她叉着手过来看了一眼屏幕，“又是那个傻瓜记者，在太空城就见过的那个？一直喊什么‘让我访问’，蠢到家了...不是吧警监，叫我们过来就是陪你看直播啊，那我不如回去睡觉！”<br/>“我知道你急，莱薇，但你先别急。”叫达奇的黑汉子扶了一下墨镜，“这次是安全局召集，而不是警监阁下——你知道安全局有多不好惹，而洛克正在楼上接洽对方，说明事情很大，比想象中大。”<br/>达奇很严肃，女子也不好在说什么了。她和这个黑汉子虽然穿着便装，但其身份早在半年前便在海军某星港的一次抓捕赛博恐怖分子的行动中便显现过，法务部特别行动部门下属的审计官小队，代号“黑礁”，一支专业的反恐调查与作战部队，一般的小贼可叫不上他们。<br/>人联有大事发生了...但什么事能比眼下的外星人战争更大呢？莱薇刚想这么问，但瓦西里警督已经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书柜边——办公室里的纸质书永远只是装点，奥秘在于不引人注意的柜子下。输入密码后打开，里面居然冒出了冷气——<br/>达奇扭过头去：“所以现在，复杂的文书事让洛克去做，我们就在这...哎呀，警督大人竟然在办公室里放了这么多冰啤酒？”<br/>“哈哈，人也不能总是工作，咱们为人联做出这么多贡献，就不能享受享受？来一罐？”<br/>“大人高见，高见！”<br/>两个中年男人哈哈大笑，莱薇叹了口气，接住了丢来的一罐，只能无聊地和他们继续一起看直播。<br/>不会又有战争什么的吧？她想着...嗯，这啤酒好像还挺好喝？<br/>数十光年外的画面，还在继续——“截止到目前为止，我们从联邦军队那里听到最多的就是作为精锐的机动步兵——听说那些联邦版本的重步兵如今都汇集在指挥壁垒里保护指挥层，而天域内的主要战斗都交给了名为守备部队的军种。我还无法定义两支兵种间的关系，因为就像卫军也有龙骑兵一样，但无疑守备部队扮演了主要军事力量的角色，而其中，我面前这样的士兵更是主要力量中的主要力量。”<br/>没有什么是比一名在道路边持枪站立的哨兵，更适合用来做为讲解素材的了。他怀抱武器，一动不动地聚精会神站在登陆集结场边缘的位置注视着周围的敌情，这名哨兵的定力很好，因为人联记者杰哥大大咧咧地来到他的身边，把他当做一名模特用无人机镜头瞄着，用手指着对镜头那边说话他都一动不动。<br/>“这位是，我看看铭牌，联邦夸拉沙第九团列兵霍桑！他是一名典型的联邦士兵，装备看起来与21世纪时的作战士兵没有区别，头盔，防弹衣，一套制服和一双靴子和手套，还有一把步枪！”<br/>杰哥指着这名黑脸的士兵，虽然是列兵，但他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年轻，足有四十岁。能够看到艰苦的军旅生活在他脸上留下的刀割般的风霜——不敢相信这么大的年纪居然还是列兵，“这完全超出了人联的征兵标准，但联邦对征募的范围似乎放的很松。我觉得同样宽松的还有他们的装备，这灰色作战制服...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面料，没有我想象中的防弹纤维，裁剪也是。嗯，这就一套普通的作训服，没有额外动力，我以为至少有一件助力外骨骼吧？”<br/>但士兵霍桑站的笔直，抬头挺胸目不斜视，一点都不因为年龄而显出疲劳，似乎是想告诉对方自己不需要那玩意。而杰哥接下来指向其他：“每一名士兵身上都会穿上一件突袭者装甲，这是他们的标志性装备，头盔和防弹衣。这一次不用找情报了，我认识这种材料！当我还是戍卫军机甲团时，那时还没有RIG，我们配发的便是一种使用钢化玻璃纤维混合防弹尼龙丝，加上硬质陶瓷共同编织成的防弹衣，而头盔也采用同样的材料，但是外面包上了一层金属——但除了造型，但和这位联邦士兵身上的简直别无二致！”<br/>画面外，喝着酒的瓦西里和达奇连连点头，一个说我早就这么觉得了，另一个则吐槽旧时戍卫军的装备穿起来很不舒服，完全是赶量的工业品，不知道生产了几百万套！<br/>而这也是杰哥要说的：“我主要是觉得，联邦作为一个强大的文明，对吧，他们历史领先人联两百年，就算是和特区相比也更多半个世纪，至少可以做出一点比RIG服更好的东西吧，为什么联邦士兵的装备却如此廉价？他们全身上下唯一的电子设备是头盔的一组通讯器，以及一个显示眼镜，就算在戍卫军时代我那会也有一个腕带终端呢！又或者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隐藏的设备，暗处的动力支撑？但既然有，为什么表面如此寒酸？”<br/><br/>这话有点刻薄，他故意的。镜头在这名士兵身上打量着，包括那把与人体型相比略大几分的步枪，但除了有更大的弹匣这也只是把普通的步枪，与骑兵式不会有更大的区别，而众所周知人联已经将实弹大量地淘汰。而杰哥感慨着：“这样一套装备总价值，我就以曾经的自己，一名戍卫军来算，全套成本总计为4500泰金，不知道联邦自己的价格如何，但在人联，这几乎是一个普通市民都能承担的费用！”<br/>真令人惊讶，戍卫军的装备是廉价的，但彼时人联的技术下也比旧时代军队的好一个层次，而且戍卫军建立的目的不仅是对付beta，更是为了安定社会——为什么联邦作为主力的部队和人联过渡期的旧戍卫军那么像呢？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br/>“这让我想起了罗曼诺夫将军曾经的一句话——万个人万把枪就是一支军队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我现在希望罗曼诺夫将军也有在看，似乎他这一点在联邦这里并没有成立，因为虽然有机甲和机械化战车，但从刚才开始就不断有成建制的士兵向一线靠近...正好可以回应另一些问题，这些士兵是要上前线的，我们的航拍显示，联邦士兵正在与我们的迪比机器人部队一同战斗，并发起积极的攻击！”<br/>用于摄制的航拍无人机会传回一线的画面，一旁的麦克大狗弹出的屏幕也显示了巷战的战况。包括这名哨兵也能看见，穿着灰色衣物的士兵们正在发起进攻，在炮兵的掩护下他们逐个区域地进行清理，收回外星人占领的失地。这个过程中也不断有伤员被送下来，战斗紧锣密鼓，画面一点做不得假。<br/>然后切换到另一面——那是来自清算者MK6单元的画面，人联在各地投送的迪比机器人部队也在高歌猛进，它们数量更少，但作战效率却相当高，有它们压阵，奔赴一线的空骑士们便无需顾虑自己的身后，主动地冲杀进敌占区将敌人的部队割裂捣碎，甚至从后方发起攻击——嗡嗡的无人机群呼啸而过，卫军正在向天域投入更多的装备，这些无人机已经霸占了头顶的空间，它们甚至已经越过了攻击线直接去了撞击口的位置对敌人发起攻击。<br/>“联邦士兵们很英勇，但他们也在付出牺牲，因为战线已经推进到了撞击进来的方舟附近，敌人的抵抗变得极为激烈。指挥部正在派出更多的战术无人机为他们提供支援以减少伤亡，我们愿意提供帮助，但这正是此前人联关于让步兵退出作战舞台的理由一样，我认为这个联邦在徒劳地消耗他们士兵的生命，明明可以用技术替代的事情，为什么要交给人去做？这分明是草菅人命！”<br/>“我不这么认为！人联的记者！”<br/>忽然，一道慷慨的声音将杰哥打断，令人惊讶，包括屏幕前喝冰啤酒的几人——有趣的地方来了！因为开口的正是那名站岗的列兵霍桑，他双目圆瞪，表现得很有意见，所以大声喝问，以至于离开了自己的岗位。<br/>记者阿杰顿时欣喜起来——如何不能？这是多棒的节目效果！<br/>“各位观众，我们至今还没有过一位真正的联邦人士参与过节目，而这，就是第一次！这一刻我们的节目化作了两个文明之间的桥梁，多么惊喜！快，这位霍桑先生，人联社会如今无数的眼睛正在看着你，请让我代表他们向你问好，因为你是第一个向全人联社会公开说话的联邦人，请您到镜头中间来！”<br/>阿杰的话让他有些茫然，可能是没有听明白，但他却坚决拒绝了阿杰过分热情的举动，竖起一只手：“请不要过于靠近，超过警戒线！你们被认定为友军，但越界我一定会严格执行规定，我现在还在自己的岗哨上，但因为你有错误的行为，我依照职责对你进行阻止而已！”<br/>杰哥停在了警戒线外，但也只是停住，露出狡猾的笑容：“一位忠于职守的士兵！但我们都非常好奇刚才话的理由，如果你不回答清楚，这可算不上正确的阻止，我是不会放弃的！联邦士兵对我的观点有什么意见，难道你们只会反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吗？”<br/>这就是赤果的挑衅了，但列兵霍桑却不吃他这套，表现得极有定力：“你不必试图干扰我，因为我本就不能容许你在我的面前说出污蔑的话语——如果我的行为被上级认定为失职，那我就自去领取五下鞭刑！”<br/>面对他的镜头，这名列兵丝毫无惧，并且毫不客气地指着阿杰：“首先，你必须收回徒劳两个字，并且为草菅人命这句话向联邦道歉！归还军人的荣誉，否则接下来你就要吃到我的枪托了！”<br/>啪啪啪——办公室里三人都鼓起了掌来，好一个硬汉！瓦西里和达奇这么说着，而莱薇就是单纯期待快点把枪托砸下来，她不喜欢这个哔哔的记者。但旋即，这三人的气氛又一变，因为，这代表一种立场。<br/>“就一群炮灰，为你们说实话还不乐意了？”<br/>“和，这样的荣誉，未免也太脆弱了一点。”<br/>“敢打我们人联的人，看老娘不弄死你！”<br/>太好了，情绪调动起来了！阿杰心中狂喜，但这个时候他身上也有了一份责任，他知道自己现在正在代表人联和这个男人说话——为此他此刻屏息凝神，调动起他在退役后攻读大学时的知识，将人联公理全文调出到目镜上！<br/>但另一边，联邦记者唐尼已经拉着镜头向这边来了，他同样激动，或者说咬牙切齿：“一名正直的士兵，正是我所说的对人联保持思想上警惕的，站了出来，让我们看看他是如何驳斥对方的歪理的！托马斯，给宪兵队和特勤局发消息，让他们来控制情况...对了，后面这句话得删除！”<br/>阿杰已经站在了对方的面前，他可不怕什么枪托，他刚才就是拿自己和对方做视觉上的对比，联邦普通大兵的装备与他身上的RIG服有鲜明的区别，但眼下是言语而非体力的交锋：“我愿意为我一切不恰当的行为道歉，但前提是‘不恰当’——在技术已经能够解决问题的时代，我也相信联邦有这个能力，但却还是让你们这群士兵作为作战的主力，并且如此装备单薄，难道这不是太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吗？”<br/>“你这种话我在训练营听过太多了，不止一个愣头青和你一样，向我提出诸如，‘一个核按钮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还要训练射击’这种傻问题。”霍桑的气质，看起来根本不像一名列兵，而是一名器宇轩昂的将军，“认为技术可以解决问题，那就是完全忽略了，人，才是战争的主要因素，主要目的，主要推动，同时也是忽略了联邦军队之于历史上一切人类军队的不同之处——也包括你们！”<br/>好家伙，这人看起来有备而来啊，他真的是个最低级的士兵？这节目怎么回事，他们不会故意找托吧？<br/>“这倒新鲜！难道对于战争，对于军队，联邦还有什么非常独道的理解？”杰哥歪了歪脑袋，这是个意料之外的展开，但勾起了他内心的战斗欲，“或者说，您可以重新为我们定义一下战争，以及军队吗？”<br/><br/>PS：《黑礁》人马，来源于知名，但相对老的一部动画作品，和《攻壳机动队》一个年代，也一样的精品，唉，号角发现我真的老了，是老人了，写的这些恐怕新生代人群根本不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