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德里的那些只是实验，那些原本还是人...这里的，才是他们真正成功的造物，这是一个新的物种。”<br/>上尉猜对了，证明这一点的是被打断了周身的骨头，被像死狗一样拖行的豫光。这生物只是低笑，这是故意来扰乱他们的心神的，它成功了，因为睡魔他们已经动手打过去了，他们想把这个畜生碎尸万段，他们...他们其实什么都做不了。<br/>“你们想要救这些人类吗？你们原本有这个机会——那些大脑，来源于最近补给的两万份样本，都是你们人类极为优秀的存在，地球的，泰拉联邦的！里面有科学家，政治家，工程师...其实我们没有马上杀掉他们，瞧，那些管线本来是为他们输送营养的！”<br/>那些颈椎下的线缆，豫光发出尖锐的声响，无情地嘲弄这些失败的人类：“但是你们毁了这一切——这些设施是需要奴工照料的，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你们直接攻击了我们的思维连接，奴工们全都死了，这里也就没有维护，知道我的意思吗？看到这些大脑了吗？”<br/>他们没有死，还保留着完整性，有着供养可能都还在思考，还在做梦，在那片没有感知的黑暗牢笼里哭喊着求救呢！<br/>豫光瞧向了百合子，目光带着仇恨，嘴里却是笑意：“嘿，女孩，你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人类感应力者，你轻易地就能做到和这些‘人’的沟通，不是吗？睁开你的眼睛，集中你的精神，你们人类的意识涣散零落，因此也杂乱，为什么你不听听他们的声音？告诉他们，你们来了，来救他们了，毕竟他们可一直在求救...”<br/>“闭嘴，畜生！”<br/>尤里的铁靴重重地踢在豫光的脸上，愤怒的他将对方的嘴巴也给踢变形了。百合子被尤里捂着眼睛抱在身侧，少女十分虚弱，而大兵连连道：“别听敌人的，不要去做！这些和你无关，孩子！”<br/>豫光根本不怕痛，它还在笑：“你们想拯救自己的同胞？但你们才是无情的杀手！完了，他们正在死掉，没有供给，要不了一个小时所有大脑都会枯死...需要帮助吗，先生们？放开我，我还能控制生产一批奴工维持这里的运作，毕竟，你们也不想这些人全部都死掉吧？”<br/>这生物虽然有很多人类的特征，但它并没有一张人类这样的嘴，而它的笑声是和人类完全一致的，这证明这是一种刻意的模仿。特遣队员们无法闭上这东西的嘴，当然如果他们打算用强力的话，不过这只会证明人类的失败——<br/>“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干掉像你这样的东西，至少我们做到了。”<br/>拯救这里的人？<br/>也许，但这并不在141的任务清单上，而且不要试图颠倒是非，异形，究竟谁才是杀手？<br/>普莱斯手上捏着一枚便携式量子通讯器，如同一个手提电话。他的双眼在克拉肯动力装甲下一眨也不眨，这些堪称惨绝人寰的画面随着目光的移动映入军人的头脑，但，他没有发怒。<br/>普莱斯没有发怒，没有像其他的队员一样怒火中烧，至少他的语气还算平静。这里惨烈的情形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通讯器正处在激活的状态，普莱斯开始搜索向更远的地方——那只豫光变得更加喋喋不休了，它不断地向特遣队员们讲述着拯救这些人的办法，比如，它问寒霜军士要不要试一下去激活高处的一个开关？只要启动那里，就能给缸中之脑们更换新的循环溶液哦！<br/>寒霜几乎真的要这么做了，然后它又讥笑肥皂——“愚蠢的人类，你们怎么可能控制子民的设施？要开启开关只能靠我，但你却割掉了我的光感器，所以，你们怎么也救不了啦！”<br/>尤里按住肥皂的肩膀：“不要听它胡说，兄弟！它就是想要扰乱你的思想，回想起我们的训练，它说的没有多少可能性是真的！”<br/>“啊哈，你们当然可以选择不相信，让你们相信又不是我的责任，我只是想要看到你们受苦。”<br/>阿门罗再度冷笑了起来，而它接下来的话，让尤里也忍不住了。<br/>只见这生物用断掉的四只手摇摇晃晃地支撑起来，两只脚重新站稳，直立起高大的身躯。暗褐色的血迹还在它身上缓慢地流淌，在脚掌下积攒成一滩，代表它忍受的伤势，可这东西却还是一副骄傲镇定的模样，扮着鬼脸。<br/>“欢迎各位来到子民的生物实验室，我们以人类为原料，破解这颗星球的生态知识！你们眼前所见的，是已经被使用过的素材，不过毕竟拆开了，重新拼回去可太难了~但，请不要失望！”<br/>它以断手斜指上方：“研究所需要的实验体何止两万？所以，我们储备了总数数十万的库存！哎呀，人类这些生物可真是麻烦，要养活他们浪费了子民数十倍的资源，我们甚至还得关心他们的心理健康，否则他们还会抑郁而死！可是实验又需要活的，脑子清醒的，管理起来可真是太麻烦了——咯，就在上一层腔室，当然很近，我们得随取随用。”<br/>这话听起来，竟然是把人当做家畜一样蓄养...士兵们大脑里本能地浮现出画面，这话听起来可疑吗？当然不，这些异形做得出这种事，看看眼前这一切，在它们眼里，人类就和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一样，只是一块...有机血肉。<br/>这一切是如此好理解，因此也显得如此可信，如此让队员们不能自己——外星混蛋，我杀了你！我要把你们这些生物统统都...<br/>“杀我？随便，但难道你们不想去救还活着的那些人吗？”<br/>士兵们的动作这一刻又停了下来，他们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完全落入了豫光的节奏里。但有一个人不会，普莱斯已经穿过了这几层“实验材料”，他在从一个全局来审视这个大厅，因此他叫住了所有人：<br/>“这东西在转移你们的注意力，它知道你们对什么最生气，来让你们忽视这个地方真正重要的东西。”<br/>队员们愣了一下：“可是，那些人...”<br/>“那些人未必真的存在，就算存在，等我们拿下了这个地方，自然也能救得了，不需要这个东西来提供情报...把它嘴先封上。”<br/>用太空服修复强力胶带...那么，这个地方究竟什么最重要？士兵们不好判断，而普莱斯早就接通了黑心总部，通过扫描，李斯特要求士兵们放出蜻蜓侦察机。<br/>翱翔的小机器人终于派上用场，它们扇动翅膀很快就飞遍了这个直径几公里的地方。果然和队长说的一样，这里可不仅仅是生化实验室，眼前骇人的景象其实只占这里的一个角落，而更加宽阔的地方——该如何形容？<br/>绵延一两公里的陈列室，密密麻麻堆满了胶囊，堆满了外星实验设备。管线当中，无数的胚胎，四手类人的胚胎正在平稳地跳动自己的心脏。它们还很小，不如旧子民能够迅速地孵化，永光为它们投入了更多的资源，而一旦成长完毕，它们便是那完全超越旧子民的全新造物。<br/>不同于此前遭遇的见证者！那些都只是早期的型号，而这些更显多样性，明确表现出了阿尔法所没有的东西——个性。刚才跳帮队伍消灭的都是可损耗的，就连这只豫光也是可消耗的，是这些，只有这些，能够重新定义这个种族的未来！<br/>“我们最坏的猜测已经被印证了，这只永光已经脱离了万年的程式化运作，重新获得了智慧和理性，通过与人类的交互，学习，它正在改造自己的物种，恢复...重塑一个文明。”<br/>李斯特用复杂的声音如此解释，似乎，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只是我们也没有想到，它竟然进步地如此之快。人与阿尔法——几乎完美的融合，这在基因工程上几乎是个奇迹...我不想这么说，但奥赛罗曾经描绘过这种可能性。”<br/>人类，诞生一名天才的概率是多少？<br/>然后这天才接受完善的教育，获得所需的技能又要多久，要花费多少资源？<br/>看那些新子民胚胎后脑的触手，那生物光纤，它们在培育的过程中，信息与知识就在涌入它们的头脑。它们经过修饰的基因无不在表达聪明，强壮，灵敏等特性，这些素质，这种知识的灌注方式，是人类至少目前完全无法复制的。<br/>至少，在人类将自己改造成一个更强的物种之前断无可能。可是，这些新子民已经做到了。<br/>普莱斯扭开零素卡宾枪的保险，问道：“如果我们没有赢，会发生什么？”<br/>“与一个客观上，全面超越人类，集合人类的优点，但最大程度摒弃缺点的新物种，我们将陷入一场长期的战争，一场，结局未定的战争。”李斯特如此回答道，“到时，就不是关于你们这个地球的解放，而是人联，还有那个懵懂无知的联邦，已知的整个人类族群的...生死存亡了。”<br/>“这么严重啊...”普莱斯沉吟道，他深入了这个地区，将目光锁定到那新子民培育区的上方，在那里，有一台大型典籍生物计算机做处理器控制着整个系统，百合子的超能波都没能妨害这里，可见严密，“真的吗？为什么你知道地这么清楚，总裁先生，您难道不是一名商人，一名官僚吗？”<br/>“我容忍你这次冒犯。”李斯特呵一声，“跑一线的总是看不起坐办公室的，是吧？信息，是我这种坐办公室的武器，这个世界有的是超出你眼界的东西，上尉，固执于眼见为实会让你付出代价的。”<br/>“是啊，不过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就是宁可信其有。”<br/>对话传入周围人的耳朵里，再愚钝的家伙也能搞明白他们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方，被士兵们几次打翻在地的豫光也有了变化，它什么都不能说，越发踟蹰。而普莱斯又有了更多的观察：“这里有不少生物电脑，都串成葡萄了。”<br/>“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生物计算机里，储存的就是制造孵化新子民的基因工程，以及匹配的系统资料，就算不是唯一，也是大部分。你们来对地方了，这里不仅通往引擎，更是新子民的主要生产地，我们，掐住了阿尔法的一个要害！”<br/>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结果，在此之前没人知道阿尔法究竟在酝酿着什么，有着这样一个危险的计划。但即便只是碰巧发现了这个计划的冰山一角，都足以让一切猜想到后果的人发自内心地感到胆寒——还好我们来得及时，作战投放地及时，否则，这要是交给外面的联军，后果根本不堪设想！<br/>至于现在？普莱斯也明显是那个猜到后果的人——“所以，关键，就在于这些典籍大脑是吗？”<br/>“没错...普莱斯，你干什么！”<br/>老兵已经举起了步枪，不仅瞄准了中心的那颗大脑，上尉的肩头还抬升起了克拉肯装甲所有的重型武器——玻色子冷冻射线，音波榴弹发射器，高爆蓝色泰伯利亚火箭弹，一起对准了那些典籍，对准了那些培育仓，对准了那些外星科学设备！<br/>“结束这场噩梦，长官。这些东西不该存在，不能存在，不需要存在，它们是全人类的威胁，这是您告诉我的。”<br/>李斯特有些呛住了，他赶紧道：“我们不能总是从字面去理解这些，上尉！这些东西还远没到孵化的程度，这些大脑里储存的知识，那些技术的东西，说是阿尔法整个物种的精华都不过分，而人联已经掌握了从生物计算机里导出知识的能力——简单点说，这些知识对人类有极为重大的价值！”<br/>“但我不是人联的人，这些知识是建立在我的人民的痛苦身上的，不管它有多大的价值，里面的每一个字背后都是数以万计的人命，您莫不是想说，死了的人就是是了，关键是未来这种话？”<br/>“知识与技术是中立的，上尉，已经发生的事我们确实无法挽回，但，这里面定然有能够在未来帮助人类的东西，也能帮到你的人民。”<br/>“怎么帮助，将外星人的基因融入进来，让我们变得更强？这样的‘进步’，绝不是我们需要的。”<br/>办公室前的李斯特一阵龇牙，他皱着眉头寻思着该从哪一个角度来说明：“当盟军击败纳粹的黑色心脏时，德意志的科学家，科研成果与资料作为战利品为盟军所用。这也是一样的道理，这些是我们的战利品，只要妥善的使用，汲取出能够有效促进文明的东西，这就是一笔财富。我们并非辜负牺牲者，相反，我们可以以此避免重复这样未来——”<br/>但，普莱斯还是摇了头。<br/>“这不是一码事，长官，纳粹没有打造一个新的物种。”<br/>他说道，不是一腔热血，老兵非常平静，这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也因此，如此地坚定不移。<br/>“长官，我可以不脸红地说一句，我很了解人类。只要有一件事是理论可以做到的，那么人一定会去做。也许我们今日大获全胜，这些都成了我们的战利品，也许人联确实用它做了无数的好事，但，也一定，你们的科学家，一定会尝试制造这种新子民，也许有所不同，也许改个名字，换个模样，叫做新人类？人类很擅长用崇高掩盖龌龊。我不知道这会带来多大的损失，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人类一定会去这么做，我绝不相信承诺和誓言，我只知道再小的概率，在时间的长河里就一定会变成必然。”<br/>队长的话，传到所有人的耳中，就连百合子也认真地倾听，并且，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思考。但当普莱斯说出最后一番话时，每个人都一起点了头。<br/>“更重要的是，我不喜欢这样，长官。既然它的存在就会带来如此大的纷争，那不如，就让我来永远地给它画上句号。”<br/>你这个家伙——不过李斯特都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个存在已经忍无可忍，是那只豫光，它突然挣脱了士兵们的束缚，如同发狂一样朝着普莱斯猛冲过去！这是来自新子民的官方认证，它说明普莱斯的作为多么地让子民无法接受，这是种群的未来，决不允许未来葬送在你们这些低劣人类的手里！<br/>但它根本冲不过去，百合子一伸手，隔空将它抓起来悬在半空，那是一点力都无法借用，而它那双外星人眼睛所看到的，是普莱斯扣下了扳机。<br/>暴风雪射出直线的弹道，超高速砂砾在空气中划出火热的痕迹，噼啪炸裂于典籍的防护外层。零素武器不竭的武器弹药发挥了令人欢喜的效果，普莱斯一路扫过容器，管道，沿途纷纷破碎，如同洒落的玻璃般。典籍大脑里的组织被打烂，混合着溶液流淌下来，神经线路失去光彩，电力系统劈啪作响。<br/>战士们加入了扫射，他们的火力打碎了厅堂里存在的所有典籍，不论大的还是小的，也管它究竟是做什么。上千发弹幕引发武器过热，这比此前作战还要激烈，于是他们拍了一下上枪匣，里面噼啪弹出一块拇指大的闪亮晶片，那其实是一大块人造钻石阵列，这东西落在地上就差点冒出火焰来了，红外指数爆表。<br/>钻石热容，黑曜石公司的科学家是这么说的。黑星除了获得工研部的支持，更多还是各种民间集团，毕竟黑星自己就是最大的PMC。防务承包商设计了这款一次性的热容器，普莱斯他们一拍就弹出去，然后比装电池还简单地塞入一块新的钻石热容，让旧式零素武器的散热时间缩短到了一秒以内，立刻就能恢复战斗，也极大节省了武器的体积（不再容纳冷却系统），以后零素武器有望做到普通人不穿装甲也能使用。<br/>不过正规军还没有采纳这一设计，工研部的路线是浓缩散热剂，以及石墨烯气冷持续散热，这有利于大型战斗设备的射击冗余。而且军方似乎不喜欢热容器带来的后勤改变，并且他们认为，在各种环境下排出一块数百度的火种实在太危险了，您不怕火灾吗？<br/>黑星大概不怕，而且这种装备让普莱斯他们最大化地展开了消除。暴雨般的火力不仅摧毁了典籍，还扫射了那些培育仓，给里面的新子民胚胎送去婴儿般的睡眠。范围太多，太广了，扫射都不够用，于是重武器齐发，冰晶绽放，音波震颤，再来一发蓝泰导弹震撼全场，让百合子紧紧地捂住耳朵免得被震聋。<br/>破坏，毁灭，残酷的现实豫光无法阻止，它被浮在了天空，面对这里发生的一切它什么都做不了——不，不可以啊，你们这些家伙！我的同胞，我的未来，我的族群，快停下！<br/>普莱斯他们是不会停下的，就像他所说的，为了不让未来有任何可能的争论，141特遣队决定就在这里将它掐灭，无论人类是胜利或者失败与否，他们，作为有自我认知，自我行动能力的人，不会允许这一切的发生。<br/>这不是利益可以衡量的——量子通讯里，传来了李斯特深深的吸气声，他似乎是在震撼于这支队伍表现出的坚决，似乎是在惊叹一个物种精华的毁灭，但，他并没有发出长叹。<br/>“这一切都是我主导的，您可以将我送上军事法庭，长官。”<br/>普莱斯平静地说道，在他们将主要区域都炸了个乱七八糟后，破坏延伸到了更多的地方。而上尉想了起来，扭头一轮点射毙杀了那个绝望的生物——普莱斯没兴趣了解对方的感想。<br/>“你应该清楚，咱们黑星不是军队，我顶多把你开除，送回原籍。”李斯特说着，有些咬牙切齿，“但你们这帮家伙，谁都别想走！这些资料本来是一笔意外之喜，能给我们换来多少资金？王八蛋，这笔损失我要算你们头上，给我打一辈子工来偿还吧！”<br/>通讯结束，一端的普莱斯愣了一下，其他人也是，大家都没想到：“所以，这事就算了？我以为还会被骂一顿？”<br/>“也许吧。”队长咳嗽一声，然后有些无奈地招呼其他人，“动作快，我们还要去控制引擎室。”<br/>---